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 番外：衛嵐（三十）

　　兩個人一路沉默的走到了衛勳家，衛嵐站在門前，等著衛勳開門，衛勳抬頭看了看自己二樓書房的窗戶，和衛嵐說道，「你知道嗎？透過書房的窗戶是可以看到這裡的。」

　　衛嵐沒有說話，他不知道。

　　衛勳拿出鑰匙開始開門，一邊開門一邊平靜的陳述著，「我其實站在樓上看過你很多次，最開始，你剛來我家那會兒，你走的時候，我站在窗前，看著你上了你媽媽的車，和她離開。這幾天，我們不見面的這幾天，你從我家門前經過的時候，我看著你路過，不做停留。」

　　他打開了門，轉頭看向衛嵐，「我每天每天的看著，想著，今天你會停下嗎？或者抬頭看一眼？或者回頭看一眼？可是你沒有，小嵐，你其實比我想像的絕情。」

　　衛嵐抬頭看他，漆黑的夜裡，明亮的路燈下，他的眼睛很亮，「我就是這樣，」衛嵐的語氣很強硬，「既然你都讓我離開了，我難得還要依依不捨的在你門前駐足，等著你出來看我一眼嗎？我才不會呢，喜歡我的人多的是，我才不要為了不喜歡的人讓自己不開心。誰不喜歡我，我就也不喜歡他，大家互不干擾，就當不認識。」

　　衛勳 看著他眼裡的倔強，沒有說話，他覺得，衛嵐說的對，衛嵐這樣的人，確實沒必要把自己的精力浪費在那些不喜歡他的人身上。

　　他推開了門，輕聲道，「進來吧。」

　　他帶著衛嵐穿過了院子，打開了屋子的門，開了玄關的燈，然後讓衛嵐進來。

　　衛嵐其實是有些不願意進去的，衛勳那天和他說的話他還記得，他說，以後不要再來我家了。衛嵐記得這句話，所以，他路過衛勳家的時候從不停留，所以，他不想進去。

　　衛勳看著他在門口站著，卻遲遲不肯進來，走了過去一把抱起了他，把他抱了進來。

　　衛嵐有些驚訝，衛勳看著他，溫柔道，「別想那些了，我不該和你說那些話，是我的錯，你沒有來找我，你也不想再來我家，我知道，是我帶你來的，是我想讓你進來的，所以你別想那些了好嗎？」

　　衛嵐愣了一下，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你放我下來，你的手。」

　　衛勳單臂抱著他，給他看了看自己纏著紗布的左手手腕，「沒事的，不用擔心。」

　　衛嵐這才放心，卻還是堅持道，「你放我下來。」

　　衛勳很順從的把他放了下去，他看著衛嵐在地板上站好，想著他剛剛不自覺擔心自己的話，覺得自己似乎還是有可能能和衛嵐和好的。

　　衛嵐這一晚上都在避開他的接觸，突然被他這麼一抱，不覺有些不自在，轉移注意力的問道，「你要給我什麼？你給我吧，給了我就走。」

　　「在樓上，你和我一起上去吧。」

　　衛嵐不想和他上樓，他想要盡快離開，他怕自己和衛勳待在一起的時間太長，自己沒有辦法真的對衛勳不管不顧。

　　衛勳試圖勸他，「在二樓的書房，你和我一起上去，我把它拿給你。」

　　衛嵐一聽是書房就更不想去了，那一天，他們就是在書房發生的爭吵，衛勳拉著他的手把他趕了出來，他不想去回想那天的事，所以本能的拒絕著，「我不上去，你如果不願意自己拿下來給我，那就算了，我回家了。」

　　衛勳見他語氣堅決，也不再為難他，輕聲道，「那你站在這裡等著，我去拿給你。」

　　衛嵐點頭。

　　衛勳看了他一眼，轉身上了樓梯。

　　衛嵐一個人孤零零的站著，他抬頭看著這個自己很熟悉的地方，這裡和他離開的時候一樣，沒有什麼變化，也沒有什麼不同，有變化的，只是自己罷了。

　　他等了衛勳一會兒，才看到衛勳抱了個箱子從樓梯上走下來。

　　衛嵐有些好奇，他看著衛勳，看著他一路走近，走到自己面前，停了下來。

　　衛勳看著他，慢慢蹲了下去，衛嵐順著他的動作低下了頭，就看到衛勳不急不緩的把箱子裡的東西倒了出來。——是之前，他給衛勳的玩具。

　　衛勳倒完了，說了句，「等我一下。」

　　就站起身又上了樓梯，沒一會兒，他就又抱著箱子下來了，他還是在衛嵐的面前蹲下，把箱子裡的東西溫柔的倒了出來，衛嵐看著，依舊是自己曾經給他的玩具。

　　衛勳如此往復了三次，才在第四次的時候沒有再抱著那個箱子，他抱著那隻熊，那隻衛嵐曾經送給他的熊，一路走到了衛嵐面前，把熊放在了玩具旁邊。

　　衛嵐整個人都是懵的，他不明白衛勳想幹什麼，他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把這些東西全部帶到自己面前，是想還給他嗎？因為他們之間也不會再有以後了，所以要把這些曾經屬於他的東西還給他嗎？他的心很亂，怔怔的看著地上的玩具。

　　他聽到衛勳語調輕柔的開口，「這個是你第一次來我家的時候給我的，你說這個溜溜球很厲害，可以做好多的動作，你拿它贏過年級的許多同學。你拿這個和我交換了你進屋的資格。」衛勳拿著一個黑色的溜溜球道。

