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不愧是柳永大大,就是不知道他和趙禎兩個人誰在插刀上頭貢獻得更多了?畢竟這兩個人都有失戀的經歷。
夏安然若無其事得轉了頭,以實際行動表示一切與自己無關。
隨著耳中越來越重的呼吸聲,他終於迎來了散場曲,在女郎高昂的音調中,他靈敏的耳朵為他捕捉到了一陣泣音。
那人似乎是知道了自己的失態,在此之後便強自按捺,只是共情這件事情又是如何能夠被壓下去的呢,於是夏安然便只能斷斷續續的聽到那一邊傳來一小片一小片並且有逐漸擴大趨勢的哭泣聲。
他有些困惑。
末曲這一段其實並不悲,畢竟最後那位郎君還是回來的,但凡看過小戲的人都應該知道這個結局,前些日子已經有人為這出戲寫了劇評,
有人說這段是另一個姑娘和她的夫,也可能是木娘和夫君的另一個發展,但更多的說法則是覺得此或為莊週一夢。
雙雙身殞的那個是夢,而重逢的才是現實。
總之,官方一日不給正確答復,民間的討論和腦洞一時之間關不上,甚至於他們還說得有模有樣,就連原作者都要相信了。
而事實上,這一段夏安然是真的不知道為何會突然之間加上去的。在寫小說的時候,常常會有感覺這個故事並不是我想讓他這樣發展,而是這個主角推動了發展,他自己做出了選擇。
此結局便是如此。
不過也無妨,算是有個圓滿結局,也能化解一下觀眾們被插刀插的遍體鱗傷之心,夏安然是這麼想的。
但是個人閱歷、性格還有經歷會使得他們看到的東西有著不同的展示,其中更可能和作者本意南轅北轍,這一點作者無法控制,閱讀本就是見仁見智罷了。
所以夏安然覺得那一片哭成一團的人,和他也沒有什麼關係,直到他得知那一片做的娘子們基本都是武將的內眷為止。
其中便有楊延昭的遺孀和媳婦。
如果說楊延昭的名字有人不知道的話,那麼說另一個稱呼,在華夏便當是無人不知的——楊家將。
作為宋朝頂尖的武勳世家,楊家一直以來都是帝王心中最堅固的堡壘。
但可惜的是,英雄世家的名號是用一個又一個家族的男兒郎用性命去鑄就而成的。
楊家的寡婦有多少,沒有人知道;楊家經歷喪子之痛的女性有多少,也沒有人知道,楊家歷來都是男人流血,女兒流淚。
最後在楊家男兒幾乎死絕青黃不接之時,撐起這一個家族的還是楊家的女性,如今楊家的當家人是余太君,這位是楊業的妻子,如今已經九十高夀,便是先帝見到她都要給與尊敬。
當然,這位老太君如今已經不再管事,大事小事都交給了楊延昭的遺孀——金花郡主。
這位娘子是太祖趙匡胤的義妹,身份高貴的同時極為機敏,傳聞其比之楊延昭更有幾分能耐,在楊六郎帶兵之時亦是在旁輔助,很是打出了幾場飄亮戰役。
只是後來楊延昭身殞,宋遼又簽訂了澶淵之盟,故而便回了京城,一來歸還兵權,二來也是要來照顧楊家一干婦孺。
而作為楊延昭的夫人,又有宗親身份,這位柴郡主今日也被請來了觀賞這一出劇碼。
夏安然此時在心中唏噓,但他一個外姓王爺,縱然對如此英雄人物尊敬崇拜,但是到底不好親近,否則便是給人添了麻煩,——他本來是這麼想的。
直到隔了幾日,夏安然的家門被人敲響,前來送拜帖的人署名為楊文廣。
而他來拜訪的原因是因為知曉夏安然府中有一少年天才,故特來請教。
夏安然一臉懵逼得看著這兩個人在見面之後沒多久,便戰作一團,然後上竄下跳半響又做出了惺惺相惜姿態。之後楊文廣便成了他家中的常客,其中發生了什麼,因為速度太快,夏安然一時之間都反應不過來。
最初時候,他以為楊文廣是沖著白玉堂來的,想著自家學生當年過州試的時候的成績的確是引人注目,估計那楊家人也是想要與之結交一番。但等幾次以後要楊文廣蹭上了夏安然開設的補課小灶,他才意識到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若要說楊家人這是打算給自己的小孫子蹭一個先生不成?
