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
我起床伸了個懶腰,打量了一圈康子弦的房間,簡約硬朗的風格,是純男人的空間,其實這樣的高度,落地窗外整片城市風景就是這所房間的最佳點綴品,更不要說窗外透進來的大片大片的金色陽光,我想,躺在這樣的地方醒來,每一天的心情都會格外明媚吧。
我的心情忽然明媚,忽然又不怎麼明媚了。
李放曾經提起過,康子弦之前有個美國女友,這會我想起來,心里有點犯嘀咕,按菲哥的話說,男人就是一陣風一陣雨的動物,有時是既要風又要雨,男人的花言巧語,誰信誰傻帽。
我不得不承認,昨晚氣氛正合宜,康子弦的眼神嗓音又怪能蠱惑人的,再加上我小時候曾經把夜禮服假面當成思春對象,現在出現這麼一號魅人堪稱無敵的男人,我腦子一昏,我就繳械投降了。
我嘟著嘴氣呼呼用手捶了好幾下自己的腦袋,昨晚原來只打算吵醒他找他壯壯膽的,結果怎麼糊里糊涂就陷入他的溫柔攻勢了?還……還進了他的房上了他的賊床?
我瞪圓眼看著藍色大床,周圍全是那男人的氣息,陌生而又致命,我突然嚇了一跳,蹭的跳下床,像是受驚的小鳥背靠在櫃子上警覺望向前方,心里七上八下的。
組織常常教育我們要打入敵人內部,可我也不能打入那麼深入啊?
“你都是用這種表情迎接早晨的嗎?”
門邊一道戲謔的聲音傳來,我轉頭看去,康子弦蘊著淡笑看向我,相對我的萎靡,他倒是神清氣爽,眉眼間都是一股吃飽饜足後的滿足。
我不動,偏頭若有所思地望著他,據說有些肉食動物沉迷于捕獵,血管卉張,獵物逃得越激烈,它越是能感受到樂趣,時而循循善誘,時而緊追不舍,不達不目的不罷休。
這種動物喜歡馴服的過程,愛血腥多過于和平。
眼前依在門框上的英俊男人能征服東西方女性,口蜜腹劍,優秀多金,出生于盛產浪蕩公子的豪門世家,他的話能信嗎?
信了我就是菲哥嘴里的傻帽,我才不是傻帽呢。
見我不說話,康子弦收斂嘴邊的笑意,面色也有了幾分凝重,走到我面前。
我抬頭看他,他牽起我的手,放到嘴邊啄了一下,說,“能告訴我你的小腦瓜現在在想什麼嗎?”
被他親著的手好像觸了電一樣,有股麻痹的電流通過,我又輾轉不安起來,假裝漫不經心地抽出自己的手,故作輕松地東張西望道,“哦,我在想啊,你這房間可真夠高的,哪天抬頭一看,說不定都能看見UFO呢,呵呵呵。啊,對了,你的床也很舒服,在這種床上醉生夢死也值了,回去我也攢錢買一張這樣的……哎,多少錢來著?”
嘴上嘻嘻笑著,其實我的心狂跳不止,因為每一次站在他身邊,被他漆黑的眼珠子專注看著,我的大腦就會死機,睜眼說瞎話起來就會心虛流汗。
並且每一次胡說八道的結果都是被他無情拆穿。
這次也一樣。
康子弦看著我,眼楮盈亮,“我記得上次你這樣滿臉心事看著我之後,你把我哄出了門,連家也不要,干脆逃跑了。”他將我耳邊的碎發捋到耳後根,笑了笑,“所以這次你的腦袋瓜又在策劃什麼逃跑計劃了是嗎?不過你也要清楚一點,我知道該去哪里找你。”
他嘴邊掛著斯文儒雅的笑,卻說著刀一般的鋒利事實,就好像我是他刀口下的雞爪子,我乖巧點,他還能讓我活著多蹦幾下,我要不乖巧,那麼我就等著被 嚓吧。
這樣的男人手腕太高段了,還帶著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毅力,他看透我,我卻看不透他,我們不是一個段數上的。
段數還差太多,他足以把我的雞脖子捏得死死的。
我玩不過他。
玩不過他我就躲他,可他還偏不讓躲,那我只能求他中止他單方面發起的游戲。
我說,“我先去刷個牙洗個臉,你在樓下等我,我有話跟你說。”
冷水潑臉上讓我清醒了許多,我看著鏡子中自己濕漉漉卻又迷離的臉,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為情所困的臉。
我左看右看,嗤笑了一下,說實在的,這張為情所困的臉,還挺有風情的。
話說回來,我記得我跟傅辰好的時候,也沒有這麼折騰,我不用隨時擔心下一秒自己就被甩了,也不用等著新人來換舊人,因為我眼里的傅辰絕不是拈花惹草的男人。
算我瞎了眼,他不僅拈花,還拈上我的表妹,可真夠給我面子的。
我下樓雄赳赳氣昂昂找康子弦談判,他坐在餐桌上看報,見我來,把報紙放下,我正要開口,他已經低眉說,“先吃早飯吧,吃了才有力氣說話。”
我坐下搖搖頭,“不了,說完我就有好心情吃了。”
他微點點頭,我一鼓作氣道,“昨晚的話我們都忘了吧,那個,你也知道,晚上人腦都會亂成漿糊,容易說些有的沒的,這個你放心,我不會放在心里,誰沒有個說錯話的時候啊是吧?你雖然是成功人士,不過也別太自信,你肯定有看走眼的時候,我……我們倆不合適,實在不合適。”
