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 番外：衛嵐（七）

　　衛嵐說了會寫完的，就真的踏踏實實寫了一百遍。他寫的很認真，對照著衛勳寫給他的「衛勳」兩個字，甚至撕了一章袁小胖正在練字的薄薄的拓寫紙，覆在上面，仔細的寫了一遍又一遍。等到一百遍寫完了，衛嵐也把「衛勳」這兩個字寫的爐火純青，甚至看起來和衛勳自己寫的不差多少。

　　衛勳有些驚訝，心裡卻不覺有幾分高興。他沒有表現出來，繼續幫衛嵐抄寫著書本上的文章，讓他按著自己的字體練字。

　　因為上次約法三章的事情，衛嵐和衛勳交換了手機號碼。衛嵐有了衛勳的手機號碼，像是找到了一個新玩具，帶著極高的熱情，開始和衛勳打電話、發短信。他真的完全做到了衛勳給他定下的約法三章，每天都給衛勳提前打電話報備自己今天會不會過去，有時候閒著無聊，還會一天報備好幾次。

　　衛勳有幾次因為上課的原因，沒有接衛嵐的電話，衛嵐問了他原因後，就開始改給他發短信，無論是上課還是下課休息，衛勳都能聽到自己手機的震動聲，打開一看，全是衛嵐的短信。要麼是給他彙報自己練字的進度，要麼是問他中午吃什麼？好讓自己參考一下。

　　衛勳有時候會回覆他，有時候不會，衛嵐也不強求，他如果回覆了，就和他繼續發短信，他不回覆，衛嵐也就不會再發了。

　　林西澤看著衛勳低著頭拿著手機按著鍵盤，不解道，「你幹什麼呢？過幾天出來玩嗎？」

　　「不。」衛勳言簡意賅。

　　「你這兩個月真的是愈發清心寡慾了，基本上我們幹什麼你都不去。」

　　「嗯。」

　　「你還嗯！！」林西澤覺得他簡直不思悔改，「你在家又沒什麼事，和大家一起出來玩一玩唄。」

　　衛勳回覆完衛嵐的消息，抬頭看他，問道，「需要我必須去嗎？」

　　「這倒不用。」林西澤道。衛勳雖然是他們這一群人中的核心，但是他話少又和誰都不親近，所以大家也都習慣了他獨來獨往的性格，在聚會這種事上從不勉強他。

　　衛勳聽林西澤說不用，正巧短信鈴聲響了，就再次低下頭，繼續給衛嵐回信息。

　　林西澤看著他，十分想看看他的手機，心想對面到底是誰啊，不知道衛勳不喜歡發短信嗎，一個勁兒的發，有什麼事不能打電話說。不過，林西澤看著低頭回短信的衛勳，今天的衛勳怎麼脾氣這麼好？這都回了三五條了，還能耐著性子回過去？要擱在平常，他不早就應該嫌煩的把手機收起來了嗎？

　　林西澤覺得奇怪，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多問，上課鈴就響了，林西澤只好回到自己的座位，準備上課。

　　衛嵐在進入衛勳的書房一周後，給他送了個大熊。熊很大，比衛嵐自己還大，他抱著熊，整個人都被熊給擋住了，只有帶著笑意的聲音從熊的身後傳來，「這個給你，今天輪到它了。 」

　　衛勳自小對這種毛絨玩具不感興趣，他看著比衛嵐還高半個頭的熊，無奈道：「我要它做什麼？」

　　「不是你要它，是今天輪到它了。」衛嵐給他解釋，「在我剩下的玩具中，最喜歡的就是它了。」

　　「那我把它送給你，你拿回去。」

　　衛嵐很努力的把腦袋從熊身後探出來，委屈的沖他撒嬌，「不要這樣嘛，我很喜歡這個熊的，收下嘛。」

　　衛勳見他這樣，也沒有其他辦法，拎起衛嵐懷裡的大熊，抱在了懷裡，直接把它抱上了樓。衛嵐連忙跟了上去，就見衛勳把熊放在了他寫作業的小圓桌旁邊，「喏，給你放在這裡，陪你一起寫作業，可以了吧。」

　　衛嵐點頭，「可以可以，你收下就可以了。」

　　衛勳看了一眼這個和書房格格不入的毛絨玩具熊，覺得自己怎麼都應該把這隻熊扔出去，可是他想著衛嵐剛剛撒嬌時的語氣，毫不懷疑，自己前腳把熊扔了出去，衛嵐後腳就要生氣的跑出去把熊撿走，然後氣呼呼的跑回家，和自己生悶氣。

　　他可真是太了解衛嵐了，衛勳感慨道。

　　衛嵐看著被安放在小圓桌旁的大熊，突然想到了自己以前送給衛勳的那些玩具，心血來潮好奇的問道，「哥哥，我之前給你的玩具，你都放在哪裡了？」

　　衛勳聞言，故意道，「扔了。」

　　衛嵐簡直不敢相信，「扔了？！」

　　「我看起來像是喜歡那些玩具的人嗎？」衛勳問他。

　　衛嵐有些生氣，「那你也不能扔啊！」

　　「可我當時也沒收啊。」

　　這是實話，那個時候，衛勳拒絕收他的玩具，所以衛嵐每次都是把玩具放在樓梯口，然後離開，等到第二天再去放玩具的時候，衛嵐發現之前的玩具已經沒有了，他理所應當的以為是被衛勳拿走了，可原來只是被他扔了。

