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志同道合

　　秦超還沒說完呢，他繼續用自己的親身經歷給齊新洗腦：「我以前在國內，假期也出去打工。那會兒大學沒畢業，做啥都掙不到錢。工資最高也就當家教了，一節課二三十塊，每週還只能上一兩節課。來B國後，打黑工刷盤子每小時五塊，一刷五六個小時，累加起來一晚上就能掙個三四百，國內有些白領都掙不到這個數目！這就是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家境一般的留學生樂意去打黑工的原因，剛開始的時候真是一點兒都不覺得辛苦，每次得到報酬，都覺得渾身舒暢！」

　　蘇彬：「這麼一對比，刷盤子好像的確很賺錢呢。」

　　秦超：「呵呵，不過，既然有追求，我當然不會滿足於只賺那點錢，當時唯一的念想就是趕緊畢業找個有社會地位的正經工作，畢竟沒有人願意刷一輩子的盤子，你們說是不？但我沒想到，自己的運氣那麼好，去年在刷盤子的時 認識了這個傻小子，」秦超笑看了蘇彬一眼， 「今年他就自己開店把我招過來了，現在我的時薪從刷盤時的五塊錢變成了八塊，這水平在M市的中餐館裡都只有領班和主管才會有！」

　　齊新想起蘇彬昨晚偷偷塞給他的十塊錢，心情有點詭異。

　　……想想秦超講得那麼嗨，就不潑他冷水了。

　　秦超：「原本累死累活兩天半賺的錢，現在每天只要在高峰期做兩到三個小時就能輕鬆到手，而且這個工作還讓我感受到了之前從沒體會到過的成就感和尊重感……我真覺得特別幸福！」

　　秦超說得激動，蘇彬聽得也很感動。

　　自從「蘇老闆」開起來後，蘇彬也察覺到自己的生活似乎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看著留學生們這家店的喜愛，看著老外們一個個被中國的美食征服，蘇彬覺得的自我價值得到了充分的實現……

　　蘇彬：「秦超，你畢業後有什麼打算？」

　　秦超是學建築的，今年六月份就碩士畢業了，之前聊起，蘇彬聽他說，如果畢業回國去大城市，能找到一份很不錯的工作，但若想留在B國卻有些困難，因為B國是發達國家，整個國家的建設基本已趨向飽和狀態，而且秦超的成績也並不拔尖，基本沒什麼希望。

　　但蘇彬真捨不得秦超回國，這幾個夥伴中，秦超對「蘇老闆」的熱情是最讓蘇彬感動的。

　　秦超：「畢業了找工作咯，否則你收留我啊？」

　　蘇彬實在不好意思開口挽留，畢竟餐館的工作沒有建築設計師聽起來那麼高大上，而且還是這種沒什麼技術含量的……

　　秦超看了一眼蘇彬急切又期待的表情，問道：「難道你不想留我？」

　　蘇彬急道：「我當然想啊！」

　　秦超笑了：「那我留下來做全職。」

　　蘇彬兩眼瞬間亮了：「你說真的？」

　　「我不是早就表過忠心說要跟你混麼，為啥你總覺得我會走？」秦超調侃蘇彬道，「瞧你剛才那可憐的眼神，就跟個會被人拋棄的小狗似的，哈哈，你有被拋棄妄想症啊？」

　　蘇彬無語道：「別逗我了，你當初說那話我怎麼會當真，以為你開玩笑呢。」

　　秦超：「為什麼不當真？」

　　丹妮笑著插嘴道：「可能小蘇覺得留你是大材小用了吧，這孩子當初找我時也說怕虧待我，呵呵。」

　　被丹妮一語道中心思的蘇彬連連點頭：「是 啊，等你畢了業，好歹也是拿M大正規碩士文憑的高材生，能紆尊降貴到我這兒做個打工仔？」

　　秦超：「為什麼不能？北大畢業還有回家殺豬的呢！每個人的追求不一樣。」

　　蘇彬：「你的追求是啥？在這兒工作能滿足你？」

　　秦超想了想，道：「蘇彬，跟你說點我的心裡話吧。」

　　蘇彬：「說！」

　　秦超：「我從來不覺得，一個人必須做一個看起來光鮮亮麗的工作，去迎合自己的學歷。我來這裡打工第一天，就很看這家店的前景，很享受這裡的氛圍，而且，很喜歡你這個老闆，因為……」

