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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臥底小姐》第52章
東子番外(二)

 這晚艾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鄧壟的會所出來的,迷迷糊糊的,腦子已經失去基本的思考功能,一直混沌著,有一種被雷劈中的錯覺。就來:

 當然他也有思考一件事,唯一的一件事,令他百思不解的一件事。

 這到底他是怎麼稀里糊涂輸了幾乎是天文數字的八百萬的?

 不太記得了,只依稀想起自己酒醉微醺的,很想耷拉腦袋睡覺,無奈鄧壟氣場太強,他只能掐著大腿讓自己睜眼,然後鄧壟笑眯眯地拿了副牌出來,說要教會他一種新的撲克打法,非常刺激,他一定會喜歡上,今晚他心情好,讓他陪著玩幾局。

 然後他只好逼著自己打牌,時鐘滴答滴答響,是催眠的聲音,他睡意朦朧胡亂出牌,以為陪著老板娛樂一晚,這姓鄧的就能饒過他一次,哪成想,也不知道打了幾局,發牌小弟面無表情地提醒,“你已經欠老板八百萬籌碼。”

 “什,什麼?八……八百萬?賭……我們在賭錢?”

 發牌小弟眼皮都不眨,替對面笑得虛偽的男人回答,“我們老板不隨便玩。”

 言下之意就是鄧老板口中的玩不同于尋常人,所以經濟基礎不雄厚的話,可別輕易吐出“陪玩”兩字,要不然後果就是傾家蕩產,運氣不好數目太大的話,還得找樓跳,並且一定要找足夠高一跳就翹的樓,否則跳個半身不遂,下半輩子還是得坐輪椅絞盡腦汁想辦法還債。

 殘酷的冷風這麼呼啦啦一吹,艾東混亂的大腦突然清明,把這前前後後的事理了一遍,終于知道自己被歹人給算計了。

 而且是被大大的算計了。

 以前看歷史書,不懂得奸人是怎麼逼迫忠良到自盡的份上的,今天自己被逼到要跳樓,艾東算是徹徹底底的理解萬歲了。

 他在前面恍恍惚惚地走著,失魂落魄像荒郊野外的游魂,後面的大惡人鄧壟離他兩步外,高大的身軀隱在黑暗里,把勾起的嘴角也遮掩住了,沉穩的腳步透著股意氣風發。

 這一前一後兩個人,可真是一個在天堂,一個在地獄啊。

 車童把鄧壟的車開過來,車燈一亮,東子突然渾身一個激靈,像是通了電一般,那種醞釀了許久的對于邪惡的憎恨、對于富人欺負窮的不平、對于身為警察卻被壞人算計的羞恥感突然一涌而上,怒不可遏到沒了理智,突然轉身,紅著眼楮踮起腳跟揪緊鄧壟的衣領,結結巴巴地怒吼著,“王八蛋,你……你算計我!!!”

 鄧壟比東子高一個頭,居高臨下微低頭望著他,像老虎一樣的微笑著,還挑了挑濃眉,漫不經心回答,“是又怎樣?”

 “媽的,我……我跟你拼了!!”

 月光下東子氣鼓鼓的小白臉透著股少年稚氣,鄧壟伸手,攬小雞似的把東子拉到自己肩膀下,東子不得不被他拖著走,手卻依舊不依不撓地抓著鄧壟的衣領,嘴里罵罵咧咧,兩人糾纏的模樣有些可笑。

 “王八蛋,混蛋,惡棍,我不會放過你的,你可別忘了,老子是警察!!老子的兄弟全是警察,你等著,你你你,你他媽的等著,明天老子就帶人端了你的賊窩,你非法聚賭,擾亂社會治安,殺人放火,我不會放過你的……”

 艾東被挾持著罵了一路,秀氣的臉因為動怒和酒精,顯得越發紅嫩,鄧壟本就中意這一型的小男人,見到小伙子這般孩子氣的發怒,心里仿佛有爪子撓癢著,快要原形畢露笑出來了。

 他緩緩地停下來,月光下凌厲的眼楮像極了豹子,東子一愣,就見鄧壟面對他低下頭來,輕聲問,“你說你的兄弟都是警察是吧?”

 東子一听,得意了,看來剛才的威懾有了很好的效果,這姓鄧的怕了,他昂著頭點點,心說識相的就讓這莫名其妙的八百萬一筆勾銷,省得被同事知道,落個笑柄。

 鄧壟會意點點頭,突然溫和笑了笑,“我姐夫是局長。”

 這句話好比巨型炸彈,轟得東子腦袋嗡嗡響,好半天沒反應過來,恍恍惚惚中在想,這座城市中,哪座樓最高啊?

 人說狗急還會跳牆呢,又何況錚錚男子漢艾東艾警官。

 這時來自地獄的冷風又呼啦啦吹來,吹得人寒毛直立,東子全身一震,心里有個聲音在叫囂︰不妥協,就是不妥協,要跟十惡不赦的壞人斗爭到底!

