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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絕之南城夢覺/蛻羽/殊途同歸/九江秋曉/海晏天青》第94章
  

  第十章

  翌日。

  隨著喧騰一時的結盟大典落幕,一夜休整後,九江城內人潮再度湧現,大道上車水馬龍,卻是前來觀禮的嘉賓看客們分分收拾行囊啟程歸鄉之故……城中雖尚有部分打算同兩大勢力示好投誠的外地門派或商家未曾離去,可和大典前夕的熱鬧相比,卻仍不免讓人起了幾分繁華落盡、曲終人散之感。

  ——而便在那無數條由九江城往四方輻輳延伸的車隊人龍裏,某個于月余前悄然易主的北地商隊,亦正跟隨著無數「同行」的腳步出城準備往京裏去……由三輛馬車和十多名護衛組成的隊伍在這樣的行列裏並不顯得如何出挑。要說有什麼比較引人注意的,也就只有商隊進行時比之其他同行快上幾分的速度,以及居中的馬車裏、那有著一雙無暇玉手,據說是商隊主人在南方新納的如花美眷了。

  「二莊主先前尚且同某出言‘勸誡’,自身卻在行動前耽溺逸樂、徹夜宣淫……如此行為,但還真是我輩‘節制’的楷模啊。」

  車隊進行間,答答馬蹄與車輪聲中,一陣低沉的男子音聲驀然於商隊居中的馬車內響起。儘管是經過控制、輕易便可給外間雜音掩蓋過的音量,可那言詞間的譏諷意味,卻是無論如何都掩蓋不住的。

  而會口稱「二莊主」並說出這麼番話的,自也只有向來同白冽予看不對眼的西門曄了。

  車廂內,白冽予和東方煜、淩冱羽和西門曄,四人分作兩對面對而坐,彌漫於其間的,卻是略顯緊繃甚至隱有些針鋒相對的氛圍。

  ——一切還要從昨日的結盟大典說起。

  東莊西樓的實質合作早在三、四年前便已展開,今次之所以特意舉行一場結盟大典,無非是為了掩蓋幾方密謀「北伐」的行動和造勢,如今大典結束,綢繆已久的計劃自也到了實際執行的時候。考慮到京中情勢的幾人早就定下了大典翌日便即刻啟程進京的行程,卻不想今日上了馬車後,滿懷憂思的西門曄最先瞧見的,卻是二人神色困倦、明顯征伐過度一夜未眠的荒唐模樣……他本就和白冽予不對盤,眼下見著如此狀況,又豈有不趁機發作的道理?

  西門曄說得尖刻,可白冽予何等人物,又怎會在意這些個言詞?他甚至連裝個正經樣子都不曾,直接一派骨酥身軟地癱靠在昏昏欲睡的東方煜懷裏,唇畔渾是不經心的慵懶笑意:

  「少谷主難道連所謂‘張弛有度’都不曉得麼?說是行動前,也就是啟程上路的日子罷了……橫豎接下來的一段時日都只能關在這車廂裏,便是放縱一時又有何妨?」

  說到這兒,他抬手攏了攏頰側垂落的長髮,一節皓腕自袖口敞露,白皙的肌膚上出於綁縛的印痕竟是清晰可見……對側的淩冱羽對師兄的自愈能力向來瞭解,眼下見他腕上紅痕猶存,哪還不知師兄是真的翻著花樣玩了個通宵達旦?一時不由得微微紅了臉,別過視線不好再看。

  只是師弟這反映看在白冽予眼裏,自又是有了做文章反擊戲弄西門曄的「材料」。當下語氣一轉,略帶促狹地又問道:

  「或者,少谷主沒能把握好良辰美景,所以羡慕嫉妒了不成?這卻也無妨。若是冱羽點頭,冽予自是樂意將這些……助興之法盡數傳授的。」

  「師、師兄——」

  雖說淩冱羽確實才對那些「花樣」有相當程度的好奇心,可眼下見師兄說得如此直白,卻仍讓他聽得瞬間面色大紅,忍不住有些討饒地一聲喚;一旁的西門曄卻是徹底黑了臉,如非顧慮到情人的想法,只怕老早便是一句「不知羞恥」罵出了。