　　蘇彬一臉期待地等著對方說出「因為」之後的話，卻不料等來秦超一句——「因為你是一個'傻瓜'。」

　　眾人：「噗！」

　　蘇彬：「……」（Q益Q）你確定是在誇我不是在損我？

　　秦超不顧蘇彬糾結的表情，問道：「蘇彬，你有夢想嗎？」

　　蘇彬愣了愣，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對未來的想法是有的，但達不到「夢想」的高度，也就是說，他有模糊的方向，卻沒有實質性的想法。

　　秦超見蘇彬答不上來，開導道：「那你對'蘇老闆'有個什麼樣的期望嗎？」

　　蘇彬：「多開幾家分店，最好能讓B國的留學生全都從漢堡薯條中解脫，吃咱們中國自己的東西。」

　　秦超一擊掌，激動道：「對了，就是這個！還有嗎？」

　　蘇彬思忖片刻，道：「想把中國的美食在B國這個黑暗料理國度發揚光大，讓老外也欲罷不能，愛上中國。」

　　秦超繼續逼問：「還有呢？」

　　蘇彬看了大夥兒一眼，道：「讓每一個吃到蘇老闆的美食留學生，都能體會到家的溫暖，都能想起自己的祖國……」

　　秦超沒再問了，餐館裡也一陣沉默。

　　蘇彬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趕緊道：「是不是把話有點說大了，不切實際？」

　　可他一側頭，就見秦超眼眶濕潤地望著自己，丹妮也跟著眼角發紅，但大夥兒的嘴角，卻是上揚的。

　　……這是，感動的？

　　和蘇彬認識越久，就越能證實秦超的想法——沒錯，這傢伙是個不可多得的傻瓜，從他為前女友打工買戒指的事就能看出來他的傻勁兒，此外，他還沒什麼防人之心，總以柔軟善良的一面面對他人。

　　都說無商不姦，蘇彬這樣的人做商人，秦超一向不看好，總覺得他哪一天就栽小人手裡，就磕得頭破血流了。

　　可偏偏傻人有傻福，秦超後來才知道「蘇老闆」背後還有其它勢力支撐，那股勢力把蘇彬保護得太好了，幾乎沒讓他接觸到一點社會的陰暗面，「蘇老闆」開業至今，他們還沒遇到過任何實質問題，順利得就像是虛構世界裡才會發生的事。

　　正是為此，蘇彬才能這樣隨心所欲地玩這個「開餐館」的遊戲，同時又能維持著自己的純粹。

　　而且，他雖然是名義上的老闆，卻從來沒有端過老闆的架子，店鋪設在校區內，兼職的幾個誰有空都會過來幫忙，秦超沒啥事都會往餐館裡跑，閒的時候也會蹭杯免費的奶茶跟丹妮聊會兒天。

　　從沒有人計較，這裡的氣氛和睦得，就像是一個家。

　　秦超深吸了一口氣，道：「蘇彬，這就是我想要留下來的原因，因為我跟你有一樣的想法。」

　　蘇彬：「……」

　　秦超：「從我來到B國的那天起，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外來人，不屬於這裡，我總有一天要回到自己的國家去……直到我來你的店裡打工，我把一份份水餃和肉夾饃塞進那些學生們的手中，我看著他們激動的樣子和熱淚盈眶的表情，突然覺得自己找到了歸屬感。」

　　丹妮點點頭，感慨道：「我也有這種感覺，去年一年，我在M市一直覺得很寂寞，開始做這份工作以後，我老公總說我整個人都活過來了，呵呵，這都是'蘇老闆'的力量啊。」

　　蘇彬被這兩人說得都有點不知所措了：「餐館有今天，也多虧了你們的付出啊，我一個人哪有那麼大能耐！」

　　秦超：「你都這樣說了，我們還有不留下的理由嗎？」

　　丹妮：「小秦說的對，咱們這種普通人，如果自己的專業做不到第一第二，那無論幹什麼都沒有關係了，最重要的啊，是開心！」　

　　秦超朝丹妮豎了豎大拇指：「還是丹姐你看得明白，果然是過來人！」

　　蘇彬感動得心都快化了，這……大概就是志同道合的感覺吧？

　　齊新在邊上默默得聽他們聊了這麼久，他從一開始的不屑，到之後的茫然，再到現在，竟然有點嚮往。

　　秦超他們談論那些經歷、想法、以及夢想時的表情，是齊新無法理解的。但秦超說的「曾經沒有歸屬感」和那個丹妮說的「曾經很寂寞」，卻是齊新此刻正在體會的。

　　有追求，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

　　有夢想，又是什麼樣的狀態？

　　真的有那麼感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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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感覺他們一個圈子的人，並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啊！

