☆、151.我在這裡

　　可能只有在這裡，蘇彬才敢說出這樣的話了。

　　因為在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除了自己，沒有人能再看見艾倫，他是只屬於自己的一個人的。

　　蘇彬充滿佔有慾地趴在艾倫身上，四肢並用地纏著他，閉著眼睛感受著對方的心跳……

　　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到身上一緊——艾倫收攏了手臂，用幾乎要擠壓到了蘇彬五臟六腑的力道反擁住他，他用下巴摩擦蘇彬的頭頂，親吻蘇彬的耳廓，他的心臟越跳越快，呼吸越來越急促……

　　蘇彬還來不及說什麼，身體就被整個掀翻再次壓到了床上！

　　不是吧！他們剛剛已經……艾倫現在又……

　　男人目光灼灼地俯視著蘇彬，俊美的臉龐在微弱的燭光下，滿溢愛戀之情。

　　終於聽到了想聽的話，艾倫的內心無比激動。

　　——小傻瓜，還不敢用英文跟我坦白嗎？

　　蘇彬茫然地望著對方，不由主地想……「你也喜歡我嗎？」

　　他再次用中文問出了腦海中的問題，知道艾倫聽不懂，所以也不渴求對方回答什麼，就這樣，彷若自言自語一般地喃喃。

　　艾倫勾嘴笑了笑，那自信的表情，一瞬間竟然讓蘇彬感覺對方聽懂了。

　　但不管聽不聽得懂，艾倫都做出了最好的回應，他吻了他。

　　——我會耐心地等著你，徹底把自己交給我。

　　雖然看起來溫柔，但對方舔吮的節奏一點都不比激動時弱，蘇彬甚至有種要被對方一口吞下肚子裡去的錯覺。

　　之後的事情發生得理所當然，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人會去忍耐。

　　他們像是覺得沒有明天了一般，又瘋狂地來了一次……

　　這個環境有種神奇的力量，能讓身處這裡的人輕而易舉地動情，什麼都無需說，只要看著對方，呼吸著這裡的空氣，似乎就能知道彼此心中在想什麼。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蘇彬想，就算被艾倫知道自己的心情也沒有關係，艾倫那麼聰明，其實早就知道自己喜歡上他了吧？纏著他主動說「還要」什麼的，自己的表現也很露骨了……

　　但艾倫似乎也在害怕，他有點慌亂……好奇怪啊，艾倫這樣的人，也會有害怕的事情嗎？

　　最後，蘇彬嗓子都啞了，渾身像是散架了一般癱在床上，連動一動手指的力量都沒了，體內的酒勁全都化成了熱量和汗水，蒸發在空氣中……

　　他的腦子還是很暈，糨糊似的膠在一起。

　　艾倫似乎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蘇彬沒聽清，只是在對方一如既往充滿磁性的性感嗓音中，睡了過去。

　　次日醒來，蘇彬只覺得房間裡暗沉沉的，定睛一看才發現玻璃天窗上已經壓滿了積雪，光線被擋了大半，室內看起來就像黃昏一樣。

　　「醒了？」艾倫抱著他，給了他一個早安吻，「聖誕快樂……」

　　不知道是不是蘇彬自作多情，艾倫的語氣和表情比以往更溫柔，幾乎要把他溺斃了。

　　「你想吃什麼，我去做早飯。」蘇彬紅著臉蹭了蹭對方。

　　「現在已經下午了，」艾倫笑了笑，「你睡了整整一早上，昨晚累到了？

　　蘇彬：「……」

　　在這個沒有時間感的地方，蘇彬早就分不清楚早上晚上了。

　　兩人又膩了一會兒才起來，蘇彬去壁爐添加柴火，艾倫開了天窗的導熱管化雪。

　　廚房那兒的牆壁上有個窗戶，但設得比較高，蘇彬爬到操作台上往外看，只見外頭白雪皚皚，天地一色，美得不像是人間。

　　「艾倫，咱們一會兒出去看看吧！」蘇彬扭頭對艾倫激動道。

　　「呵呵……」艾倫點點頭，把他抱下來。

　　兩人穿上雪地靴和厚實的大衣，艾倫開了門鎖，拉著蘇彬出去放風。

　　外頭整個世界都成了白色，地上的積雪已經到了小腿肚深，原本的荒蕪地此刻被白雪完全覆蓋了，廣袤無垠，無邊無際，大地像一面巨大的鏡子漫射著天光，亮得晃眼。

　　蘇彬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幾步，在柔軟地雪地裡留下了自己的腳印。

　　艾倫笑吟吟地跟在蘇彬身後，見他興奮得像一隻出了籠子的小鳥……

　　蘇彬每走幾步，都回頭看看，不敢離艾倫太遠，見對方好好地跟著自己，才放開膽子玩了起來。

　　杭州很少下雪，蘇彬從小到大只經歷過一場雪，就是在三年前，他大一那年的寒假。

　　那場十年難遇的大雪還導致春運交通被徹底擾亂，為國人帶來了很多問題，但卻讓這些無憂無慮的學生們享受了一個快樂的假期。

　　蘇彬跟高中同學們開同學會，大家吃完飯，唱完歌，就約了去高中操場打雪仗。

　　那天大概有十來號人，陳小恬、黃正洺和郭栗也在，他們玩得很瘋……

　　他記得自己和黃正洺你來我往地砸了半天，陳小恬在邊上和兩個女生堆雪人，蘇彬想去幫忙，卻被黃正洺拉回去往脖子裡塞雪，凍得他嗷嗷叫，兩人正戰得痛快，又被郭栗偷襲，各自中了一球，於是他和大黃化敵為友，一起去圍攻郭栗……陳小恬在遠處看著他們，朗聲大笑。

