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 番外：衛嵐（三四）

　　衛嵐看著他的背影，慢慢離開廚房，回到了餐廳。

　　他坐在椅子上，看著自己手上的護腕，然後緩緩的緩緩的，把護腕往上移。衛勳當時捏疼他留下的青腫，其實早就好了，他只是害怕自己看到那個位置，就會想起那天的事情，所以才一直帶著護腕，好讓自己可以不被那天的事情影響。

　　衛嵐對所有人的說法都是「最近在打籃球」，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單純的不想看見衛勳捏疼他留下的痕跡罷了。他在逃避，逃避自己不想看到、也不願看到的事實。

　　衛嵐嘆了口氣，緩緩的把自己的護腕取了下來。回頭看向廚房的地方，沒什麼必要了，他想，既然都已經原諒衛勳了，那麼也沒必要還讓他因為這種事情不高興。衛嵐當然看得出來衛勳的慾言又止以及無可奈何，他以為衛勳會說不要再戴了，可是衛勳沒有說，而是逃避式的選擇了讓他先離開。

　　這在以前是不會發生的，衛嵐很清楚衛勳的性格，他的驕傲從來不會讓他在說話的時候猶豫，更不會讓他在面對某件事的時候選擇逃避，而現在，衛勳做出了不合自己性格的舉動，衛嵐幾乎不用猜就知道為什麼，因為害怕他生氣，害怕他們再次為這個爭吵，自己再次離開。

　　衛嵐低頭看了手裡的護腕一眼，把護腕扔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

　　他總是對衛勳不自覺的心軟，見不得衛勳這樣。這樣的衛勳有些不像衛勳，甚至無端的讓衛嵐有些心疼。衛嵐覺得，他還是喜歡他們之前相處時那個說一不二，做事果斷，不會有絲毫猶豫和糾結的衛勳。所以，他要把那個衛勳找回來，這很簡單，衛嵐想，只要他自己先把一切都翻篇就好。

　　他端起了桌上的一個盤子，走到了廚房，對衛勳道，「把這個也洗了吧，就剩這麼一點菜了，下午也不吃了。」

　　衛勳應了聲，伸手去接衛嵐手上的盤子，可是衛嵐卻沒有鬆手，衛勳不解的看著他。

　　衛嵐看著自己的左手手腕，衛勳跟著他看了過去，就見衛嵐把睡衣的袖子擼到了胳膊肘，露出白淨的小臂和柔軟的手腕，手腕上，什麼都沒有。

　　衛嵐笑了笑，彎著眼睛看著衛勳，「我把護腕扔了，」他說，「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戴護腕啊？你不喜歡，我就不戴了。」

　　衛勳看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怔怔的看著他。

　　衛嵐鬆了盤子，走上前抱住了衛勳，仰著頭看著他，「因為，你比較重要啊。」

　　衛勳心下一顫，想說什麼，卻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伸手把衛嵐的腦袋按進了自己懷裡，他覺得自己有些心酸，卻偏偏整顆心都被衛嵐的話熱的發脹。他不明白世上怎麼會有衛嵐這樣的孩子，明明受傷的是自己，明明他自己都還沒有痊癒，卻還是願意解開紗布，去溫暖別人。

　　他彎下腰，低頭親了親衛嵐的耳朵，緊緊的抱著他。

　　他聽到衛嵐小聲說道，「所以哥哥你不要覺得不能和我說，你不要害怕，我喜歡你什麼都不怕的樣子。」

　　衛勳笑了一下，「我如果有害怕的東西，你就不喜歡我了嗎？」

　　「當然不是。」衛嵐反駁道，卻又很好奇，「你有害怕的東西嗎？」

　　衛勳點頭，他看著衛嵐，認真道，「我害怕你離開。」

　　衛嵐沒想到他的答案是這個，一時驚了一下，難得的有些害羞，卻又不自覺的有些高興，他低下頭輕輕的笑著，又不好意思的抬起頭看著衛勳。

　　衛勳倒是沒什麼害羞的，他生性直接，說話做事都是直來直往，這種在衛嵐聽起來有些不好意思的話，在他這裡，只是一個回答問題的陳述句罷了。

　　衛嵐看著他，覺得現在的氣氛還不錯，問他，「那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問。」衛勳道。

　　衛嵐不自覺把手捏成了拳，謹慎的措辭道，「既然你害怕我離開，為什麼那天還要趕我走呢？」

　　衛勳冷不防被他殺了個回馬槍，再次回到了那天的爭吵，愣了一下，習慣性的想要避開這個問題。

　　可是衛嵐不想他避開，他拉著衛勳的胳膊，和他說道，「你告訴我嘛，事情的發生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一直都對我很好的，也不會無緣無故沖我發脾氣，所以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才會突然那樣，和我有關嗎？是不是和我有關？」

　　「和你無關，」衛勳不認為那天的事情和衛嵐有關，衛嵐沒有做錯什麼，錯的是他，是他過於計較，可是這和衛嵐無關。他看著衛嵐，「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我們不談這個可以嗎？」