夏安然簡直都要驚呆了!
楊家出生勳貴,楊業祖上亦是刺史出生,後有楊業、楊六郎兩代大將,又有無數楊家一系兵士皆為國戰死,加之還有不少子弟在軍中為官,楊家在北宋的地位極高。
楊家第三四代雖然還沒有長成,但是無論是余太君還是郡主都有國家發下的薪酬,遠不至於到連請先生的錢都不夠的份上。
而且最重要的是按照楊文廣的身份地位,他沒有必要參加武舉,完全可以父蔭入朝,或者說是走軍隊的路子。
坦白說,大部分武舉入世的生源結果便是入禁軍,畢竟是國家珍貴的人才,哪能輕輕鬆鬆的就放到邊疆去送死,一不當心被人砍瓜切菜了,中央政府豈不是要心傷。
事實上,就北宋來說,其著名將領中只有極少的一部分是武舉出身,大部分還是在軍隊拼殺出來的。對此夏安然猜測是不是楊家的女眷不讓楊文廣上戰場,哪怕如今是和平時期。畢竟楊文廣的大哥二哥都已經入了軍職,楊文廣的身份可能就成了現在楊家宗室的最後一根獨苗了,為了血脈的延續,他被留在安全的汴京城也是可以理解。
若他當真一無是處,只留在富貴鄉里面做一個延續血脈的種子又實在讓人看不過去,所以才讓他去考武舉。有一個武舉身份,再在京中謀一個閒職,便也說得過去了。
畢竟楊家已經死了兩代當家,再不讓人留個根實在有違人道。
後來夏安然又想到了一點,那邊是楊文廣這樣來找白玉堂,說的好聽是少年結交,說的難聽便是來抱平南王的大腿,武將同異姓王若是交上了關係,在外派之時自然會被掂量幾番。如他所料未差,這應當就是楊家女眷們的算盤了。
但是旁人的算盤是旁人的,面對這突如其來蹭課的學生,夏安然倒是呈現無所謂的姿態,畢竟放一頭羊是放放兩頭羊也是放,更何況……他默默看了看白錦羲在臨走之前給他留下的諸多兵書,以及沉醉其中連家都不想回的楊文廣。
他總覺得結果很有可能會辜負老太君的想法,在他這裏留下去的話,這位楊家的獨苗苗,恐怕只會更加想上戰場吧?
白錦羲的兵書寫的有多好,是得到曹操認可的,能夠成為東漢軍士官方教材的那種,更何況雖然白錦羲沒有東漢末年的記憶,但是就他查閱此世間的通史之後,也為諸多宋初的戰役標了注解。
其中不乏以楊文廣祖父和父親為將帥的戰役。
對於這兩位楊家將,白錦羲的評價非常的高。
在如此環境下成長起來的楊家三少爺,難道真的不想像他的父親和祖父一樣嗎?青少年都有慕強心裏。若是一個不當心……
想想離家出走的白二少,還有離家出走的龐大少……再加上天天往外頭跑的白三少,夏安然毫不懷疑這位楊三少會走上同樣的路子。
這些倒是與他無關,他們家白二少和白三少未來的志向都是上戰場,而如今的宋局勢也和歷史上全然不同。
不能說敵人更好打一些,但是確實比歷史上的要更為輕鬆。
因為如今的宋朝正面臨著遼國的日暮之年和西夏旭日東昇之前,他卡在了最好的時間。
大國邦交可不會講什麼仁義道德。
彼此都是趁你病要你命,死皇帝最好,內亂搶皇位其次,孤兒寡母必須欺負。
要是不能抓住這個機會確立國家地位,想要等到下一次便不知要多久了。
所以即便是出於私心。夏安然也是想要將這楊家拉到自己的戰車之上的。
畢竟如今天天聖三年,接下來約莫四五年後,大遼會死皇帝,再過個九、十年,黨項換首領。
如果這個機會不能抓住被他們和平過度,翻過身來……宋國想要崛起,便難了。
故而,夏安然於諸多狀況只做不知,每日平平靜靜得佈置功課再講解題目,日子便一點點得過去了。白玉堂被楊文廣纏得死死的,楊文廣能打,基礎也好,久而久之二人從權宜之計之中也算是生出了些交情。
農曆三月,春暖汴京,此時城中聚集的考生們越來越多,大街小巷也跟著充滿了科舉開考前的熱鬧氣氛,亦是開始湧動暗流。
這一切都和夏安然沒有關係,他們家今年要考試的也就白玉堂一個,白玉堂考的武舉,關注的人並不多,只是他名聲極大。