  好在白冽予這番舉措不過是針對西門曄方才的譏諷而起,倒沒有真將罵仗延續下去的打算。瞥了眼身側倦極的男人後,他坐正身子一個攬臂讓東方煜枕在他大腿上睡了,帶著柔色的面龐卻已多了幾分迥異於前的肅然。

  「雖說行程是早就定下的,可少谷主會如此憂心忡忡……莫不是京裏發生了什麼變化?」

  「你倒是敏銳。」

  西門曄雖看不慣對方這種瞬間變臉、讓自己有氣無處發的「特技」,卻仍因自身公事公辦的性子使然而只得按下了滿心的不快頷首答了過:

  「鷹眼傳來消息,皇上近日身子微恙,半月裏便有四日歇了早朝。」

  眾人先前便曾討論過海天門出手謀害當今皇帝的可能性,是以白冽予聞言便是一個挑眉,問:「你認為是海天門出手了?」

  「雖也可能是湊巧,但我認為此事源自於海天門手筆的可能性更大……眼下已是秋末冬初,一旦天氣轉寒,南北的交通便有極大的可能因大雪或河面冰封而中斷。到了那時,若是京中出了事,其不說消息嫩不能及時傳到,便是傳到了,擎雲山莊和碧風樓也會因行路不便而無法及時相援……」

  「而海天門便可借此從容收拾,待到春季雪融、道路通暢之時,一切早已塵埃落定、無力可回天?」

  「不錯。」

  「如此,依少谷主之見,我方需否加快行程?亦或按照原定計劃以求穩妥?眼下咱們偽裝成商隊赴京。不論再怎麼趕,也得耗上近一個月的光景……但若輕車簡從快馬奔行,就怕會打草驚蛇、引起海天門的注意……」

  此次的行動本就是以西門曄的計劃為主,是以白冽予心下雖有了幾分估量,卻仍是將問題丟給了對面的地頭蛇。

  後者本也在考慮這點,眼下聽他問起,不由略一沉吟:

  「咱們這趟出動的精銳雖有三分之一已到達京中潛伏,可最後一批卻是和我等同時間啟程的……若要變更行動的時間,橫向聯繫上難免會出現一些問題,如因此出了差池,這些日子來的計劃可就功虧一簣了。但……」

  「但聽得皇上身體微恙的消息,卻是怎麼也無法釋懷?」

  「確實。」

  西門曄雖對白冽予沒有半分好感,有時卻也不得不承認和這位勁敵說話實在是一件很輕鬆的事……「該如何應對此事,我是已有了初步的想法……問題便在於二莊主如何決斷了。」

  「……少谷主之思,莫不是想讓冽予單騎先行趕往京中?」

  正所謂聞弦歌知雅意,聽西門曄說道此事須得看他心思,白冽予便即由最初的計劃安排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只是此話一出,不光淩冱羽有些訝異地張大了眼,便連本在白冽予膝上躺著的東方煜也跟著醒了過來。

  瞧見猶帶倦意的情人半是擔憂半是關切的眸,白冽予輕搖了搖頭示意他無須擔心,同時雙唇輕啟,淡淡道:

  「我對這個安排並無意見……問題只在於我若先行進京,宮中是否已有合適且穩妥的身份供我隨侍帝王側而不至於驚動海天門?」

  當成他本打算透過柳靖雲的管道入宮,可後來為了突破宗師境而將一應事宜交由西門曄處理後,這方面的佈置自也轉到了對方手中,故而有此一問。

  聞言,流影谷少谷主一個頷首:

  「關於這點,陛下身邊本就有幾名內侍是出自流影谷鷹眼,乃是家父與陛下聯繫的管道之一兩個月前咱們計劃定下後,我便已去信家父請他為此預作安排。俟二莊主進京,便可與鷹眼聯繫、調換身份入宮。」

  「如此細微的安排,該說不愧是西門曄、不愧是流影谷麼……調換之人的性格、習慣及人際關係等資料,也會事先替我預備好吧?」

  「自然——以二莊主能騙盡天下人這麼多年的功力,這戲演起來必是駕輕就熟的。」

  「少谷主客氣了。」

  雖知西門曄的話略帶挖苦之意,可如今冱羽也在車上,白冽予自然不好借行雲寨的就是來刺激對方,是以當下只是淡淡應了,眸光卻因陷於思量而有了片刻的低垂。

  瞧著如此,原先始終保持沉默的東方煜終忍不住撐起了身子,抬掌撫上情人面龐有些不安地畜生喚道:

  「冽……」

  「只是先行一步罷了,沒事的……不過現在馬上分手多少有些突然,還是先依原定計劃到了今日宿頭後再說吧。」

  說著,他揚眸瞥了西門曄一眼:「我想,少谷主臨時改變計劃,也該手書一封或留個印信什麼的以便冽予聯繫接頭吧?」

  「二莊主放心。」

  西門曄也只是因對方的詢問才順勢提起了這個已在腦中琢磨了半天多的計劃,自然不可能未卜先知的做好讓對方馬上啟程的準備……只是看著那個得他一應後便再度恢復先前的慵懶靠回東方煜懷裏、任由男人緊緊摟住自身的青年,饒是流影谷少谷主從不認為、也不打算認為這次的計劃會失敗,卻仍莫名的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信心……眸光因而下意識地瞥向了身旁總對白冽予有著絕對信心的情人,不意最先迎上的,卻正是淩冱羽仿佛看透了他心思的、堅定而帶著笑意的眼神。

  ——也正是這一刻,所有原先仍顯得虛不著處的「信心」全都成了落了實的篤定……西門曄因此微微怔了下,卻終在與青年的一個短暫對望後,露出了那曾一度在江湖上有著極大影響力、也即將贏回其影響力的自信笑意。

  按照原本的計劃,四人雖借結盟大典之勢玩了招金蟬脫殼,卻因是打著商隊的掩護進京,不論心下如何急切,進行速度上也只能與尋常商隊持平或快上少許,而不能來個日夜兼程的瘋狂急趕——如非實力深厚的習武者,誰能受得了這種行程?若因此引起旁人的注意,先前的諸般努力可就付諸流水了。

  也正是因著這麼層顧慮,西門曄才會提出讓白冽予脫離隊伍獨身啟程,以便能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儘早抵達京城確保帝王的安全……科即便是他,當初只怕也不曾想到白冽予單獨行動之後,竟能將原來預估近一個月的行程縮短到六日之數。

  而且,還是在不對自身造成過度損耗的情況下。

  若是白冽予晉級之前,在同樣留有餘力不造成自身過度損耗的前提下,這樣行程至少也得花上半個月才能走完……宗師與非宗師,這一線之差,委實在各方面都有著天壤之別。

  事實上,這一路行來,白冽予甚至感覺不到自身有什麼太大的損耗。破除了自身與天地間的障壁後,隨著體內無名功法自然流轉,那無時無刻不與自身溝通著的沛然之氣總能輕易抹除體內初生的疲憊,更讓他得以借著這個機會在這孤身趕路的過程中越發熟悉、掌握自個兒現有力量的運用方式。

  按著事先安排好的身份易容改扮入城後,假扮成一名中年漢子的他先依西門曄臨別前的指示同鷹眼的線遞了信,而後方於臨近接頭地點的一座客棧落了腳。

  白冽予雖從未真正以一個秘諜的身份行動過,卻畢竟已一手掌控了冷月堂近十年之久,自然很清楚此類行動成功的關鍵何在——情報人員本身的素質固然重要,可更能決定成敗的,卻是情報組織本身的謀劃和應變能力。如果組織本身能充分考慮到各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並針對不同的狀況制定不同的對應流程,便是參與的諜報人員資質並不如何出挑,所能發揮的作用和穩定性也必然遠優於一名單槍匹馬的優秀秘諜。

  當然,這些對應流程什麼的,不論在鷹眼或在冷月堂都是相當機密的事,一般基層成員通常只知道與自身任務相關的部分,唯有經過重重考驗的高層才能接觸到更詳細且全面的資料,更別提像他這種僅止於一時合作的「外人」了……只是白冽予雖極擅長臨機應變,卻向來更信奉完全準備的重要性,是以定下了這次的行動後,他除了同西門曄取來必要的手書和權杖外,也在不逾越對方底線的前提下問清了相應的情報和流程,從而對此次的接頭程式有了個根本性的瞭解。

