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到了就近的公安分局,一個胖員警引著他們兩個去了個休息室。
“你們兩是高中生吧?不在學校上課跑出來做什麼?”
莊錦路說:“我們是出來剪頭髮的。”
“出來玩也不遵守交通規則,平時學校裏沒教啊?”胖員警挺和氣的,看他們年紀不大,就沒多嚴厲:“好了,一人抄五十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好好反思。”
兩人乖乖應好,在休息室長椅上坐了下來。
“對了員警叔叔,咱局子裏有醫務室嗎?”姜煒伸手把莊錦路小腿抬了起來,露出膝蓋那塊傷口,“我同學受傷了,不處理容易感染。”
胖員警看了兩眼:“是得消個毒,你跟我過去拿吧。”
姜煒誒了聲,站起來跟著出去了。
過了幾分鐘,他拿著碘伏和幾塊敷貼回來了。
莊錦路說:“我自己來吧,你先抄。”
姜煒躲過他的手:“處理外傷肯定是我有經驗,你這笨手笨腳的。”
莊錦路撇了撇嘴:“你經常打架受傷還很光榮嗎?”
“腿架上來。”姜煒在莊錦路跟前半蹲著,示意他把小腿放到自己腿上。
莊錦路猶豫了一下:“我覺得這姿勢有點怪怪的。”
姜煒嘖了一聲:“醫務室裏都這麼給人擦藥的,我又不占你便宜,再說你一男的皮糙肉厚的,有什麼便宜讓我占?”
說完他又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補充道:“還有,再怎麼說也是我騎車害你受的傷,我給你塗個藥不是什麼事兒,你別多想啊,我純粹是出自對你受傷的愧疚。”
莊錦路說:“也是,本來就怨你,非得騎車帶人還逆行。”
他心安理得地就把腿放上去了。
姜煒按住了他小腿,微微低頭,嘴角控制不住地翹了起來。
“我力氣比較大,痛你就忍著點哈。”
他把莊錦路校褲腿卷上去,露出了膝蓋的傷口,然後拿碘伏棉棒一點點清理上面的血痂和砂礫。
莊錦路坐著無聊,環顧著四周,白牆壁上正好貼著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他不自覺地左右擺著腳,感歎道:“抄五十遍,就是一千二百字,真是飛來橫禍。”
姜煒按住他小腿:“你多動症啊,腳別晃來晃去的。”
莊錦路哦了一聲:“你弄好了沒啊?”
“沒,別催,沙子都還沒撥出來呢。”
莊錦路說:“你快點,我們剪頭髮來不及了。”
姜煒抬眼看他一眼:“你這髮型過關,就是偏長,待會我拿剪刀給你剪,不收費。”
莊錦路說:“你給我錢我也不想讓你剪。”
姜煒嘿了一聲,說:“你不相信我啊,你看看我這頭髮,就是我自己對著鏡子剪的。”
“難怪……星星一直給我吐槽說你髮型醜。”
姜煒:“……”
他罵罵咧咧道:“不准嫌棄,又不是女的,要什麼髮型好看,有頭髮就完事了。”
說完他又低頭去撥沙子了。
他耐心特足,莊錦路靠著沙發都有點犯困了。
好不容易把看得見的沙子都撥出來了,姜煒握著莊錦路的小腿,拿棉球給他消毒。
莊錦路小腿軟乎乎的,不硬,一看就是不經常運動的,但皮膚卻挺滑。
姜煒握著握著就有點手癢,忍不住輕輕摸了幾下。
過後又驚覺過來。
我操。
我在幹嗎。
我在摸一個男的腿。
我摸莊錦路腿幹嗎。
摸完我還有點意猶未盡的。
我變態嗎?
他喉嚨有點幹,咽了口口水,緊張兮兮地抬眼去看莊錦路。
莊錦路歪著腦袋已經開始打瞌睡了,完全沒發現他的小動作。
姜煒這才稍稍放下了心,動作飛快地給他換好了藥。
莊錦路半夢半醒間被姜煒推醒了。
他茫然地睜眼:“幾點了?”
“六點。”
莊錦路反應遲鈍了一下:“我睡了半小時啊?你怎麼不叫我?”
姜煒看他一副昏昏欲睡人畜無害的樣子,莫名地一陣心癢想去狂揉他頭髮,然後再捏捏那看起來又軟又嫩的臉。
他連忙把目光別開,把紙筆塞莊錦路手裏。
“你也沒讓我叫你啊,快抄。”
莊錦路打個哈欠伸下懶腰,然後拍拍自己臉醒神。
“你抄了多少了?”
