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 番外：衛嵐（二九）

　　衛浠折回去瞪了衛勳一眼，開始翻找工具和藥水給他止血包紮，衛勳的傷口只是看起來厲害，但是他到底是接受過衛鄴城的培訓的，所以知道那些地方是可以受傷的，那些地方是不可以受傷的，他雖然沒有刻意避開，但是這種教育根深蒂固，所以他的這一刀，實際上並沒有很嚴重。

　　他看著衛嵐站在不遠處，安靜而專注的看著這邊，對他道，「過來。」

　　衛嵐走了過去。

　　衛勳問他，「你剛剛哭了嗎？」

　　衛嵐和衛浠說話的時候，是被衛浠擋著的，衛勳只能聽到他著急的聲音，但是看不到他的表情。

　　衛嵐搖了搖頭。

　　衛勳道，「那就好。」他說，「你以後別哭了，我收回我之前的話，我不想看到你哭，我以前是逗你的。」

　　衛嵐低下了頭，緊緊的咬著嘴唇內側。

　　衛浠冷嘲了一聲，「說的好聽。」

　　衛勳沒有在意她，只是問衛嵐，「你現在，可以原諒我嗎？」

　　衛嵐抬起頭，他看著衛勳，不知道該怎麼和衛勳說，他可以原諒衛勳，他當然可以，可是他的可以，不是衛勳想要的可以。

　　他說，「你先讓我媽媽包紮，我們一會兒再說。」

　　衛勳點頭，「好。」只要衛嵐還願意和他說話，那麼，就一切都好。

　　衛浠以前沒少給自己的父親包紮過，所以做起來手法很嫻熟，沒費多少功夫就好了，她看了衛勳一眼，眼含警告，然後又看向衛嵐。

　　衛嵐看著她，輕聲道，「謝謝媽媽，媽媽你先出去吧。」

　　衛浠點頭，摸了摸他的頭髮，柔聲道，「你不想原諒他，就別原諒他，沒事，按照你自己的想法來，他要是再敢給自己手上劃一刀，我就打電話讓衛鄴城過來，讓他好好看看，自己的兒子多能耐。」

　　衛嵐安靜的點了點頭，衛浠見他這樣，也沒多話，直接離開了。

　　她沒有關門，隨時打算繼續躲在外面聽牆角。

　　衛嵐站在衛勳面前，他看著衛勳，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不覺默默低下了頭，這才發現自己還光著腳。——他從床上下來的時候太著急了，一心只想著要趕快給衛勳止血，忘了穿拖鞋了。

　　衛勳順著他的目光，就看到他睡褲下光著的雙腳。衛嵐的臥室是木質的地板，只在床的一圈鋪了地毯，他站的地方離床有些遠，並沒有地毯。衛勳站起身，走到了另一邊，拿起了衛嵐的拖鞋，然後走到了他的跟前，彎腰把拖鞋放在了他的腳前面。

　　衛嵐看著他，衛勳說，「穿上吧，小心著涼。」

　　衛嵐低頭看了會兒拖鞋，然後踩了進去，他說，「謝謝。」

　　「不客氣。」衛勳道。

　　兩個人之間，一時有些尷尬。

　　衛勳沉默了一會兒，正打算開口，就聽道衛嵐輕聲道，「衛勳，」他說話的聲音很輕，語氣很平靜，衛勳低頭看他，衛嵐也直視著他，「我外公以前和我說過一句話，他說，這世上，只有零和無數，一個人欺負你一次，就會欺負你第二次第三次，所以，不要給別人欺負你的第二次機會。」

　　他看著衛勳，眨了眨眼，低聲道，「我原諒你了，真的，只是，我不能在像以前那樣去找你玩了，我不會給別人第二次欺負我的機會的。所以，就這樣吧，好嗎？」

　　「不會再有第二次了。」衛勳沉聲道。

　　衛嵐搖了搖頭。

　　「你不信我？」衛勳問他。

　　衛嵐沒有說話。

　　可是衛勳已經知道答案了，「你不信我，你覺得我日後還是會欺負你，所以你拒絕和我和好。」

　　衛嵐聽著他的話，心裡有些悶，他努力的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試圖讓自己說話的語氣平靜一些，「你那天也看到了，如果我們兩個爭執，我在你面前，是沒有勝算的，你想要我走，我就只能走，我留不下來。 」

　　「我說了，不會有第二次，我不會再向你動手，也不會向你說一句不該說的話。」

　　「可是，我該怎麼相信呢？」衛嵐問他。

　　他看著衛勳，聲音很輕，他說，「你知道我外公的吧，我知道，很多人很怕他，覺得他很可怕，可是我不怕他，因為從小到大，我外公都沒有說過我一句，我做什麼，他都不會說我。所以，哪怕有很多人和我說你很兇的，我也不怕你，因為我覺得，只要你對我好就好了。可是，我們到底不是親兄弟，哪怕我覺得我已經很聽你的話了，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你讓我改正什麼，我就改什麼，你還是會沒有原因的，不由分說的突然欺負我。」