  西門曄對他的身份安排,說穿了無非就是「偷天換日」四字,與一名陛下身邊的內侍互換身份潛入宮中,借此達到隨侍陛下身側、令其免於海天門毒手的目的。只是這樣的計劃說來簡單,可要如何在不引起敵人注意的情況下順利完成,所需的自然是相當長遠周縝的佈線與謀劃——不說別的,但是那個將作為代表與他接頭的連城你,也早在數月前西門曄和淩冱羽離京之初,便已在西門暮雲的安排下為可能的聯繫預先做好了佈置。

  ——唯有將任何可能因行動而起的「反常」預先設計成「日常」的一部分,才能最大限度地降低打草驚蛇的風險。而因故給牽連進情報圈的連城便為著這個不一定派得上用場的佈置,從數月前開始便在西門暮雲的指示下培養起了新的「興趣」。

  一切還要從當時西門曄和淩冱羽潛伏京中才行動說起。

  當時,連城為了給二人打掩護,幾乎天天帶著食物、禮品什麼的上門尋「淩姑娘」,也因而順理成章地給街坊鄰居裏當成了這家人的准女婿……只是其後西門曄和淩冱羽匆忙離京,接手的西門暮雲為了掃尾,索性便讓連城扮演起了個被心儀女子拋棄的悲劇人物。而這個「悲慘經歷」所帶來的直接影響,便是這位曾經認真發奮的好青年開始動用以前存下的老婆本借酒消愁,沒隔兩三天便會上熟識的酒樓要間包廂獨酌買醉一番。

  連城買醉是假,為可能的接頭打掩護是真……白冽予所住的客棧便位於接頭地點所住的那間酒樓斜對角。先前既已同鷹眼方面遞了信,他接下來需要做的,也就只有等待而已。

  鷹眼在這方面安排得十分細緻,讓白冽予即便得等著碰頭,也無須將心思花在時刻關注接頭人的行動上頭……只是他本就想對京中的狀況多幾分瞭解,又有著無名功法的特性和宗師的實力作支援,索性便假借旅途勞累在店裏歇了兩日,實則卻是敞開靈覺,透過來往人行的談話內容推斷起了京中現下的情勢。

  ——儘管有著半個多月的時差,可鷹眼畢竟是西門暮雲經營多年的地下情報網絡,所傳遞的訊息大抵還算及時,是以現今京中的狀況與白冽予啟程前所瞭解的並沒有太大的差距。真要說有什麼是與他先前所知有所出入的,也就只有皇上龍體似已康復如初、再沒因犯病而歇了早朝這一點了。

  在白冽予看來,海天門要想借著掌控陛下的死期使自身的利益達到最大,就必然得確保一點:陛下的死必須突然到太子一方的勢力全沒有任何準備,但又能精確地配合四皇子一方行動的時機。至於死因,是急病暴斃或遭人毒害反倒無所謂——立時本就掌控在贏的人手裏。一旦四皇子順利繼位,這髒水往誰身上潑還不都他說了算?就算不用毒而選擇以高手行刺,把幕後主使換個名字也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當然,和派遣高手行刺相比,用毒顯然是更為穩妥的方式。不僅防不勝防、輕易便可殺人於無形,也瘋容易達到「隱蔽」和「突然」的要求……主使陛下身為一國之尊,其次飲食用度必然都受到層層把關,絕不是隨便取一瓶猛毒加在飯菜中便能解決的對象。也因此,海天門要想一擊得手,便少不得一番精心謀劃和測試了。

  若從這一點來考慮,陛下先前的「微恙」便很可能是海天門出手「試水」之作……如果此事並非他與西門曄多心,就表示海天門這趟水試得十分成功,而真正的殺者,怕是就離此不遠了。

  而後者的可能性,自然要遠遠高於前者……這兩天來,坊間雖沒什麼不穩的風聲,可以白冽予的見識,卻仍從無數個隻言片語中感受到了一絲山雨欲來的危險氣息,從而對西門曄所言、海天門將於入冬時動手的推測多了幾分確信。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不論再怎麼縝密的計劃,規模越大,行動前便越有跡象可循——問題只在於如何把握住類似的線索。他雖不可能如西門曄那般對京中的形式和人物關係瞭如指掌,卻畢竟也接觸了不少有關的情報,對某些關鍵的人物資料亦是了然於心。有這些相應的知識為輔,要想由日常閒談中把握住關鍵的跡象自然會來得容易許多。