姜煒看著自己一片空白的紙:“……”
剛剛半個小時,他光顧著盯著莊錦路的睡臉發呆了,大腦中天人交戰,一邊是“你居然一直盯著一個男的看你是不是個變態啊”,一邊是“哪兒變態了莊小路長這麼好看不就是讓人看的再看一分鐘”,兩方廝打地他都快要爆炸了。
姜煒馬上心虛地把紙揉成一團扔了。
莊錦路用看透一切的同情眼神看著姜煒:“來不及了,紙透光的,我看到你一個字都還沒寫。”
姜煒:“……”
莊錦路是真的非常關心班上的問題學生了:“你做事沒什麼效率呀,這樣不好。”
姜煒死鴨子嘴硬:“關你屁事,抄你自己的。”
“好吧。”莊錦路趴在桌子上開始抄自己的,“我抄完了先走了,我還想回去晚自習。”
姜煒一激靈,馬上也開始收心抄了。
莊錦路做事認真不應付,整整五十遍抄下來都不帶潦草和缺字少字的。
姜煒就完全是含糊了事了,每個字抄五十遍,活像是練字帖似的。
交差之後,胖員警看了一眼就放過他們了。
“以後出門注意點,今天是運氣好,以後要真遇到交通事故,可就沒那麼輕鬆了。”
兩人都乖乖聽訓,完了就可以走了。
外頭天已經有些暗了。
附近有家理髮店,門戶挺小,不過他們也不挑,就進去把頭髮剪好了。
姜煒比莊錦路快,他把兩人的錢都付了,然後出去把停在公安局外的小電驢騎了過來。
莊錦路出來後問他:“多少錢?我回去給你。”
姜煒滿不在乎道:“剪一個頭送一個頭,你的不用錢。”
莊錦路:“啊?理髮店有這種活動?”
“對啊,我剛辦了張會員卡充了一萬進去,這是優惠,送十次洗剪吹。”
姜煒掏出卡包,抽出這家店的會員卡,還金光閃閃的。
莊錦路:“你難道是走到哪都要辦張會員卡的?”
這卡包鼓的都要炸了。
姜煒不動聲色地炫了個富:“也不全是會員卡,有個十幾張銀行卡吧。”
莊錦路真心誠意地說:“你好有錢啊。”
姜煒一直視錢財為糞土,這是第一次被人誇有錢的時候這麼爽過。
好像是被誇就會感覺很高興。
他強行壓著不受控制要飛起來的嘴角,故作無謂道:“咱們今天怎麼說也是共患難過了,以後你也不用跟我瞎客氣,你煒哥請的客都不用你記心上。”
剛說完,姜煒一直不線上的智商突然冒了個頭出來。
他一激靈,心道,我操,我是傻逼嗎,明知道莊錦路家裏條件差,還在他面前炫富,我傻嗎?
他馬上把卡包收起來了:“其實也不是我的錢,都我媽給的,我其實都沒自己賺過錢。”
莊錦路頗為贊同說:“能早點自力更生是好事,我這個暑假一直在幫人做翻譯,倒是賺了幾千塊。”
姜煒問:“翻譯?為什麼有人會找翻譯啊,直接百度英譯中不就行了。”
“是有關鉑類抗腫瘤藥物臨床應用的專業醫學論文,機器翻譯沒有人工翻譯好。”
姜煒:“………………”
啥啥啥???
你說的是什麼玩意兒?
姜煒發現,莊錦路這人有時候蠢蠢的,有時候又好像是另外一個次元的人。
莊錦路看他一言難盡的表情,還以為他感興趣,興致高昂道:“你也對醫學感興趣嗎?你要是想看,我回家發文檔給你,這篇論文寫的特別好。”
姜煒咽了咽口水:“我想我並不需要……好了我們該回去了,你不是還要晚自習嗎。”
“哦哦對,那我去坐公車。”
姜煒拉住他:“坐什麼公車啊,我帶你。”
莊錦路從小到大都是聽話的好孩子,剛被罰款過,他長記性了:“不行,會被罰款的。”
姜煒一揮手:“沒事,我剛剛交了四百,跟員警叔叔說我們回去還得騎車帶人,先付罰款金了。”
莊錦路:“……”
“錢都給了,你不坐我的車,不就浪費兩百了。”
莊錦路認真一想。
真是好有道理啊。
於是最後兩人還是一塊回的學校。
回到學校的時候,正好趕上晚自習第二節課。
班裏人並不多,姜煒說得沒錯,大家都想趁這個放風的機會出去浪一圈,很少有人像莊錦路這樣急著回來上自習課。
蔣沉星趴在桌上玩手機,聽到動靜就抬頭看:“路你回來了啊。”
莊錦路嗯了聲,去抄黑板上各老師佈置的作業。
蔣沉星又扭頭去看姜煒:“呵,煒哥這頭髮正經多了,你先前那髮型真挺非的,我一直不好意思跟你說。”
姜煒:“滾。”
“好咧。”
姜煒擼了把頭上的短毛,在心裏惋惜地歎口氣。
那種甩個頭髮都能截圖成屏保的帥氣模樣一去不復返了,現在就跟斷情絕愛的苦行僧似的,頂著個無欲無求的頭髮,魅力值都得跳崖式下降。
他撐著下巴又去看莊錦路。
不過莊錦路好像沒被這髮型影響,還是好看。
過了半個小時,有人關門的聲音猛地把姜煒從出神的狀態中拉了回來,他才驚覺自己竟然又看了莊錦路半個小時。
我操,這仔有毒!