邊說我邊多打量了兩眼康子弦,他靜靜听著,喝了口果汁。
我索性眼一閉一睜,憋心里的話全豁出去吐給他了,“我媽從小就教育我,天上掉下的餡餅,根本不是餡餅,有時候是能砸死人的鐵餅。我覺得對我來說,你就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我挺莫名其妙的,我的姐妹們也說過,有錢人動情快移情也挺快……呃,那個我沒說你,我就是說這麼個整體現象。我雖然腦子迷糊,但是心里要什麼我也是知道的,我……我喜歡那種細水長流的感情。我跟我前男友就是這樣,細水長流,這樣挺……”
“上次我在廣場上見到的男人就是你前男友嗎?”康子弦突然截斷我的話,抬眼目光炯炯地看著我。
我一時楞了下,好半會才凝重地點點頭,“是,是他,我們……分手半年了。”
我低下頭玩著筷子,悶悶說,“我還沒準備好……我們還是做朋友吧。”
我盯著桌面,一雙渾厚的大手伸過來覆在我手背上,緊了緊,我抬頭迷惘看他。
康子弦朝我笑了笑,似乎對我的建議並不意外,他說,“對不起,看起來是我把你逼得太緊了,我們慢慢來。”
我不說話。
“如果你喜歡細水長流,那麼我們就細水長流,但是我不會答應做朋友這個建議,我做不到。”
“所謂有錢人動情快移情也快,那不能成為你拒絕我的理由,我們只是需要時間了解。”
“我等你準備好接受新的感情。等多久也無所謂,因為……”康子弦突然頓了頓,深情款款望著我,“因為我眼中的方亮亮是獨一無二的。我不會把她拱手讓給別人。”
他說到這里,我嘴邊決絕的話又噎回肚子里,心里頭一片驚濤駭浪翻涌著,一時不知所措。
“所以能告訴我的答案嗎?”康子弦問我。
“……好,好吧。”我撓撓頭,“也許接觸久了,你會發現我也沒你說的那樣啦,反正,方正你說怎麼樣就怎樣吧。”
草草吃完早飯,我回去梳了個只屬于那個“簡美達”的傻妞發型,兩只辮子一梳,又搖身一變,從成熟女人蛻變為幼稚傻大姐。
昨天我發短信約了江離到圖書館自修,美其名曰寫作業。
他也爽快答應了。
我背著粉紅色書出門的時候,在飯桌上工作的康子多瞥了我兩眼,我朝他釋放了一個陽光美少女的嬌笑,趴在桌上嬌滴滴問他,“叔叔,我可愛嗎?”
他不看我,酷酷扔下一句,“早點回來。不然我隔十分鐘打給你。”
“叔叔真小氣。”
“如果是你,女朋友出去跟十八歲的小男生約會,卻什麼也做不了,你會怎麼想?”
“喂,我還不是你女朋友。”
康子弦抬眼哀怨地瞥了我一眼,我高昂的心情被他可憐兮兮的表情給弄蔫了,揣著心事出了門。
我打的到了坐落于景區的市圖書館,遠遠跳下出租車,就見到大門口修長挺拔的年輕身影,洋溢著不屬于我這個年紀的蓬勃朝氣,俊秀的臉冷冰冷的,沒什麼表情,不過這樣也足以吸引幾個路過女孩子愛慕的目光。
早上剛應付完一個難纏的男人,現在又來一個,我缺乏斗志,但還是勉強打起精神朝他熱情揮手。
“江離!!!!!”我揚著嗓門遠遠喊他,他看了過來,我朝他招招手,等站在他面前,我故作夸張地捂嘴咋咋呼呼,“哇,江離你好帥哦。帥呆了耶。”
確實很帥,米黃色的褲子,上面是純白的V型棉T恤,配上他白皙的皮膚,被他瞧上一眼,就會腦門發熱,眼前桃花亂轉。
不過好在阿姨我淡定了,因為我早上見過更帥的。
不過江離的冰山表情似乎比平時更冷些,就好像我們初認識那般,形同陌路,他簡單扔了句,“進去吧。”
然後自己就大步流星地走進去了。
我只能追在他後面拍馬屁,使勁找話題跟他套近乎。
“江離你昨天干什麼了呀?我告訴你哦,我昨天晚上看了本恐怖片,叫咒怨,哇塞,好嚇人好嚇人的,我都被嚇哭了呢,是真的被嚇出眼淚了呢,我看看我,是不是有黑眼圈?我昨晚被女鬼嚇得一晚沒睡耶,我跟我家里人說我一輩子都不要看恐怖片了~~~~~~~~”
我忍著一肚子的惡心裝蘿莉腔,努力地表現出我驚慌可愛的一面,描述得還挺惟妙惟肖。
走在前面的江離突然停了下來,冷冷轉過身,一雙狹長大眼不耐煩瞟了我一下,突然嘴角一勾,笑了,卻笑得有幾分清冷,“你真的很害怕嗎?”
我默然點點頭,有些好奇他的反應。
他笑得有幾分邪,說,“我突然不想做作業了。你跟我去個地方。”
他帶我去了三樓的電子閱覽室。
他開機的時候我坐在邊上,一臉燦爛,而等他從電影庫里調出那令我膽戰心驚的《咒怨》時,我燦爛的笑臉徹底扭曲了。
昨晚我跟康子弦看的是《咒怨2》,而他現在看的是《咒怨3》。
江離朝我微微笑了笑,擠腮幫子笑的模樣像個猙獰魔鬼,他陰陽怪氣道,“被你一說,我突然想看了,一起看吧。”
“我,我想上廁所。”
“忍著。”
我直勾勾地看著身邊少年英俊卻陰森森的側臉,咽了咽口水,驀然發現,最近出現的男人,都跟女鬼一樣,讓我由內而外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