　　衛嵐想起那天的事情就覺得自己很委屈，所以他不想再去回憶那天的事情，他不是一個糾結的人，不會在一件事上計較太久，他早就已經不去想那天的事情了，可是衛勳又出現了，再次強迫他回憶起了那天的事情。

　　他努力的想向衛勳傳遞著自己現在的心情，認真而誠懇的向他闡述著自己的思想原則，「我只是不想再經歷一次。莫名其妙的你說讓我走，我就需要走，你說你錯了，我就需要回去，這不是我。我不會讓自己在一個地方摔倒兩次的。」

　　衛勳看著他，聽著他的理智的話語，他在這一刻，才終於清醒而明確的認識的，他是真的即將要失去衛嵐了。他親手把衛嵐從他的世界趕了出去，所以衛嵐在出去後選擇了離開。衛嵐不信他了，不信他的話，也不信他的承諾，他拒絕和不被信任的他和好，他選擇了保護自己，所以，他把那些傷害過他的人，都屏蔽的遠遠的，包括他。

　　衛勳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似乎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空氣一時靜了下來。

　　衛嵐不喜歡這樣的氣氛，所以他想早些結束這樣的氣氛，他說，「你回去吧，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樂。」

　　衛勳問他，「我能要生日禮物嗎？」

　　衛嵐搖頭，安靜的低著頭。

　　衛勳沒有再說話了，他沒有話可以說了。他以為自己可以把衛嵐接回家，可是現在，他的小王子拒絕了他。

　　他不信他了，他放棄了他，所以，他終於還是失去他了。

　　衛勳覺得自己的心有些空，他覺得自己應該再說些什麼來挽回衛嵐，可是他說不出口，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看著低著頭的衛嵐，什麼也說不出來，最後也只能道，「我先回去了。」

　　衛嵐點頭。

　　衛勳緩緩的邁步朝他的臥室門口走去，臨到門口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什麼，回頭看了衛嵐一眼，「小嵐，」他溫柔的叫了衛嵐一聲，他說，「你和我去一趟我家吧，我有東西給你。」

　　「我不要。」

　　「去吧，就當是送我的生日禮物，好不好？」

　　衛嵐沒有說話。

　　衛勳勸道，「很快的，不耽誤你休息，你很快的過去，很快的回來，我把東西給你你就可以離開，我不為難你。」

　　「你那天說過，我… …」

　　「衛嵐，」衛勳打斷他，他沒有再叫他的小名，而是帶著些無奈的叫著他的全名，他看著衛嵐，猶如一隻不知所措卻又心有不甘的困獸，「你一定要我求你嗎？」他問，「是不是我說，我求你了，你才會答應？」

　　衛嵐沒想他會說出「求」這個字，握成拳的手一瞬間捏緊了，他和衛勳一起相處了這麼久，太了解衛勳性格裡的驕傲與要強，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衛勳會說出這個字，更沒有想過，會是對他。

　　衛嵐不忍心，他到底還是年幼，即使理智很清楚的告訴他怎麼樣做才是對自己最好的保護，可是卻還是狠不下心。衛勳劃了自己一刀他覺得難受，衛勳這麼和他說話他也難受，他不想看到衛勳把自己放的這麼低，他見不得衛勳這樣，他還是……會心疼他。

　　衛嵐沒有說話，他走到了床邊，換了睡衣，然後轉頭看向衛勳，壓制著自己的情緒，讓自己可以不帶太多感情的開口，「走吧。」他說。

　　衛嵐和衛浠說了一聲，說他出去一趟，一會兒就回來。

　　衛浠有些不放心，問他，「要麼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衛嵐道，他很了解衛浠，所以強調道，「媽媽你不准偷偷跟著我們，不然我會生氣的。」

　　衛浠拿他沒有辦法，不過她看了一晚上的熱鬧，也差不多看出來了，衛嵐和衛勳吵架了，衛勳想要挽回衛嵐，可是衛嵐拒絕，所以衛勳才軟磨硬泡、軟硬兼施。衛浠還真的有些詫異衛勳竟然也有這麼一面，她一直以為衛勳這種生性淡漠，和自己的家人都不親的人，是沒有什麼感情波動的，沒想到全用在自己的兒子身上了。衛浠一方面感慨著，她的小嵐果然厲害；一方面又覺得心情有些微妙。

　　不過她看了一通也看出來了，衛勳應該是不會傷害衛嵐的，所以也就順了衛嵐的心意，讓他出了門，自己也沒跟著，心情複雜的在家裡等衛嵐回來。

　　衛嵐和衛勳一起走在路上，兩個人之間隔了半臂的距離，天很黑，只有還算明亮的路燈寂寞的拉長著他們的身影，衛勳問衛嵐，「要背嗎？ 」

　　衛嵐瞬間想到了那次他生病了，衛勳擔心他，硬是要讓自己去他家，他說自己不想動彈，衛勳就背著他，他背了他一路，甚至最後，連上樓梯都是衛勳背上去的。衛勳其實是很寵他的，衛嵐想，他對自己好的時候，真的是很好的，可是他一旦不想對自己好了，也是能很殘忍且堅定的。

　　衛嵐搖了搖頭，啞聲道，「不用。」

　　這是衛勳預料中的結果，可衛勳還是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