　　「小新，一會兒到後廚來我教你做肉夾饃！」蘇彬突然叫道。

　　齊新：「……」(=_=)

　　蘇彬：「咦，都已經一個半小時了，你一會兒有事嗎？沒事的話就多待會兒吧，晚點我跟你一起回去。」

　　齊新：「……」總覺得這傢伙有種讓人無法拒絕的詭異力量。

　　肉夾饃的肉餡兒都是王廚師提前做好而且剁好的，餐館忙的時候，兼職員工只需要在廚房幫忙把肉末塞進切好的饃裡。

　　蘇彬演示了一遍，齊新跟著照做，做得還挺好。

　　「很不錯！」蘇彬不吝表揚，「這個就給你吃了。」

　　齊新咬了一口，問蘇彬：「這些吃的都是你發明的？」

　　蘇彬：「哪能叫我發明的，這是中國的傳統美食，是咱們國家大眾的智慧。」

　　齊新：「我以前吃過的肉夾饃沒有滷蛋，也不加生菜。」

　　蘇彬：「改良過的，好吃嗎？ 」

　　齊新：「還行吧。」

　　「誠哥蠻喜歡吃肉夾饃的。」蘇彬笑了笑，去拿工資給齊新，今天按照一個半小時算，蘇彬取了十五塊，又叮囑道，「別給誠哥知道啊！」

　　「不用了，」齊新竟然拒絕了，還哼了一聲，道，「哼，這點錢，買包煙都不夠。」

　　蘇彬：「… …」

　　一個肉夾饃很快就吃完了，齊新又包了一個，拿在手裡晃了晃：「這個算工資吧。」

　　晚上躺在床上，蘇彬還在想白天發生的事。

　　秦超和丹妮的話徹底鼓勵到了他，齊新身上也能看到改變的跡象，蘇彬只覺得未來各種光明。

　　「在想什麼，這麼開心？」艾倫摟著他問。

　　蘇彬：「在想餐館的事。」

　　艾倫瞇了瞇眼睛：「你最近似乎在那兒待得時間越來越長了。」

　　蘇彬心裡一跳，連忙撲過去抱住艾倫：「就最近比較忙，剛開學麼，而且又在帶齊新……你別生氣。」

　　艾倫：「我不生氣。」

　　蘇彬很想再來一句「你別吃醋」，又怕自己說這種話顯得自作多情，於是嚥了下去，用行動表達自己對艾倫的在乎，親親抱抱了一陣，艾倫的臉色才好了點。

　　蘇彬心道，還說不生氣，你看，這不就好了……他心中一陣偷笑，為自己越來越知道怎麼搞定艾倫而沾沾自喜。

　　「我說了，我不生氣，」艾倫掌著蘇彬的後腦勺，與他鼻子貼著鼻子，道，「餐館的事情讓你很開心，我不會干涉，但我要提醒你注意身體，如果我發現你為此勞累，就會控制你投入的時間與精力，明白嗎？」

　　「明白明白！」蘇彬忙不迭地應著，又是一陣撒嬌，最終迷迷糊糊地靠在艾倫肩上睡了。

　　黑暗中，艾倫的目光緊鎖著蘇彬的臉龐，透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木，不要給我機會，讓我把你徹底關起來。

　　——我真想這世上，除了我，沒人能再看見你。

　　之後幾日，蘇彬又陸續介紹齊新認識莉莉和孫昱傑，齊新都沒有表現出抗拒態度，而且在工作中也表現得越來越配合。

　　「他還逃課嗎？」蘇彬問楊誠哲。

　　楊誠哲：「最近表現都很不錯，哦對了，昨天你是不是託他給我帶了個肉夾饃？謝了！」

　　蘇彬一愣，正要問「什麼肉夾饃」，就想起齊新那天多包了一個回去的事：「咳，那是他自己帶給你的。」

　　楊誠哲沉默了一瞬，突然笑了起來：「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