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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臥底小姐》第53章
東子番外(三)

 隔天東子就帶了外婆和他媽去小區附近的河邊公園轉了轉,她媽害怕喇叭聲,所以出門前東子都會給他媽塞上耳塞,也不會去太遠的地方,在家附近轉一轉,一手扶著外婆,一手牽著他媽,慢慢的走在陽光下,擁有片刻屬于自己的小幸福。(請使用Http://訪問本站)

 今天天氣晴好,公園里歡聲笑語,外婆和他媽媽都挺開心,就連他媽媽,呆滯的臉也露出淺淺的微笑,明明是五十多歲的老婦人,卻笑得像個滿足的孩子。

 他媽乖乖地啃蛋糕,東子小心地擦去她嘴邊的蛋糕屑,討好似的輕聲問著,“媽媽好吃嗎?”

 她媽媽點點頭,嘴巴里發出含糊咕嚕的聲音,一直專心地對付手里的面包。

 東子從保溫瓶里倒出水,一杯遞給外婆,一杯給媽媽,捏住她的手讓她喝下,擦了擦她嘴邊的水漬,正忙活著,口袋里的手機振動起來。

 為了媽媽,家里從不出現多余的噪聲,手機鈴聲也不用。

 他瞪著手機屏幕上的號碼,原來明媚的心情頓時陰暗。

 是鄧壟。

 他低沉中帶著點專橫的聲音傳來,“在哪呢?”

 東子瞥了兩位親人,站起來走到不遠處輕聲說話,手心里悄悄出了汗。

 說話也不自覺結巴了,“你……你想……想干嘛?”

 那頭的男人似乎笑了一下,倒也不至于給人太陰沉的感覺,“我想干嘛?哎,我到底想干嘛來著,艾警官倒是幫我想想我究竟想干嘛來著?啊?”

 鄧壟倒逼宮的口氣听起來無賴無比,特想喂這人吃拳頭,東子不自覺地手攥起,偏頭掃了一眼幾步外正吃得自得其樂的母親和外婆,在心里猛嘆了口氣,只能放軟口氣說,“咱們的賬改天再算行嗎?”

 那頭卻半步不退,“改天?別啊,我都站你家門口了。小艾你這在我這干了沒幾天,就攛掇著一幫人上我這突然襲擊查戶口,又是停業又是整頓的,我這上上下下打點也費了不少銀子,你這人民警察的怎麼說也要請我吃頓晚飯吧?”

 東子手腳冰涼,煞神直接找上門找碴來了,直接實施浸透精神,也不知道是不是報著長期抗戰的打算,嚇得趕緊說,“我……沒在家,你走吧。”

 “我等你回家。今天老子有空。”跟你周旋到底。

 “我……我今天晚上不回家了,你等也白等的。”

 “嘿,不就是欠了八百萬嗎?值得你小子帶著外婆老娘跑路嗎?老人家骨頭脆,你也不怕山路顛得慌?”

 東子一時張口結舌,一時只能胡亂應著,“你……你胡說些什麼?”

 那頭的男人又是發出痞子一般的笑,甚至都能想象他咧嘴奸笑時露出的結巴牙齒,“你他媽別跟老子編排了,你鄰居說了,你帶老人家上公園溜達去了,你這小子,平時看上去挺渾,想不到還挺孝順哈,得,快回來吧,傍晚要起風呢,限你三十分鐘以內回來,要是多一分鐘你小子就等著後悔吧。”

 鄧壟嗓門奇亮地吼完,掛了電話,听得出來,心情堪比這瓖嵌在藍天白雲中的太陽,爽朗中透著股熱意。

 東子無可奈何地听著電話里的忙音,感受到那人言語中不容人拒絕的威嚴,簡直不給人說話回絕的余地,心里一陣厭惡。

 抬頭看,還是風和日麗的天空,像是被什麼東西洗滌過一樣,純淨的藍和純淨的白,讓人恍惚地以為世界就是純美,人心是這樣純白。

 可是不是這樣的,完全不是這樣,生活能把人逼瘋,所以她媽瘋了。

 東子無奈地看了一眼面無表情坐著的母親,外婆佝僂的背彎下,替她擦去衣服上的水漬,干枯的手緩慢地動作著,眼前這一幕著實刺傷了東子的眼,還有本就有創孔的心。,

 他拿起電話回撥給那個男人,電話接起後,那男人興高采烈“喂”了一聲,他听見自己用冷靜的聲音說,“你有氣都沖我來,但是……”他停頓了一下,“別嚇著我媽媽。”