 他繃著臉,咬死了牙關,干淨的臉多了股平時不見的倔強,他仰著臉湊近鄧壟,惡狠狠撂下話,“王八蛋,我知道你他媽的要睡我,”他呸了一聲,大拇指戳戳自己的胸口,“我艾東不是孬種,八百萬算什麼!!老子就是死,也不會跟你睡!”

 從來對這個人都是卑躬屈膝的,這回罵得爽了,末了,還不死心添了兩個字。

 “人渣!”

 然後他昂首挺胸,其實心咚咚跳的走了,一人走在黑夜中的大馬路上,並不驚慌,也不害怕,他覺得他艾東是巨人,他這個光明使者,戰勝了邪惡的力量。

 他艾東不是娘們,他是頂天立地的男人!!矮個男人中的巨人!!

 而目送著東子那小身板遠去的鄧壟,在夜色中點燃了煙,微眯著眼楮,周身上下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就沖你那句“人渣”,老子也要把你睡了!

 東子這晚跌跌撞撞回到家,已經是深夜三點,鄧壟會所在城郊風景區,他走了一個小時才遇到輛空的出租車,總算是把他從噩夢中暫時解脫出來。

 想睡,想睡的**從來沒有強烈,不只是為了驅趕疲憊,還有其他一些東西,比如初戀愛情的死去,還有那似真似假的八百萬。

 現實如此殘酷,希望醒來時,那些令人窒息的煩惱,全都不在了。

 睡覺只是一時的解脫,但是該來的總會來,比如惡霸硬塞給你的債務。

 東子思來想去,只有躲著鄧壟,希望他自己忘了這無中生有的八百萬,放他條生路。

 戰戰兢兢過了兩個禮拜,鄧壟的人也一直沒有出現,風平浪靜的,東子懸著的心,也暫時放下來。

 這鄧壟身邊有的是人投懷送抱,想來他也覺得不必要找個警察麻煩,把那些歹念放棄了。

 東子在學校做臥底接近個男生,這晚接受男生邀請去了一個宴會,本來他想吃頓好的,結果蒼天作弄他,又踫上了自己最不想見的男人——鄧壟。

 東窗事發,雖然有師姐方亮亮救駕,但東子好不容易安穩的心又晃晃蕩蕩起來,端盤子的手發抖起來。

 鄧壟見四下無人,陰著笑湊到他耳邊吹熱氣,“多吃點,你可是欠債的人。”

 看起來這姓鄧的就跟蒼蠅似的盯上他了,東子反而豁出去了,猛然抬頭反駁,“姓鄧的,陷害警務人員可不是小事,哪怕你是皇親國戚,我艾東行得直坐得正,理在我這邊,我不怕你。”

 說話間,小身板挺了挺,一副正義昂然不畏□的樣子。

 這張假裝勇敢實則膽怯稚氣的臉又讓鄧壟心里頭的爪子撓了一下,笑得玩味,“嘿喲,這年頭警務人員的素質有待提高啊,這又賭博又賴賬的,可讓我們做老實買賣的小老百姓怎麼好?……艾警官還挺健忘,要不然哪天我把監控錄像調出來讓你回憶回憶?你要實在回憶不了,那也好辦,讓你們譚局幫你一起回憶,讓他人家給我主持個公道。”

 鄧壟笑嘻嘻,說出來的話實在夠冷冰冰,成功地把菜鳥小警察艾東唬住了,人說小賭怡情,他平時也愛跟哥們幾個玩幾把,挺謹慎的,哪知道如今怡情出大禍來,還涉及到自己的前途,要是讓老譚知道自己欠鄧壟那麼多錢,而且還是犯渾欠的,人家黑社會的後代,一口賴定自己欠了,那就是沾了一盆髒水洗不掉了。

 再說自己要真讓老譚知道他欠了人家八百萬,那他在警局也就沒法混了,肯定頭一個被當做間諜分子,你想啊,欠了錢就要幫他做事抵債,他一窮二白的窮光蛋,能有什麼還?最後還不是得賣情報嗎?

 不行,千萬不能被老譚知道,東子當下呼吸了一口氣,對著鄧壟沉聲道,“我們倆的事你別扯到別人,你……你也別太欺人太甚,”他抬起頭來,眼楮晶晶亮,語氣發狠,“惹急了,我……我什麼都干得出來。”

 鄧壟也不退縮,不以為然地笑笑,冷哼一聲,冷笑道,“不好意思艾警官,對你你們這些自作聰明的警察,還是要欺負欺負,你們才知道我們生意人的難,對不住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們後會有期。”