  只是望著窗外熙來攘往的人行,回想起打驚覺那個與冱羽交好的「霍景」真身至今、這一年多來的諸般波折,以及決戰之日即將到來的事實,白冽予心下便不可免地起了幾分夾雜……可以他一貫的理智作風,卻是說什麼也不會讓這點感慨的情緒影響了己身的注意和判斷的。也因此,當某個與師弟與西門曄的敍述相符的身影於特定時刻進了酒樓、並給小二喚著「連爺」請到包廂中時,青年幾乎連半刻都不曾延遲便出房離開客棧,裝作發了酒癮的樣子往對街做為接頭地點的酒樓去了。

  接下來的發展,大抵不超出西門曄所安排的劇本範圍。

  他所扮演的中年大漢才剛進酒樓,便因打扮落魄而遭小二驅趕。如此待遇讓本就心思鬱鬱的他大為不滿,當下再不顧其他、直接便於酒樓大堂撒潑胡鬧了起來——如此舉動不光引來了眾人的關注,也因而驚動了此時正在樓上獨酌的連城。後者因而十分仗義地下樓出面制止,卻在聽聞他被指腹為婚的女子「悔婚」的遭遇後起了幾分同病相憐之感,最終化干戈為玉帛、豪氣萬千地包了他的酒錢邀他一塊兒進包廂好生痛飲。

  這局戲充分考慮到了連城的性子和「遭遇」,自然不會成為海天門一方留心的「反常」——白冽予還為此于進房時功聚雙耳、放開靈覺查探了番,而在確認一切順利後、於連城有些緊張的目光中落了座。

  「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是。那位公公晚些會到隔壁的館子用餐。您只需事先打扮成他的模樣,再由密門通到隔壁與那位公公互換身份即可……這邊是所需的易容用具和那位公公的資料。」

  連城今次奉命前來接頭,只知道來人是自家主子從外面請來的醫道高手,卻不清楚對方的身份為何……不過他雖也以身為流影谷成員而自豪,卻不是那種因此便自覺高人一等、不把其他江湖客當一回事兒的張狂類型。眼下見這個貌不驚人的中年漢子一身沉靜淡定的上位者氣度,態度本就頗為客氣的他自是十分警覺地又添了幾分拘謹,既為恭敬地雙手捧著包袱將之遞給了對方。

  覺察了對方心態的轉變,白冽予微一挑眉,卻沒多說什麼,只是探手接過包袱現場將之打開、仔細翻看起了裏頭的資料……好半晌後,已將所有必要情報盡數默記於心的突然才擱下了文書,轉而取出包裏擱著的易容面具。

  那是一件藏青袍子,以及一張有著猙獰傷疤的面具。

  根據文書中記載,那名公公曾因替陛下擋刀而傷了面部,雖因此備受信任,卻也讓他的性格變得稍稍孤僻了起來,不僅平日總是習慣低著頭,也不喜與人有過多的接觸……白冽予不曉得西門暮雲究竟是善用了此人的背景、又或是此人 的背景根本是其一手炮製?但見這面具的材質並不若自個兒以李列身份行走江湖時的好,估計已久是供短期使用,便也擱了無謂的揣測,同連城告了聲罪後就地於包廂裏更衣易容了起來。

  這種狀況本就講究不了什麼場合禮儀,雙方又同為男子,對坐的連城自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禮貌性的別開視線後便自留心起了走廊上的情況。

  只是他這頭才剛轉開沒多久,便聽得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中、那名漢子已然再次開了口,音聲卻是較之先前悅耳許多的低幽:

  「連兄弟果真與我聽說的一般,是個相當誠實可靠的人……師弟先前承蒙您多方照顧了。」

  「咦?師弟?」

  連城本就不曉得他的身份,更不可能清楚他跟淩冱羽之間的關係,聞言自是一陣茫然,習慣性地便是一個回頭,問:

  「您是指……咦、咦?」

  只是這詢問的話語未盡,便因入眼的畫面而轉為了徹徹底底的呆滯——便只那麼一會兒功夫,方才那張相貌平凡的漢子竟已成了絕代芳華,便連那稍嫌臃腫的體型,亦在卸載一應偽裝後成了令人炫目的軒昂欣長。染著淡淡笑意的無雙面龐,以及雪白中衣包覆下、那肩背挺拔、細腰窄臀的優美身形……完全意料外的畫面讓全無「防備」的連城一時瞧得傻了眼,竟連吐息都有了片刻的中斷。

  瞧著如此,正自易容更衣的白冽予哪還猜不出連城對自己這個「外援」的背景一無所知?原先出於禮貌的笑意因而帶上了幾絲興味。

  「看來少谷主事前並未知會連兄我的身份。」

  「咦?嗯、啊……哇!這、這、我、我失、失禮了!」

  連城猶在震驚之中,聞言先是茫然弟應了兩聲,而後方猛然驚覺什麼似的紅著臉捂住眼睛別過了頭……如此反應讓白冽予不由回想起當年練華容之事時、忙著安慰他的東方煜一個不小心碰落他衣衫觸著他肌膚時的手忙腳亂,心情因而更是大好,含笑道:

  「你我同為男子,連兄弟又何須特意回避甚或如此慌亂?」

  「但、那個……總、總之。我、我還是這樣就好了!」

  尊駕雖同為男子,但那張容顏的殺傷力卻是遠勝於尋常女子啊——只是連城心下雖如此做想,卻因不願惹得對方不快而只得將到口的話語生生吞回了肚中。

  好在白冽予也只是一時起了幾分玩興,倒不是有意為難於他,遂於換好衣衫後語氣一轉、再次用上了先前那種略帶些上位者威嚴的口吻:

  「好了。連兄弟回頭吧。」

  「好、好吧……」

  得對方發話,仍有些小人物心態的連城這才回過了頭,卻不想原先以掌捂著的眼才剛睜,便又再次見到了那張令人屏息的容顏……好在青年此刻神色微肅,讓那張面容之上戴著的壓迫感稍稍勝過了誘惑力,這才讓連城得以勉強平心靜氣地與之對面。

  見他已恢復平靜,白冽予微微挑眉,卻未再如先前那般展顏揚笑,而是禮貌而不失距離地雙唇輕啟,淡淡道:

  「既然連兄弟原先並不知情,我還是簡單地做個自我介紹吧——在下擎雲山莊白冽予。先前敝師弟淩冱羽留京中時受了連兄弟不少照顧,冽予在此向您致上深深的謝意。」

  「您、您太客氣了……不過、那個……淩兄弟還好吧?」

  「他沒事的。」

  「那、那就好……」

  雖說那張極具代表性的面龐已經說明瞭一切,可連城大方才的「意外」後思緒便一直有些遲滯,是故一直到貴賓親口挑明才終於反應過來對方的身份——這名氣度不遜于自家少谷主,又有著一張無雙容顏的,卻不是「昔日」的天下第一美人、如今的年輕一輩第一高手白冽予是誰?

  身為西門曄的中心擁護者,連城對這位如今評價似乎猶過自家主子的青年自然有著相當複雜的情緒……可這位大能既是少谷主請來的幫手,與淩少俠又是師兄弟關係,以他的性子,自也不至於產生什麼敵意。要說有什麼影響的,也就只有先前因那張容顏而起的紊亂心緒,至此終得徹底平穩下來而已。

  也在二人短暫交換的其間,白冽予已然取過那張有著猙獰傷疤的面具覆了上。易容已成,取過鏡子確認自身的裝扮並無缺失後,他才再度啟唇,淡淡道:

  「為求穩妥,我想多觀察一下那位公公的神態、姿勢和習慣,不知能否勞煩連兄到窗邊顧著,一見到那位公公出現便告知冽予?」

  「沒問題!小事一件,二莊主放心吧!」

  「如此,便交給連兄弟了。」

  見連城應得豪邁,白冽予一個頷首致意後,便重新取過包袱中的文書翻閱了起來,同時放開靈覺、再一次留心起了周遭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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