　　衛嵐一想到衛勳把那些玩具隨手扔到垃圾桶，就忍不住的委屈、難過，再一想到，或者他連看都沒有看，只是王嬸在打掃的時候給他說了一句樓梯口放了個小玩具，他就直接道，扔了吧，然後，那些玩具，被裝進垃圾袋裡，和其他垃圾一起被扔了出去。他覺得自己後悔了，他根本就不應該把那些玩具送給衛勳，那些都是他很喜歡的玩具，可是，在衛勳眼裡，卻和垃圾沒什麼區別。

　　他沒有再說話，低著頭默默轉過身往外走。

　　「你怎麼了？要去哪兒？」衛勳問他。

　　衛嵐的書包還沒有來得及卸下，他剛從于鈴家回來，匆匆忙忙的回家取了自己的熊，又讓司機開車把他送到了衛勳家，開心的把熊遞給衛勳，跟著衛勳一路上樓，看著自己的熊被放在了書桌旁。他剛剛還想著一會兒寫完了作業，可以坐在熊的腿上看會兒漫畫，可是現在，衛嵐只想回家。

　　「我要回家了。」他低聲道。

　　「生氣了？」

　　衛嵐沒有回答他。

　　衛勳心道還真和自己想的一樣。

　　他看著衛嵐一步步往前走，什麼也不說，無奈道：「好了，別生氣了，回來。」

　　可是衛嵐卻不搭理他，直接出了門。

　　衛勳覺得他還挺倔，邁步追了上去。他從身後按住衛嵐的肩膀，自己走到他身前，然而衛嵐卻不看他，直接把頭低了下去。

　　「你這是在和我鬧脾氣嗎？」衛勳問他。

　　衛嵐不說話。

　　「行了，別生氣了，我給你看樣東西。」衛勳說著，拉著他的胳膊準備回書房，可是衛嵐卻沒有動。

　　衛勳回頭看他，見他還是低著頭固執的樣子，不由皺了皺，他低聲道，「衛嵐，我不喜歡別人和我鬧脾氣。」

　　衛嵐終於願意抬頭看他，他看著衛勳，嘴唇緊緊的抿著，眼裡有委屈有氣憤還有倔強，他說，「衛勳，我不喜歡別人不珍惜我的東西。」

　　他看著衛勳，一雙眼睛盯著他，裡面的委屈簡直要溢出來，卻還是執拗的語調堅定的說道：「你不珍惜我的東西，那我就再也不會給你任何東西，熊是剛剛給你的，我不拿走，但是，我再也不會給你其他東西了。」

　　他說完，掙了掙自己的胳膊，見掙不開，索性伸手去抓衛勳的手，想把他的手拿開。

　　衛勳一把抓住他的手，衛嵐道，「放手，我要回家了。」

　　衛勳看著他眼裡的倔強，什麼也說不出來，他覺得自己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本來想逗逗他，給他個驚喜，結果到最後，自己還得倒回來給他解釋，讓他不要生氣。

　　衛勳覺得自己怎麼就遇到了這麼一個小剋星，乖得時候聽話的要命，鬧起脾氣來也固執的要命。

　　衛嵐見他不放手，有些生氣，卻又不想和他打架，於是強調道：「你放開我。」

　　衛勳看著他帶了些怒氣的小臉，索性直接一把把他扛了起來，往書房走去。

　　衛嵐沒想到他會這樣，在他懷裡使勁兒掙扎著。

　　「你安分點。」衛勳道。

　　「你放我下來。」

　　衛勳懶得和他進行無意義的對話，一直把人扛進了書房，扛到了自己的書桌前。他把衛嵐放了下來，拉住衛嵐一隻胳膊，以防他一落地就往出跑，另一隻手拉開自己書桌下面第二個抽屜。

　　「自己看。」

　　衛嵐已經看到了，衛勳拉開櫃子的時候他就看到了——櫃子裡面，全是自己之前給衛勳的玩具。

　　衛勳拉著他胳膊的手，拉開了第三個櫃子，裡面和第二個櫃子一樣，也全都是玩具。

　　衛勳靠著書桌，看著衛嵐，「好了，你不是要回家嗎？你現在可以回去了。」

　　衛嵐還是覺得有些委屈，他看著櫃子裡面的玩具，又看向衛勳，「你幹嘛騙我啊？」

　　「我只是想逗逗你，誰想到你鬧起脾氣來這麼倔。」

　　「為什麼要拿這種事情逗我？」衛嵐很明確的表示著自己的不喜歡，「如果我告訴你，我把你給我寫的字帖全部都扔了，一個字都沒有寫，你會開心嗎？就算我比你小，你也不能這麼逗我啊，我都沒有這麼逗過你。」

