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 番外：衛嵐（三五）

　　「我們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待在這個屋子裡，你的小學離我太遠，我沒有過去找你，我的高中離你太遠，你也沒有過來，所以我們的交集，就只在這個屋子裡，我就以為，你的世界，也只有這麼大了。」

　　衛嵐覺得，自己似乎隱約能猜到是什麼了。

　　衛勳把碗裡的洗碗水倒掉，重新接了清水，安靜的洗著碗。他的聲音很平靜，那些他曾經很在意的事情，在現在，都已經釋然了，他說，「不是的。」

　　「你的世界，不是這麼大的，你的世界很大，即使我走了進去，我站在那裡，我也和其他人差不多。我對你而言或許很重要，但是這個重要不是不可替代的，也不是必不可少的，你喜歡我，就像你喜歡你的朋友一樣，你可以擁有許多朋友，同樣，你也可以擁有許多哥哥。我並不是你最理想的哥哥不是嗎？你喜歡的，應該是那種溫柔陽光，和你一樣善良熱情的人，可我不是，我這個人，感情淡漠，生性薄涼，自私陰狠，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好人，可是你一直都是個好孩子。如果不是因為你那天恰巧走錯了，走到了我家，如果不是因為你在這裡沒有可以一起玩的朋友，我們兩個，是不會有交集的。」

　　「不是的。」衛嵐不自覺輕聲道，可是衛勳沒有聽到，他冷靜的，難得的，第一次的向一個人說出自己的想法，儘管對方還很年幼，但是他卻並沒有敷衍，他很認真，很緩慢的和衛嵐說著，「我們是不一樣的，我們的世界不一樣，我們的性格不一樣，所以那天，我在意識到這些後，產生了計較。我生性要強，我沒有辦法接受你佔據了我的全部世界，可是我卻只是你的世界中可有可無的一角，我也不想和你說這些，讓你可憐我。所以我做出了最簡單的選擇，我選擇了讓你離開，只要你離開了，那麼一切就都恢復到之前了。我的世界還是只有我一個人，而你，你都離開了，你的世界裡面有多少人，就和我無關了。這是那時候，我覺得最簡單、也最合適的方法。」

　　衛嵐的眼淚不自覺流了出來，他想到了那天他回到了衛勳家，他進了書房，衛勳很平靜的和 說著話，說他自己沒有看手機，說遊戲結束了，說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衛嵐一直想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麼，明明中午的時候衛勳還很在意他，還會因為他差點被別人欺負而教訓別人；明明下午他和衛勳說自己放學不和他一起走的時候，衛勳也和平時一樣，怎麼突然間，就幾個小時的功夫，一切就都變了，現在，衛嵐知道了。

　　衛嵐怎麼想也沒想到會是這個，衛勳竟然因為這種原因趕他走，他們竟然因為這種原因分開難受了這麼久，衛嵐生氣又心疼，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向廚房走去。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還要來找我呢？」衛嵐問他，「不是覺得我離開最合適嗎？」

　　衛勳沉默了一會兒，淺聲道，「來都來了，哪是說走就能走的。」

　　他以為衛嵐的到來對他而言不過是一陣微風拂面，令人感到舒適自然，可是直到衛嵐真的離開，他才發現，衛嵐的到來更像是一場颱風入境，改變了一切。他不是不想真的就此和衛嵐斷開的，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衛嵐的世界，有他沒他沒什麼不同，他不缺少自己，自己也沒必要去找他。可是哪怕他每天都這麼告訴自己，他還是會站著窗前，一天天的一次次的看著衛嵐從自己的屋前路過。

　　這是衛勳從來沒有過的經歷，他經歷著，感受著，在發現一切的抗拒都是徒勞後，才終於向自己妥協。衛勳從來都是一個很誠實的人，他誠實的面對著自己的心理感受，所以在發現他和衛嵐的感情不對等後，他選擇了讓衛嵐離開；也所以，在發現自己終究還是想讓衛嵐在他身邊時，他選擇了去接衛嵐回來。

　　他的每一次舉動，都是他當時最真實的心態，他不會為難自己，也不會委屈自己，在這一點上，他和衛嵐，簡直像是親兄弟。

　　衛嵐走到了廚房門口，抬頭看著他，衛勳低著頭，正在洗碗，耳朵裡插著耳機，不急不緩的和他說著，「對不起。」

　　衛嵐看著他，突然發現，他們之間，每一次，都是衛勳在道歉。衛嵐當然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他們之間每一次的矛盾，都是衛勳引發的，衛嵐覺得他道歉是理所應當。可是衛勳這樣的人，他道歉，又是那麼不應該。

　　衛嵐想起衛勳曾經在自己和雲瑛發生矛盾後，冷漠的和雲瑛說過，「衛嵐不會道歉，他永遠不會道歉。」他現在才意識到，這句話不是單純的說給雲瑛的，也是說給衛勳自己的，所以，衛勳在他們的爭吵中，每一次都扮演著退讓的那個角色。