 明明是快要入夏的溫暖季節,東子站在綠意盎然的樹枝下,樹影遮住了他的表情,他覺得有點冷。

 他家住三樓,東子小心攙扶媽媽外婆爬樓,一個人照顧兩個沒什麼行動能力的人,任憑他一個精力充沛的小伙子,還是熱出了一額頭的汗,其實主要還是擔心,他媽媽一累就會嗓子眼就會嗯嗯兩聲,像是小孩鬧別扭,時間長了就知道,她是感覺不舒服,說到底,她並不是個對知覺全然無感覺的木頭人。

 見媽媽出現這反應,東子皺起眉頭,希望趕緊回到家讓她躺下。

 想起那個頭不小足以媲美運動員體魄的男人,東子眉頭皺得更深了些,只好提前跟外婆打好招呼,“外婆,我有個朋友站咱家門口呢,那個……他有點事找我,你待會見著他,別嚇著了知道不?”

 外婆憨憨地點點頭,吭哧吭哧的讓孫子扶著爬樓,“哎哎,外婆不怕,東東的朋友都是好孩子,這個外婆知道的。”

 東子止不住地抽了抽嘴角,心說你見著你不這麼覺得了,還好孩子,簡直就一凶神惡煞。

 怎麼就惹了這麼個瘟神?

 就跟方亮亮想不通怎麼惹上康子弦這尊瘟神一樣,東子也想不通啊想不通。

 東子陰著臉再抬頭看到樓上斜靠在自己門邊的男人時,心跳還是快了一拍,恨不得用眼里的強光在他身上射出個洞,從此現世安好。

 不過不太可能。

 鄧壟本來也覺得自己這貿然上門蹭飯實在不是自己一向的風格,簡直猴急,要是熟識的朋友知道他都追人上門了,準笑話他重回青春期當毛頭小子,他的臉也就沒處放了。

 不過好不容易有個看中意的人,怎麼看怎麼順眼,這兩天腦子里浮現的都是這個人既害怕又佯裝勇敢的模樣,白皙的臉還泛著微醺的紅,讓人直想抓過來蹂躪一番。

 不過鄧壟不是粗人,他不屑做這等不入流的事,本質上他是偏執的掌控者,喜歡潛移默化從而達到他的目的,讓他躲也不是逃也不是,干著急。

 這會鄧壟見到樓梯上緩緩而來的一家三口,老邁的外婆,表情有些呆滯的中年婦人,還有氣惱卻無奈抬頭瞪著他的小家伙,微微一愣,隨即漾開一個看上去挺友善的笑。

 這樣友善的笑確實挺新鮮,東子見此,牙齒咬得嘎吱嘎吱響,臉都扭成麻花了,而樓上道貌岸然的男人微微頷首,已經用禮貌的聲音輕輕打招呼,“外婆好,阿姨好。我叫鄧壟。”

 小兔崽子囑咐的,不能嚇著他媽媽,所以說話要輕輕的,輕的像棉絮。

 外婆畢竟是閱歷深的老太太,這輩子見識過的人自是不少,對于鄧壟這樣濃眉大眼的小伙子,倒也沒顯出什麼怯意,畢竟是孫子的朋友,孫子那麼優秀,他的朋友自然也不會差到哪去,所以跟著客氣點點頭,“你好你好。等很久了吧?”