錦毛鼠白玉堂,作為一個少年人才,亦是已經在江湖中傳出名聲的年輕人,居然要參加科舉……比起展昭的路子,他更是走了另一個極端,這樣的選擇在諸多武人心中多少有些不能接受。
但同時這些人又覺得這錦毛鼠若是去考了個武舉,輕輕鬆鬆摘了個狀元似乎又十分帶感,加上白家小報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致力於洗腦,將參加武舉就等於支持官家,等於報效國家,等於為國為民一路畫了等號。
頭腦相對簡單的武人們並沒有意識到這是有人在輿論控場呢,只是跟著想,覺得好像有些道理,再看看武舉的各項考試……覺得似乎並不那麼難呀。
只是要背書謀兵書這一點有些讓人腦殼疼,算了,自己是沒前途了,小崽子倒是可以逼著學一學。
努力給弟弟投身科舉洗白的白大哥無意間抱住了官家的龍腿,還順便替他弟弟刷了一波好感度。官家在後來之情後表示,他對於白家這對兄弟的知情識趣表示十分的歡喜。
當然,他一點都不羡慕人家兄弟情深,因為他也有一個一心一意為他謀劃的弟弟呀!
夏安然不知道趙禎在腦補什麼,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要送白玉堂去省試之前的緊張感,對此,他連搬家的事都先給推了,就怕因為搬家影響了白玉堂備考。
如今白錦羲還在外頭,白錦堂不知為何沒有上京,只有自己陪考,夏安然自己考試有經驗,送小輩考試卻全然沒有,好在他也不至於關心則亂,東西被安排得緊緊有條,無論是文考的筆墨,亦或者武考的活絡油都給白玉堂給帶上,為了彌補白二少挑剔的味覺還有喜潔的天性,他還親下廚房給人做了醬,甜鹹均有,看他需要便是。
至於白三少在考場內煮飯的後果……咳,他才不知道呢。
事前準備樣樣緊張,但是真的把人給送進去了,夏安然反倒是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他前腳送完學生去考試,後腳便轉去了自家的店鋪。
不是【三家】,而是他悄咪咪得開的寵物店的那家。
去歲冬日的寵物小棉衣賣的非常紅火。
雖然京城內很快興起了仿照之風,亦是有不少大家夫人讓家裏的針線女工照著做了,但是考慮到成本以及這是剛需,還是有不少人直接選擇購買。
而最關鍵的是,多虧了上次展昭牽著狗招搖過市的一波宣傳,原本不被人注意的狗繩子和狗狗們驕傲乖順隨侍在旁的模樣刷足了存在感。
展昭如今在開封府的人氣很高。加上夏安然的三隻狗一隻貓也格外帥氣賺足了眼球。
同行的白玉堂是他屬於帥的很有距離感的類型,冷眉冷眼的,而夏安然則被這兩人有意無意得擋在了最後,但是他這張面皮也是極好的,肩上停著一個不拴繩子的鸚鵡也是刷租了存在感。
雖然不是有意的,但是那一次小搬家的確是造成了模特走台的效果。
但事實上,夏安然這家店裏之前栓繩不受歡迎還有一個因素就是:它,賣的很貴。
這種線是特製的,裏面是用鐵絲和經過處理的動物筋,還有旁的材料扭在一起做成的堅固繩子,在這個沒有化纖的時代,這已經是他所能做出最耐拉的繩子了。
嚴格來說這樣的製作工藝。可謂前所未有。
因為現在的人都沒有想到過,居然可以將鐵絲混在繩子裏面,外表看上去是一根普通的繩子,那裏卻另有乾坤,十分耐用。
所以近來跑的。所以進來有負責寵物店的掌櫃來找夏安然說店裏面出現了一種情況,那就是有人購買狗繩然後充作別的用途。
夏安然一臉茫然得聽著這位掌櫃解釋別的用途是指何,“譬如套馬索、井繩之類……”
總之,他們就是沒有把這個繩子用在最正確的地方,還有不少人像他建議要將繩子的長度做長一點,如今的這個長度,已經不能滿足他們的需求
搞得夏安然很想問他們,你們到底有什麼需求?你們不就是過來買一條牽狗繩?能不能給一條狗繩它應有的尊嚴?