　　他把溜溜球放下，拿起了一隻玩具蜘蛛，「這個蜘蛛是你進屋後給我的，你說捏它的肚子，它會吐絲，你拿這個交換了一頓晚飯。」

　　「這個消防車是你第二次來找我的時候給我的，你說它會噴水，你拿這個交換了第二次進屋的資格。」

　　「這個飛機是你當時想讓我講題的時候給我的，你拿它交換了我第一次給你講課後習題。」

　　衛勳一個個的說著，衛嵐聽著，那些畫面再次浮現在了他的眼前，他彷彿又看到了幾個月前的自己，以及對他一步步軟化的衛勳。他不是很明白，「你和我說這些幹什麼？」他壓抑著自己心裡複雜的情緒，問向衛勳，「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

　　衛勳抬頭看他，他說，「小嵐，你說過，交換是拿自己喜歡的東西去交換自己想要的東西，這些都是你喜歡的東西，所以你把它們給了我，用來交換你想要的。現在，我把這些給你，——這些是我現在最喜歡的東西，我喜歡它們，因為它們是你給我的，我把它們給你，我拿我最喜歡的，去交換我最想要了，我想要你重新回到我身邊，可以嗎？」

　　衛嵐看著他，說不出話了。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以為衛勳是想把這些他曾經給了他的禮物還給他，他剛剛還有些難受的這麼想著，可是衛勳竟然提出了交換。衛嵐沒想到他會這麼做，他只能怔怔的，無措的看著衛勳。

　　這是他和衛勳之間的遊戲，他從來沒有和別人玩過，只和衛勳玩過。那個時候，他想要進入衛勳的家，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所以他拿出了自己喜歡的玩具，和衛勳提出了交換。他覺得這樣，自己就是理直氣壯的，因為他付出了，儘管這些可能不是衛勳想要的，但是他拿去交換的都是自己喜歡的，他把自己的真誠給了衛勳，所以他理直氣壯的走進了衛勳家，理直氣壯的享受著每一次交換的結果。

　　他和衛勳交換了那麼多次，衛勳都沒有拒絕，即使嘴上說著不要，自己放在樓梯上後，他也不會扔掉，而是默默的收起來。現在，衛勳終於第一次的和他提出了交換，衛嵐的心一下就亂了，那些理智強撐的堅強，在這一刻搖搖欲墜，他看著地上的玩具，看著衛勳，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是他自己制定的規則，這是他先發起的遊戲，他說不出拒絕的話，他沒辦法拒絕衛勳。

　　衛嵐在那一刻所有的情緒再次悉數爆發，過往的一幕幕在他眼前不停浮現，他看著地上的玩具，這些玩具本來應該是在他的房間的，可是現在，他們全在衛勳這裡。他用了這麼多時間，這麼多的玩具，一步步的，一步步的走近著衛勳，他曾經那麼喜歡衛勳，會乖乖的聽著他的話，會不自覺的和他撒嬌，會即使是自己的事情也允許衛勳插手，捨不得和他說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可以解決。

　　他是真的曾經把衛勳當成自己的哥哥的，像個弟弟一樣，崇拜且喜歡著自己的哥哥，可是衛勳沒有珍惜，衛勳把他趕了出去。

　　衛嵐覺得委屈，他不明白，既然喜歡自己，為什麼當時要和自己說那種話，為什麼要趕他走。他長這麼大，所有的人，所有他身邊的人，都是他們主動靠近的他，他什麼也不用做，只需要原地站著，就會有人願意靠近他，和他成為朋友，只有衛勳，只有他是自己主動去靠近的。他費了那麼多心思去接近他，給了他這麼多自己喜歡的東西，他都快把衛勳這裡變成他第二個家了，可是衛勳呢，衛勳把他趕了出去，他說你不要再來找我了，他說，不要再來我家了。

　　衛嵐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那些被他克制的壓抑著的委屈與不滿全部沖破理智的藩籬，順著眼淚發洩了出來。他怎麼可能真的不在意，怎麼可能真的不去計較，他也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不斷的問自己為什麼，也會在回家的路上，遠遠地看見衛勳家的時候不自覺怔住，他甚至沒有辦法去看衛勳當時捏疼自己的地方，所以他買了護腕，把那個地方遮了起來。他一個人安靜的，像小獸一樣在黑夜裡舔舐著傷口，然後天亮了，又再次恢復活力重新投入到新的一天。

　　衛嵐從來都和同齡的小孩兒不一樣，他活的很通透，也活的心態很好，他有自己生活的原則，他按照自己的原則，很有思想的認真的過著自己的每一天。

　　衛勳見他突然什麼都不說的哭了，嚇了一跳，伸手去擦他的眼淚，可是衛嵐的眼淚卻越流越兇，他心裡的委屈與難過翻騰的洶湧。他覺得衛勳很討厭，顛倒是非黑白，明明是他趕自己走的，還要指責他絕情，他也覺得衛勳奸詐狡猾，他明明已經放棄他了，他卻要和自己交換，還是拿自己曾經給他的禮物，來和他交換。

　　衛嵐想到這些，就更加委屈了，他怎麼可能反駁自己定下的規則，又怎麼可能去否定自己的禮物，他什麼都做不了，所以他沒法拒絕衛勳。可是他不想原諒衛勳，他長這麼大都沒有這麼莫名其妙的委屈過，他那天那麼努力的挽留著衛勳，可是衛勳卻還是讓他走，甚至不惜捏疼他讓他走，他不想原諒這樣的衛勳，他討厭這樣的衛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