 “沒有呢外婆,我也剛到呢。”

 鄧壟眼尖,當沒看見東子正斜眼瞪他,下了兩步樓梯殷切地扶著外婆上樓,舉止得體,乍眼看去,還真是個陽光四溢的好小伙。

 東子腹誹,外婆外婆叫得歡,老子的錢你要,老子的外婆也要搶,人渣。

 東子他媽畢竟是精神有點不同于常人,見生人就會有些抵觸,還是個身高一八五有著麥色皮膚的年輕男人,喉嚨里嗯嗯含糊了兩聲,痴痴看著鄧壟,十分不情願。

 見東子他媽這奇怪模樣,鄧壟心里算是有幾分了然,見東子哄小孩似地哄著他媽,“媽媽不怕,不要怕,他不是壞人,有東東在,誰也不會欺負媽媽的。”

 邊哄邊拍拍媽媽的頭,讓人總有種角色錯位的幻覺,但確實是這樣沒錯,鄧壟若有所思的看著這一幕,東子外婆見他不吭聲,向他釋出滄桑善意的笑,嘴巴蠕動想解釋些什麼,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出口。

 而鄧壟覺得自己在這簡陋居民樓里經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經歷一種精神上的震蕩。

 說不出話來了。

 一直覺得這小子沒心沒肺,往常見著他就畏畏縮縮,恨不得讓人在他腦門上蓋個“膽小如鼠”的帽子。

 一直覺得東子像個娘們似的,不像個合格的男人,有事了往師姐背後躲,像是容易欺負的主,卻不料有這樣支離破碎的家庭,而在這狹小天空里,鄧壟端坐著,眼楮追隨著某個瘦弱的身影,看他小心地背起他媽去廁所,小心地背出來放她到床上,扶著她的肩慢慢躺下,蓋好被子,嘴里溫柔的小聲安撫著,“媽媽今天高興嗎?下次還去曬太陽好不好?媽媽先睡一覺,晚上我們燒媽媽最愛吃的番茄炒蛋好不好?”

 鄧壟若有所思地望著房里那個青年,越發覺得順眼,這小兔崽子,像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了。

 原來深藏不露呢,鄧壟在心里說。

 東子安頓好媽媽,看她閉上眼楮陷入睡眠,這次抬起頭往外看,正好觸到小客廳那男人探尋的視線,眼眸有些深,並不是他所熟悉的玩世不恭的微笑。

 他的心沉了沉,低眉沉吟片刻,站起來收拾外面那個上門找麻煩的麻煩精。

 小客廳因為一個魁梧男人出現,越發顯得擁擠,那男人的穿著也不像是會出現在這種陋居的樣子,東子沖廚房里淘米的外婆輕輕喊了喊,“外婆,您老別忙著,歇會吧,待會我來做,我先送送朋友。”

 鄧壟一听兔崽子要趕人,急了,扭扭捏捏了半天,才說道,“我,我很喜歡吃番茄炒蛋的。”

 這變相的懇求留下來吃飯的口氣讓東子眨了好幾下眼,尋思著站自己面前是他熟悉的惡霸嗎?怎麼听著像個嘴饞的小媳婦,淨想著吃。

 兩人面面相覷,東子一時竟然不知道接話了。

 還好小廚房里的年老外婆耳朵不算太聾,笑呵呵插話進來,“小壟也喜歡番茄炒蛋啊,正好正好,東東和他媽都愛吃這個,東東啊,你去菜市場再去買點菜,動作快點,你媽媽醒了吃不上飯,又要鬧了。”

 鄧壟忙接口,自來熟道,“外婆那您多淘點米,我可愛吃飯了呢。”

 說完,殷勤地朝東子笑。

 東子隨即回避了他那太過熱情的眼神,害怕媽媽餓著,他也不敢怠慢,沒好氣地大方瞪了瞪得意笑嘻嘻的鄧壟,拿了錢包就往外走。

 瞪就瞪吧,都撕破臉了,沒必要再患得患失地讓著這個人,搞得自己跟個孫子似的。

 腳步如風地沖到樓下,鄧壟在後面“喂喂”追著,卻不見以前那蠻不講理樣,等到了樓下,見四下沒人,東子臉色不好看地轉身,劈頭就問,“哎,你想怎麼樣?”