夏安然剛剛踏進店鋪,便看到掌櫃的一臉苦相得在同一位客人說著什麼,那人聽著掌櫃的解釋,面上也露出幾分無奈。
因為視線被客人阻擋,掌櫃的尚未見到夏安然踏入,那位客人顯然是注意到了他,但可能以為他也是尋常的買主並未多做注意,直到夏安然走到了他們視線的死角外,掌櫃的見到他之後,立刻喚了一句東家。
“何時惹得客人不愉?”夏安然微微一笑,很有服務行業風範。
那客人聽到夏安然的問詢之後,微微側轉過身,露出了自己一張俊秀到漂亮的面孔,坦白說,這是夏安然自來到這裏之後,第一次看到這種風格的男子。
這張臉搭配成了他的氣勢境顯得有幾分咄咄逼人,雖然此人面上並無鋒利之色,但是眉目流轉之間便可知曉此人定為人中龍鳳,絕非尋常之人。
夏安然便是知道這個,才沒有讓掌櫃的繼續招待。
此人只是微微偏轉過身,目光自夏安然面上游離而過,並未開口說話,只任由掌櫃的將事情經過告訴了夏安然。
讓掌櫃為難的事情倒並不是因為這位客人出了什麼難題,恰恰相反,是因為客人堅信他自己計算的結果是正確的,然而他將錢算多了。
此人一口氣買了30根繩子,但算來算去,卻算出了35個的價格。
掌櫃的秉持著誠信告訴了他正確答案,這位客人卻怎的也不相信,掌櫃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占著一份便宜,所以硬是只收他正常的價格。
於是雙方便僵持在了這兒。
夏安然聽聞事情經過後只是笑著吩咐包30根繩子便可,另外他搬出來了一個抽獎的箱子,裏頭放了各式各樣的彩球,當然這些彩球被他動了手腳,裏面基本都是一二等獎,裏面無論抽中哪個都能抵得上那五根昂貴的狗繩。
這位郎君一看夏安然搬出來的東西面上立刻多出了幾分好奇,聽聞夏安然解釋這是因為他買到了數額,所以可以獲得一次抽獎機會之後更是生出了幾分興味,當下就伸出了自己的手順著夏安然的解釋晃動了一下。
他得到了一個大型貓爬架作為獎勵,等聽到這東西是給貓用的時候,這位客人立刻露出了些許難色,夏安然立刻意識到這位養的肯定是犬科啦!畢竟在這個可以合法飼養猛獸作為寵物的時代,夏安然的確沒有辦法根據這位客人購買的牽引繩判定他所飼養的究竟是和,這一系列牽引繩的概念便是犬、貓都可用,不過貓科類有特殊的項圈。
他立刻貼心得為客人介紹了等價的另一個產品——狗牌。
金燦燦的銅制,可以免費刻字,還贈送項圈哦,不來一個嗎親?
客人對這個產品顯然十分好奇,他細細看了看夏安然拿出來的幾個銅牌子,耐心得挑了一個最喜歡的形狀,然後又在夏安然留下的本子上頭寫了想要留下的寵物名字和主人名字。
對於要留下這個資訊,起初客人是有些不解的,但是等夏安然解釋有了名牌之後,無論心愛的寵物到了哪兒,旁人看到了名牌就能立刻知道寵物主人是誰,一來可以避免不必要的傷害,二來玩意寵物走丟了也能讓人找回來。
說著,夏安然特地跑到後頭拿出來了自己定制的幾枚名牌,主要是給家裏的兩條大狗做的。
正面寫著狗狗的名字,背後寫著白錦羲的名字和莊子的地址,看到樣品的時候,這位客人垂下的眼眸中閃爍著感興趣的光芒。
“這個要等多久?”這位客人反反復複看了看銅牌,但是等看項圈的時候他皺了皺眉,看似對於這種皮質不是很滿意。“可否快些做完,我可以加價。”
土豪!