　　他一直在退讓，哪怕自己也很委屈難受，卻還是在退讓。

　　衛嵐掛了手機，把手機放回了睡衣口袋，他走到衛勳的身後，戳了戳衛勳，然後，在衛勳驚訝的轉過身後，緊緊的抱住了衛勳。

　　「不是的，」他說，「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不是的哥哥。」衛嵐抱著他，眼眶有些酸澀。

　　衛勳因為無法面對衛嵐開口，所以選擇了打電話的方法，他甚至不能專心的去講這件事，而是需要做些其他的事情，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好讓他可以不那麼覺得難以啟齒。所以他一邊洗碗，一邊戴著耳機和衛嵐通話，也正是因為他戴著耳機，心思又全在電話上，所以才沒有發現衛嵐已經走到了他身後。

　　他看著自己懷裡的衛嵐，不知所措，只能輕聲道，「你怎麼進來了。」

　　衛嵐抬頭看他，認真道：「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他看著衛勳，有些著急，又有些怕自己說不清楚，眉頭都皺了起來，「你和他們是不一樣的，你才不是可有可無的，你明明就是我心裡最理想的哥哥啊。」

　　他不自覺抓著衛勳的衣服，和他解釋道，「我身邊的其他人，鈴鈴也好，小胖也好，還有其他關係很好的同學，都是他們主動接近的我，他們想和我玩，所以他們先來找的我。只有你，只有你是我主動去接近的，你是唯一的一個，你才不是可有可無的，你明明就很重要。」

　　他看著衛勳，「我是在小的時候，很小的時候，覺得于睿哥哥很好，因為他是鈴鈴的哥哥，我們小時候，他一直帶著我們一起玩，我最開始對哥哥的概念就是從他這裡來的，可是 ，于睿哥哥只是鈴鈴的哥哥，他不是我的哥哥，也不是我理想的哥哥。」

　　「我外公很厲害，我媽媽很厲害，我也很厲害，所以我的哥哥應該也很厲害，但是于睿哥哥連我都打不過，所以他不是我想要的哥哥。我想要那種很厲害的哥哥，像我外公和媽媽一樣，不管我做了什麼，都不覺得是我的錯，如果有人欺負我，他們就幫我教訓回去，誰都打不過他們，所以誰都沒有辦法欺負我。可是于睿哥哥做不到，他又不會打架，又不夠厲害，他連我都打不過，他也不喜歡打人，但是你可以，你很厲害，你什麼都會，你才是我理想的哥哥。」

　　「我說過的，」衛嵐重複道，「你們都覺得我外公可怕，但是我不覺得，我很喜歡我外公，因為他對我好。所以，我也不覺得你有什麼不好，就算你像你說的那樣又怎麼樣，你又不會那樣對我，只要你對我好，你對其他人怎麼樣，我不在乎，因為我又不是他們，我只要讓我自己開心就好了。 」

　　他不停地解釋著，努力的回想著衛勳剛剛說過的話，卻發現自己怎麼解釋怎麼做，都無法將自己和衛勳的世界劃成對等，他喜歡衛勳，可是也喜歡自己的家人朋友，他沒法像衛勳那樣，讓自己的世界只有他一個人。衛嵐有些著急，他想不到合理的去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他覺得這樣對衛勳不公平，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衛勳見他皺著眉，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安慰他道，「我知道了，你別難受了，可以了，沒事了。」

　　衛嵐搖頭，他努力的想想出一個可以平衡他們之間關係的辦法，他不想對衛勳不公平，他想盡自己所能的去對衛勳好一點，他突然道，「我給你建個房子好不好？」

　　衛勳愣了一下，不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衛嵐卻瞬間明了了起來，「我給你建個房子，這個房子裡面只有你，我把這個房子圈起來，不讓別人靠近，只有你好不好？」

　　衛勳有些懵，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去回答衛嵐，衛嵐抬頭沖他笑了笑，問他，「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叫別人哥哥啊？」

　　衛勳沒想到他會意識到這個，他在剛剛和衛嵐說的話中沒有明確表達這個意思，他以為衛嵐不會看出來，可是衛嵐還是看出來了。

　　衛嵐笑道，「那我以後就不叫別人哥哥了。我叫他們哥哥，比如于睿哥哥，就是因為他們比我大，也很照顧我，你如果不喜歡，我就不叫了，或者叫他們的時候，在前面加上名字。」

　　衛嵐的話很溫柔，他看著衛勳，眼睛微微發著光，他說，「我給你建一座房子，只有你一個人住，我只叫你哥哥，然後不讓別人靠近你。」

作者有話要說：

衛勳：不行了，我的小嵐太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