 見小崽子進入對敵狀態,身上長了刺似的扎人,鄧壟也不變臉,笑嘻嘻應著,“不想怎麼樣啊,不跟你說了嗎?經過你這,順便過來蹭你頓飯。”

 東子吃了他的苦頭,哪敢听信他這一通亂說,昂著脖子反唇相譏道,“不敢,我們小門小戶不敢留你這尊大神,待會吃壞肚子又要我賠個百來萬的,你走吧。”

 說完扭頭就要走,不想再理這個愛變臉充好人的男人,不料肩膀上一重,鄧壟已經大大咧咧攬著他,說好听是攬,說難听點就是架著他走,帶著點挾持的意味。

 身體一下子變得這麼親密,可以感受到他硬邦邦的肌肉,還有灼熱的體溫,東子的呼吸一下子就沒出息的亂了。

 “哎,哎,干嘛呢你?放開,你想干嘛?”質問的聲音不自覺放大,卻總有些底氣不足。

 鄧壟無恥笑了笑,真讓人懷疑這人身上罩的不是人皮,而是進口的非洲犀牛皮,“小艾,別緊張啊,光天化日的我能干嘛呀,你想哪去了這是?”

 東子的臉不自覺地紅了紅,趕忙躲開了鄧壟那促狹的眼光,別別扭扭地撐開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加快腳步往前走。

 “哎哎,小艾你慢點啊,等我啊,老子這輩子就沒見過菜市場長啥樣,帶哥長長見識唄。”

 東子自顧自走,不理身後某人的聒噪。

 “小艾,小艾,菜市場臭不臭啊?”

 “臭,你可以滾了,回你的魅色吧。”

 “別啊,小艾,我想吃排骨。”

 “……”

 “哎,買點嫩玉米放排骨里,那個香。”

 “……”

 “買什麼魚好呢?”某人已經在比較桂魚和鱸魚的鮮美度了,最後終于定下來,“還是鱸魚吧,清蒸。”

 東子終于忍無可忍,大馬路上不耐咆哮道,“哎,我是窮人,我家粗茶淡飯伺候不起你這大少爺,你走吧。”

 鄧壟時而冷酷,時而熱情,時而聒噪,時而狡猾,東子脆弱的神經實在是被反復無常的男人折磨得不行,低著眉懊惱要走開,想了想又回頭,這回口氣冷靜多了,“我只有幾萬塊存款,但我不會給你,那是我留著給外婆媽媽治急病用的,不能動。我就是個小警察,著了你的道算是我倒霉,你沖我來,斷手斷腳你看著辦,但是你也別太過分,我還要活著給我外婆養老呢,我沒錢還你,你要不介意,我可以到你店里干活還錢。”

 說到這里,東子突然抬起頭,黑白分明的眼楮晶晶亮,看得鄧壟腦子一下子懵了,驚愕于那眼神中的堅強和隱忍,他感覺自己要被這雙眼楮吸了進去。

 東子無比認真地說,“我媽瘋之前一直教育我自尊自愛,我不可能為了還錢,”他的眼神突然躲閃起來,望向其他方向,臉也有些紅,“和你那個。”

 說完,他轉身趕緊離開,腳步倉促凌亂,卻帶著幾分少年人的剛毅。

 鄧壟目送他離去,在風中徹底沉默,眼神悠遠。

 我也不希望你為了錢,和我那個。

 他暢快地對天空笑了笑,真想嘶聲大吼︰蒼天啊,老子這回撿到寶了。

 東子興沖沖拎著一袋裝著排骨玉米還有番茄雞蛋蔬菜打開家門的時候,第一眼就對上了客廳里那沖他咧嘴笑的高大男人,又把牙齒咬得嘎吱嘎吱響,恨透了。

 真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男人,混凝土那麼厚,捅都捅不破。

 而整個晚上,某個吃到心愛的番茄炒蛋、排骨玉米湯,還有紅燒鯉魚的男人則一直嘩嘩吃個不停,連吃了三碗飯,一直不停地扒飯感嘆,“外婆,真好吃,好久沒吃這麼好吃的飯菜了。”

 吃得像頭豬,坐他對面的東子不屑地撇撇嘴,心里嘀咕著,正眼也不瞧上一眼。

 雖然眼都不瞧那人一樣,卻也沒錯過那人夾著菜到自己媽媽外婆這里。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東子悶頭腹誹著。

 這時對面吃得滿嘴流油的男人突然抬頭看了他一眼,笑呵呵的樣子,眼楮灼亮,彷佛在說︰嘿,猜對了,不但想奸你,還想永遠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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