夏安然毫不懷疑這位的身份,他眼眸一亮,但是也沒有一口應下,反而問了這位客人在牌子上要寫那些字,而等這位客人寫下了想要鐫刻的詞語的時候,他愣了愣,“正面太平王府”背面……“擅動者,誅。”
一時間,夏安然方才感覺到的種種微妙都被串聯,他露出了一個恰到好處的吃驚表情,詢問了一下這位的身份,如他所料,此人極為謙遜得言道自己便是太平王世子,於是夏安然也只能曝光自己的身份,二人一時之間主客地位輪轉。
夏安然笑著沒有承禮,然後用一種親密卻不越界的姿態告知這家店是他開的也是個秘密,就連掌櫃都不知道。故而便不必多禮,免得洩露啦!
後來,他同這位“客人”友好分別,並且真誠祝願客人家的寵物能夠體會到他的拳拳愛護之心,變成一個好寶寶,太平王世子謝過夏安然的祝福,步出幾步後還回身行禮,姿態極其謙遜。
夏安然算了半天的賬,最後踏著夜色出了店,一切如常。直至他踏進了家門,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自從趙禎知曉玉天寶曾經潛入夏安然的宅院之後,便又撥了一批禁軍來守衛他。這些禁軍在白玉堂去考試之後成了夏安然的最後一道保護。
直到這一刻,夏安然才勉強放鬆下來。他自從對話的一半之後,便隱約猜到這位人是誰了。
替父送來淘汰軍備,順便在帝王勉強要刷個臉的太平王世子,宮九。
當然,在這裏他用的是本命,而不是宮九這個化名。
而正因為知道他是誰,夏安然才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不對,他知曉宮九如今定然不會輕易暴露自己,他在此時扮演的是一個謙遜多禮的人設,但是不暴露不代表沒有旁的解決方法,殺人於他這種武功高強之人來說輕而易舉,若夏安然表現出對此人的瞭解……
幾乎不必多說,夏安然很可能只是睡個覺就能登出。
他絲毫不懷疑這一點,於是他裝作若無其事,一整個下午安安分分得就在院子後頭打算盤,還兼觀察上門的客人,就像是一個尋常的對偽裝成店鋪東家感興趣的下沒事找事幹的王爺一般。
夏安然不知道有沒有瞞過宮九,他自覺應當沒問題,但是這種事情也說不好,千萬種計謀百出,也架不住宮九此人……按照沙曼的話來說,這位九公子幾乎沒有任何缺點。
讀者可能只記得他的變態,但是夏安然卻清晰得記得沙曼有評價過他的心思極其細膩。
即便是到了宅院裏頭,夏安然還是表現出了一派淡定,他若無其事得喂了貓貓狗狗,再遛了會夏多多,然後便沖了個湯婆子,舒舒服服得蹭進了床鋪裏頭。
這一夜夏安然睡得很沉。
他怕自己露出端倪,特地啃了一顆白錦羲之前給他的安眠小藥丸。
截止到下夏安然睡著,他都沒有在空氣中聞到異樣的味道,這令他放鬆了不少,直到第二日醒來,一切看似均都安然無恙。
再醒來之後,他依然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平南王。
不著痕跡得緊張了兩天,夏安然終於放下了心,在心中嘲笑了一番自己的多疑,沒事瞎緊張——直到他在一個禁軍的身上發現了意外。
這個禁軍的脖子上有一點小紅點。
是針孔。
夏安然垂下了眼眸,他當時正抱著小豹子,抱著這只因為天氣太好心情大好便變成小奶模樣開始撒嬌的小豹子在院子裏頭遛彎。
注意到這個禁軍的異樣之時,夏安然壓著豹子的手微微一緊,心頭卻是猛然間燃起了熊熊大火。
真是夠了!