姜煒打了自己一個巴掌,好多人聞聲扭過頭看,姜煒對上莊錦路的目光,心裏慌得一匹,下意識地大聲道:“看什麼看,看你的書去。”
莊錦路被他一瞪,心道這人又犯病了,就不管他了,轉回了頭。
姜煒緩緩鬆了口氣。
嚇死老子了。
能別在老子想你的時候突然轉頭嗎??
蔣沉星拍拍他桌面,然後指了指手機。
姜煒心想分分神也好,就低下頭,掏出手機,看蔣沉星的信息。
蔣沉星:“煒哥,幹嘛扇自己嘴巴子,是不是照了鏡子後悔去剪了?”
姜煒:“你快給我講幾個笑話。”
蔣沉星:“……?”
姜煒:“恐怖故事,小品,相聲,什麼都行,不然我可能要瘋球了。”
蔣沉星:“你幹嘛了啊,撞邪了?”
姜煒:“我可能真是撞邪見鬼了,不然我也不會總想他啊。”
蔣沉星:“???”
蔣沉星:“什麼玩意,你想誰?我操,你談戀愛了!??”
蔣沉星:“煒哥你變了!你還記得你的座右銘嗎?!”
姜煒:“……”
姜煒:“不做作業,不談早戀。”
蔣沉星:“對,你把你的金桔都給忘了?今天我就看到你寫了作業,現在你居然還要早戀??”
姜煒:“沒。我沒早戀。誰說我談戀愛了?”
蔣沉星:“那你說總想ta,這個ta是誰啊,該不會是李怡雪吧!!我咬死你啊!!”
姜煒:“滾滾滾,不是。別問了,我腦子有病啊告訴你這個擴音器,明天全校都知道了。”
他本來就心煩氣躁的,被蔣沉星一攪和,非但沒有冷靜一點,還更煩了。
他關了手機,跑出去洗臉。
到第三節課他才回來。
王文萍正好站在上邊數人,把幾個頭髮不合格的都拉到教室外了。
非常不幸的,蔣沉星也在其中。
幾個男生低頭站成一排挨訓,王文萍拿著把剪刀準備現場處刑。
“讓你們去剪頭髮不去是吧?那我來,一個個過來,我手速很快的,半分鐘一個。”
蔣沉星愁地五官都皺到一塊了,朝姜煒投去求救的眼神。
姜煒幸災樂禍,攤了攤手就走進教室裏去了。
過了五分鐘,蔣沉星垂頭喪氣地進來了。
他那頭被幾剪刀剪得比姜煒還短,看著實在有幾分清涼。
姜煒捶著桌子笑,正在他笑得開心的時候,數學老師老張頭從後門進來了。
“姜煒。”
姜煒笑不出來了。
“來我辦公室一下。”
“……哦。”
姜煒出去後,蔣沉星才有膽子跟莊錦路抱怨:“煒哥真不是人,我都這麼慘了,他還笑這麼開心,活該被老張頭叫去罵。”
莊錦路說:“其實你這頭我看著也挺想笑的。”
蔣沉星:“…………”
姜煒到了老張頭辦公室,裏面就他一個老師還在。
“張老師,您還沒回家啊。”
“別嬉皮笑臉的,”老張頭不吃他這套,把一本作業本攤開放到他眼皮子底下,“這是你作業本?”
姜煒拿起來看了看,這龍飛鳳舞的筆跡,就算不看名字他也知道是自己的。
“對啊,怎麼了?”
老張頭在轉椅上坐下來:“你要不要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麼這幾道拓展題,你漏了好幾個關鍵公式還能得出正確答案?”
姜煒眨眨眼:“我寫的是正確答案啊?”
老張頭恨鐵不成鋼地瞪著他:“別跟我耍油頭,你真以為我年紀大了人也糊塗了是不是?你說實話,你是不是抄的莊錦路的作業。”
姜煒也不撒謊了:“對啊。老師,他作業真的都是對的啊?”
老張頭說:“嗯,廢話。”
高一的知識對莊錦路來說就跟過家家似的,他本來就想過免了莊錦路的作業,給他留更多課餘時間去鑽研別的難題。
姜煒喃喃道:“我操,他好厲害啊。”
老張頭:“?”
“你想什麼呢?”
姜煒就說:“張老師我知道了,以後我不抄他作業了,我有不會的就去問他,您讓他教我吧。”
老張頭說:“你可別了,教你純粹是浪費他時間。”
姜煒:“???”
“你有不會的可以來問我,我就在辦公室待著,又不是擺設。”
姜煒挺失望的:“哦,那算了。”
老張頭氣得要拿尺子打他,姜煒連忙腳底抹油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