 然後鄧老板朝東子舉了舉杯,挑釁地走開了,留下東子一人在原地無所適從。

 他在心里委屈叫囂著︰老子就是個領薪水的小嘍�  悴凰 彝紛臃 谷グ。 慍邐彝媸裁匆蹌卑。 胰菀茁鏤遙。。br />

 不得不說,艾東同志犯糊涂了,還真被鄧壟要跟警察對著干的言論給誤導了,這一刻他忘記分析了整件事情的本質,本質是什麼呢?本質就是鄧老板想睡他,現在的壞人也學聰明了,總體來說,當今社會,警察作為社會秩序的維護者,除了國家機器本身,誰都無法撼動其地位,這本來是十分遺憾的事情,但作為起家于黑道的鄧家,自有其創新之處,干不過警察,那就睡了他們吧,所以說,鄧家的長女睡了警察局長,而鄧壟呢,自有他的追求。

 一把撕開他筆挺的警服,露出他白花花的胸脯,壓倒他,讓他顫抖,讓他求饒,讓他擺不了警察譜,那是多麼活色生香的畫面啊。

 想到這,看著遠處面色蒼白的年輕男人,鄧壟鄧老板的口水都要滴到草地上了。

 天色正好,魚兒上鉤了。

 這晚任務完成的很順利,本應該高興的,但是艾東心里無端煩悶,頭一次對自己的工作產生了莫大的懷疑,那種年少時投身警校報效人民的熱情開始消散,像是被潑了盆水,人也有些恍惚。

 利用一個男孩的善良,毀壞純真的友情,他是那麼的無辜,而假如他不做警察的話,也就不會遇到這樣令人良心不安的事,並且也不會遇到像鄧壟這樣可怕的男人,欠下一筆幾輩子都還不清的糊涂債。

 艾東回了他那五十平的小家,七十歲的外婆已經睡下,老人家睡眠淺,見門口有動靜,知道他回來了,亮著燈咳嗽了兩下,佝僂的背出現在門口,臉上是關切和藹的笑,“東子,回來了?餓了嗎?要不要外婆煮點夜宵給你?”

 東子見到老外婆臉上布著皺紋的笑,那關愛的眼神讓他心里一陣心酸,嘴里還泛起苦味,卻還是撐著笑出來,“不用了外婆,我在外頭吃飽了。”他向屋里望了望,“我媽睡了?”

 外婆緩緩點點頭,“睡了,睡了。”

 東子“哦”了一聲,扶著老外婆縴細的肩膀,細聲說,“那我進去看一眼,您也快睡,明天我放假,帶你和我媽出去公園轉轉。好不?”

 “好好。明天天氣好,你媽肯定開心。”

 外婆笑得挺開心,東子也跟著開心笑,這個時候,他才像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是這個家唯一的支柱,就是天塌下來,他也要為外婆和他媽,頂起一片天。

 昏黃燈光下,東子他媽睡著時的臉很平靜,東子給她掖了掖被角,又給外婆掖了掖被角,這才關燈走了出去。

 他走到自己房間的窗邊,打開窗,不大抽煙的人,難得拿出根煙來,皺著眉點起來。

 沒開燈,火星在夜色里亂跳,劃出幾道惆悵的弧度。

 說起來,他媽這樣痴痴呆呆快十年了。

 大概是愛得太深,他爸車禍撒手走了以後,找不到逃逸司機,家里的擔子一下子落到她媽身上,他那時不懂事,天天想著要找到害死他爸的凶手,常常逃課在馬路上轉悠,就希望老天幫他一把,找到那個元凶。

 結果老天沒有幫他,反而害他,有一次橫穿人行道的時候,被一個醉酒駕車的司機給撞了,胳膊小腿骨折,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他住院那一會,她媽終于有些不正常了,整夜整夜的不睡覺,害怕馬路,听到喇叭響就慌亂,平時又沉默地可怕,一下子讓人很陌生。

 後來就瘋了。

 每天痴痴呆呆,安靜面無表情地坐著,手里是他爸的照片,好在沒有攻擊性,情況好時會記得他的名字,情況不好時就會一動不動整天不說話,抱抱他,她會笑笑,望著遠方出神,大概是在思念他爸。

 艾東也不知道自己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其實他算是外婆養大的,他還有個阿姨,經濟條件不錯,時常接濟他們,大學就是阿姨供他讀的,他心里感激不盡。

 之所以讀警校,一方面也是他爸的事上給了他一些刺激,知道只有警察才能出來為孤兒寡母主持公道,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福利好,說到底,他擔子很重。

 所以工作兩年,別的哥們是月光族,工資到卡上了不花難受,他呢,大部分取出來放到另一張卡上,小心地存著,畢竟外婆母親年紀大了,住院的錢必須備著。

 他愛美,愛潮,好在有個兄弟開潮店的,給他進貨價,他一個季度也就買來幾件,換著穿,心里挺美。

 他家那些事,最親近的兄弟都知道,但是大家都約好了似的,賭錢讓他贏,出去花天酒地也不挑太奢侈的,有幾次貴的,他們搶著付,便宜的時候,就把他踢出去買單。

 兄弟們的心意,他心里跟明鏡似的,都知道。

 他艾東一輩子遇到的幾乎都是好人,所以遇到一個鄧壟這樣蠻不講理的惡人,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嘆了口氣,掐滅了煙,把自己扔到床上,告訴自己先忘記所有的一切,睡一覺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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