夏安然不是一個擁有攻擊性性格的人。
在東漢時候,他便是如此,曹營的諸人也都縱著這位年紀最小的謀事,平日的任務也多以防守為主。
故而,就連夏安然此時也為了自己猛然間爆發的怒氣所震驚到。
片刻後,他及時冷靜了下來。
他摸了摸似乎感應到他怒氣尾巴小小炸開的豹子後頸,在心中暗自警告自己控制情緒,這個身體對他的影響使得他的情緒明顯了不少。坦白說夏安然原以為自己經歷了一個活成老爺爺的世界之後一定會變成一個慈祥爺爺的性格呢,若非這個身體有情緒放大的功效,只怕白錦羲看到的就是一個少年老成的夏安然了。
但是自然而然也會帶來負面影響。
譬如現在。
夏安然捏了捏小豹子的耳朵尖尖,他已經,很久沒有擁有這麼明顯的情緒想要去爭取些什麼了。
但是現在,他可能真的有些理解了——俠以武犯禁這句話的真正意義了。
當一個人的人身自由和隱私權都得不到保證,又談何旁的?這一日,夏安然遞交了銷假的申請,翌日一大早,平南王的馬車晃晃悠悠得到了待漏院,自入京後大半時間都在養病的趙惟能終於再次站立在了這個朝堂上。
突然出現在朝堂上的平南王讓諸位大臣心中都暗暗一驚,除了極少部分的臣子知曉夏安然是皇帝的心腹之外,大部分尋常臣子都自覺明白夏安然的地位,他們不是很明白這位裝鵪鶉裝了這麼久,怎麼突然想起來從殼子裏頭爬出來啦?
夏安然對此的態度十分沉靜,他順著他爹的腳步,一步步踏到朝堂上,然後站在了屬於他的位置,平平穩穩得回應了一番帝王對他健康的安撫,並且對著他的皇兄露出了一個柔軟的笑容。
趙禎是真的心情挺愉快,他是個聰明人,自然知曉夏安然之前的屢屢避嫌舉動是為了什麼,不是不為了弟弟不信他而傷心,但是趙禎也知曉這不過是人之常情,弟弟這麼做純屬正常。但是人的情緒從來不因為自己的理智而改變,如果理智那麼有用的話,那也不會有那麼多男女朋友吵架的事了。
所以在情感上,趙禎其實是十分失落的,但是當他接到下面遞交上來的夏安然的銷假條子時候,趙禎足足呆了數息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他情不自禁得瞪大眼,和內侍在確認了一番,才知曉這意味著什麼。
——這是不是說明,他的夏弟終於徹底相信他不是那種卸磨殺驢亦或者會輕易起猜忌之心的兄長?所以願意來幫他啦?
趙禎當即在堂內踱了幾個回合的步子,然後他在心中將最近發生的事梳理了一遍,沒有想到有發生什麼能讓夏弟會回心轉意之事啊……
莫非,莫非是因為他最近拜了太一神?
不錯,太一神在民間那麼火,自然也傳到了宮中。
不單傳到了宮中,還傳到了帝王耳中,白錦羲不在,有些消息自然沒有人攔截,於是夏安然供奉東皇太一神,以及諸多工匠供奉太一神的事便到了皇帝的案桌上,姑且不討論這些消息是基於什麼原因傳到了這裏,也先不去探討這些消息的出現原本是什麼目的。
但是趙禎最後得到的結論就是——夏弟想要和他兄弟情深永結同心。
這可把皇帝感動壞了,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怎麼表達這種心情,但縱然知曉夏安然心思,帝王依舊不能任性行事,夏安然發明太過逆天,一個個都不是可以公之於眾之物。即便他想要大聲說我弟弟是天生之才,也只能暫且閉嘴。
但人的情緒往往只在一瞬間,趙禎的心有內疚,在這種情緒轉為更複雜的情緒之前,夏安然上朝了。
他的弟弟站在朝堂上,對他露出了【哥,我在你身邊】的笑,趙禎只感覺心裏頭暖洋洋的,一時間,對接下來的提案更有信心了。
他吸了口氣,整肅精神,緩緩開口“諸君何事欲稟”
一官員出眾“臣有奏,”
“榷場欲開,臣請重排貿易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