　　「如果和我無關，那是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不能告訴我？」衛嵐直視著他，「你不覺得這樣我很委屈嗎，和我無關，可是我承擔了後果，到頭來還什麼都不知道，是我沒有那麼重要嗎，所以我只能承擔後果，卻不能知道是為什麼？」

　　「當然不是，」衛勳不明白他怎麼會這樣想，「我說過的，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那還有什麼不能告訴我的呢？」衛嵐抬起右手給他發誓，「我保證，我保證我不告訴其他人，只有我們兩個知道可不可以。」

　　衛勳看著他，不知道怎麼開口。

　　衛嵐哀求道，「就告訴我吧，哥哥，我總要知道為什麼啊，不然我到現在都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很難受的。」

　　衛勳聽著他的話，將手裡的盤子放進了水池，他看著水池，說道，「你先出去，我想一想，想一想，再告訴你。」

　　衛嵐點頭，他鬆了手，默默向門口走去，走了幾步，又跑了回來，拉了拉衛勳的胳膊，叫他，「哥哥。」

　　衛勳低頭看他，衛嵐輕聲道，「你低下來一點。」

　　衛勳以為他有話和自己說，彎了腰，衛嵐湊上前親了親他的側臉，溫柔道，「你今天告訴我，我明天就把它忘了，我就是想知道原因，我們為了它分開了這麼多天呢，我想知道為什麼。」

　　衛勳看著他，衛嵐的眼神很純粹，他說，「就這一次。」

　　衛勳無奈的點了點頭，衛嵐說，「謝謝。」

　　然後他離開了廚房。

　　衛勳直起身，看著廚房的牆壁，伸手按了按眉心。

　　對於衛勳而言，他從未和人剖析過自己的內心，也從未向人說過自己要什麼，他獨來獨往慣了，不管是什麼事情，他都習慣自己一個人思考，一個人承受。他想要的，他會自己去拿，他總是能拿到的，所以他不需要也不會去向別人要。

　　所以他不想和衛嵐說自己那天的思想，也不想告訴衛嵐他們的世界是不對等的，這對他而言，等於是在變相的要求衛嵐回饋他的感情，他覺得自己不需要。

　　衛勳覺得自己已經想通了，也已經能很好的接受自己和衛嵐的世界不對等這件事情，所以，他覺得沒有必要再去說那天自己的想法，可是偏偏衛嵐很在意。

　　他當然應該在意，因為他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無端的承受了自己的惡行，可是衛勳卻沒法當著他的面說出口，只能看著牆壁低頭嘆了口氣。

　　衛勳第一次覺得，如果他會說謊就好了，可是他也知道，即使他真的會說謊，他不會對衛嵐說謊，衛嵐的世界太過純潔，他捨不得去玷污。

　　衛嵐坐在沙發上等著衛勳收拾完廚房出來，和他解釋，可是他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等到。衛嵐不想去催他，打算打開電視機看會兒電視，卻突然聽到自己的手機響了。

　　他昨晚過來的時候拿了手機，只是來到衛勳家才發現手機沒電關機了，所以用衛勳的手機給衛浠打了電話，睡覺前給手機又充了電。

　　衛嵐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正好奇是誰，卻看到屏幕上顯示的是衛勳的名字，衛嵐有些驚訝，不明白衛勳明明和他在一個屋子裡，為什麼要打電話。

　　他疑惑的接了起來，「喂，哥哥。」

　　衛勳那邊沉默了許久，才低聲道，「小嵐，你聽我說，你不要說話。」

　　衛嵐雖然不解，卻還是很聽話的點頭，「好。」

　　衛嵐專心的聽著，卻發現衛勳又沉默了。

　　他心裡就像小貓在撓一樣，很是好奇，卻又不想催促衛勳，只好安靜的等著。

　　大概是因為他真的太安靜了吧，就似電話那頭沒人一般，衛勳這才慢慢的再次開了口，他的聲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沒什麼波瀾，就像在講述別人的事情，他說，「那天下午的時候，雲璉遇到了你，他和我說了，所以我去了那家甜品店，我想著，等你吃完東西，我可以接你一起回家。」

　　衛嵐點了點頭，意識到他看不見，就想出聲「嗯」一聲，卻又想到衛勳說的，讓他不要說話，所以連忙把那個「嗯」字嚥了下去，什麼也沒說。

　　衛勳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心裡的壓力也稍稍減少了一些，他低頭給碗裡擠了些洗潔精，一邊洗著碗，一邊繼續說道，「我上了二樓，坐在沙發上等著你，然後，聽到你和他們的說笑聲，你笑的很開心，我坐在一邊聽著，那個時候才意識到，我們是不同的。」

　　「小嵐，你的世界裡，有很多人，你的朋友，你的家人，你的朋友的家人，還有其他的人，你很熱情的去接納著這些人，和他們玩鬧說笑，每一天都過得很開心。可是我不一樣，我的世界裡，只有我自己，後來你走了進來，我讓你走了進來，我看著你時不時的來找我，聽著你一聲聲的叫我哥哥，我覺得你很可愛，所以我每天看著你，也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