　　衛勳聽著他的話，看著他直到現在都沒有開心起來的臉龐，心裡難得的有了幾分愧疚。他看著衛嵐抬頭看著自己的眼神，單純卻又倔強，他伸手摸了摸衛嵐的頭髮，彎下腰都對他道，「是我的錯，我不該這樣逗你，我沒想讓你不開心的，你別生氣了好嗎？」

　　衛勳長這麼大，從來都沒有向任何人說過「是我的錯」這四個字，對他而言，沒有什麼人或事值得他道歉，可是他看著衛嵐眼裡的傷心，本能的想著用最簡單的話來緩解他的生氣，這四個字就這麼不經意的，在他意識到之前，已經被說了出來。

　　衛嵐很少有不開心的時候，所以他不開心了，就會真的很難哄。他聽著衛勳的道歉，覺得自己應該原諒他，可是心裡卻還是因為他剛剛故意說的扔了而感到難受。他本來進屋的時候心情還是很好的，可是現在，卻好像好不起來了。

　　衛勳從來沒有哄過人，見他不說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問他，「你還是不開心嗎？」

　　衛勳不懂，「你不是都看到了嗎，我把你的玩具都好好的收著，沒有扔，我也答應你以後不會再這麼逗你，你還是不高興嗎？」

　　衛嵐看著他，眼裡有一些無辜與懵懂，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辦。

　　衛勳難得的有些發愁，「衛嵐，我沒有和你這個年紀的小孩兒怎麼接觸過，更沒有哄過人，所以你想要什麼，你和我說，你告訴我，怎麼樣，你才能不生氣也不難過了。」

　　衛嵐想了想，很認真的想了想，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我們重來一次。」他說。

　　衛勳不太明白，「什麼意思？」

　　「我們當做之前的一切沒有發生，我重新進一次你家的門，重新問你一次。」

　　衛勳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解決方法的，他有些不解，衛嵐是覺得這樣子重來一次，就可以當做之前發生的那些不存在嗎？

　　衛嵐輕聲道，「可以嗎？」

　　衛勳點頭，沒什麼不可以的，道歉他都道了，還有什麼不可以。

　　衛嵐見他同意，倒是不覺笑了起來，他跑到桌旁抱起那個比自己還大的熊，然後就往書房外跑去。衛勳擔心他被熊擋住視線，下樓梯不太方便，於是走過去幫他把熊抱下了樓梯，走到玄關處才還給他。

　　衛嵐出了門，在門外站了一會兒，重新按響了門鈴。衛勳打開門，就看到衛嵐這個人都被玩具熊擋住了，只能聽到他的聲音，「這個給你，今天輪到它了。」

　　是他剛剛進門前的第一句話。

　　衛勳沒有按照之前的話回答他，而是道，「這個熊還挺可愛的，就放到你的書桌旁吧。」

　　這是剛剛沒有的話，但是衛嵐聽著卻很開心，他努力讓自己的腦袋探出來，笑道，「好啊。」

　　衛勳接過熊，抱著它上了樓，衛嵐一路跟著，看著他把熊放在了自己的小圓桌旁。

　　衛嵐問他，「我之前給你的其他禮物呢？」

　　衛勳笑了笑，他很少笑，因此每次笑的時候，衛嵐都會很認真的看著，覺得很少見。

　　衛勳拉著他走到了自己的書桌前，拉開了第二和第三個抽屜，「你看。」他溫柔道。

　　衛嵐的心情瞬間就好了起來，他看著抽屜裡的玩具，又看了看身邊的衛勳，不可抑制的無聲的笑著。

　　衛勳問他，「現在開心了？」

　　衛嵐點頭。

　　衛勳心道可算是哄好了，小孩兒都這麼難哄嗎？

　　衛嵐心情好了，也願意好好和衛勳說話了，他問衛勳，「我是不是很難哄啊？」

　　「是比我想像的難哄，」衛勳道，「不過，誰讓你是小少爺呢。」

　　衛嵐聽著他話裡的包容，嘴角輕輕上揚著，他伸手拉住衛勳的衣擺，晃了晃，給自己解釋道：「我大部分的時候其實並不難哄，剛剛是真的有些生氣和難受，所以才那樣的，你下次不要再這樣了。」

　　「放心吧，不會了。」

　　「那我們和好了。」衛嵐道。

　　衛勳覺得他還真是個小孩兒，還會用和好這個詞，還要專門說出來。

　　他點了點頭，很配合道，「嗯。」

　　衛嵐很開心的撲到了他懷裡抱住了他，「哥哥你真是太好了。」

　　衛勳看著歡快的抱著自己的衛嵐，想著幾分鐘前，自己把他扛起來，他還掙扎著想要下來，現在卻願意主動撲倒自己懷裡給自己說「哥哥你真是太好了」，還真的是，全憑他自己的喜怒。衛勳隱約覺得，他養的這個小孩兒，好像比其他小孩兒要更有自己的性格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