　　那一天，所有人的笑容都是真的，那一天，所有人的快樂也是真的。

　　彷彿就在耳邊，彷彿還在眼前。

　　他突然有點想他們……

　　蘇彬甩甩頭，看向不遠處的艾倫。

　　那個人不會像大黃他們那樣陪自己打雪仗，也不能陪自己在雪地裡瘋跑。

　　他閑庭信步地在雪地裡慢慢地走，偶爾停下來，瞇起眼睛，伸出手去接飄落的雪花……

　　他不像塵世間的生靈，而更像這大地的創造者，這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是他彈指間化作的產物。

　　他的存在，有時候讓人覺得如此不真實。

　　「艾倫——！」蘇彬朝著艾倫大聲喊了一句。

　　雪地是最好的吸聲材質，在這沒有山壁沒有回音的大地上，蘇彬的吼叫轉瞬被綿綿白雪吸了個乾淨，顯得虛弱無力。

　　蘇彬大驚失色地跑回去，一下子撲在艾倫身上，用力抱住他。

　　「怎麼了？」艾倫看著他，聲音不高也不低。

　　蘇彬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失去艾倫的恐懼感突然間湧了上來……

　　他抬起眼睛，動了動嘴唇，道：「我們回去吧。」

　　艾倫挑眉：「才出來一會兒，你玩夠了？」

　　蘇彬：「我怕你凍著。」

　　艾倫：「我沒事。」

　　蘇彬搖搖頭，堅持道：「回去吧，我也覺得有點冷。」

　　艾倫沉默了一瞬，說：「好。」

　　臥室裡的被褥還凌亂地堆著沒疊，兩人烤了會兒火，又隨便吃了些東西，就又回到床上，蓋著被子擁抱在一起，看頭頂的雪一點點劃掉，露出明亮的天空。

　　但天空沒亮多久又暗了下去，天黑了。

　　蘇彬迷迷糊糊地睡了，他做了個噩夢，夢見艾倫走了，就像陳小恬當初拋棄自己一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無論他怎麼喊，對方都聽不到。

　　他突然間發現，並不是艾倫聽不到，而是自己發不出聲音，因為他站在雪地裡……他無聲地咆哮著，絕望而悲傷。

　　「蘇彬，蘇彬……！」

　　艾倫的叫聲喚回了蘇彬的神智，蘇彬陡然驚醒，冷汗蹭蹭。

　　「做夢？」艾倫緊張地看著他。

　　蘇彬呆呆地望著眼前的人，等回覆神智後，才哭喪著臉囁嚅道：「蘭斯……」

　　艾倫親吻他，撫摸他，溫柔地安慰他：「我在這裡，別怕。」

　　— —我不會離開你的，永遠。

　　——因為，當我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我會帶上你，和我一起走。

　　蘇彬用腦袋輕蹭艾倫，在心裡說了一聲，對不起。

　　對不起，艾倫，我不是不相信你……

　　對不起，艾倫，死亡的分割遠比背叛更讓我恐懼……

　　對不起，艾倫，我不能只有你一個人……

　　……

　　之後幾天，雪都沒有停的趨勢，開門時，積雪已經有膝蓋這麼高了，那個每日來送食材的中年男人也已經兩天沒來了。

　　算算時間，十四天差不多也快過去了，蘇彬擔心大雪封路，羅伯特連車都開不進來！

　　見艾倫還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上看書，烤著火，喝著茶，毫無心事的模樣，蘇彬湊過去問：「再這樣下去，咱們會不會被這場大雪活埋啊？」

　　艾倫道：「那我們就睡一覺，等明年春天再醒來。」

　　蘇彬被對方一本正經的模樣唬得一愣愣的，半天才反應過來艾倫是在跟自己開玩笑。

　　「我又不是蛇！你會冬眠，我睡到明年春天就死了！」蘇彬叫道。

　　艾倫斜了他一眼：「你怕死？」

　　蘇彬：「當然，你難道不怕嗎？」

　　艾倫：「為什麼要怕？」

　　蘇彬：「你不是也不想死麼！」

　　艾倫：「嗯，我的確不想死，活著很好，所以我很珍惜活著的時光，但我並不怕死。'死亡'本身對我們來說是無足輕重的，因為當我們存在時，死亡還沒有來，而當死亡時，我們已經不在了。」

　　「可是、可是……」蘇彬還想爭辯什麼，卻又發現艾倫的論調讓自己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