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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險道神》第5章
第5章

  挖完紅薯之後,兩人重新上路,去河邊掏了點黃泥巴,用來裹住紅薯免得火一大它就成了碳。

  兩人出乎意料地在河邊碰到了乞丐,乞丐將頭紮在水裏洗頭髮,弄得渾身濕淋淋的。

  路榮行莫名地有感而發,覺得那畫面挺有意思,就舉起相機對著乞丐拍了一張。

  說來也巧,乞丐大概是感受到了注視,在快門按下的前一瞬轉頭看了過來,於是路榮行透過鏡頭,看到了一張掛著灰土的、受驚的臉。

  有些人不願意被人照到,路榮行沒想到他會忽然轉過頭來,登時就有點尷尬,好在乞丐維持著一貫的呆滯,愣頭愣腦地轉回去洗頭了。

  關捷沒注意到這個碰撞,自顧自在水底撈泥巴。

  這時河對岸的花生地裏有人在勞作,看見這關捷在河邊玩水,就扯著嗓子沖他喊道:“那是誰家的小孩,別在河邊玩水,今年都淹死好幾個了,別處玩去。”

  關捷喊著“好咧”,手上加緊掏了兩坨,兜進一片嫩荷葉裏,躥到岸上去了。

  路榮行也不想久留,兩人騎上車就走,因為關捷不想碰到吳亦旻,便選了塊沒有人的火堆,將玉米和紅薯用撿來的棍子埋進了已經沒有明火的灰燼裏。

  等待烤熟的過程中,路榮行戴著口罩坐在小徑上找鏡頭,關捷則在草叢裏翻找,找到了一串像硬幣那麼大,看著像迷你西瓜但當地叫小苦瓜的野果。

  這東西熟透了也是酸的,但是關捷的爸爸喜歡用這來下酒,他閑著沒事,不介意為老爸做點貢獻。

  玉米十來分鐘就能熟,路榮行不愛吃,關捷就先啃為敬了。

  只是他如今是個破嘴巴,只有用下面的牙齒發力才不會痛,因此吃得像個智障。

  路榮行給他拍了兩張醜照,關捷並不在乎,吃得腮幫子上都是胚芽粒,還人身攻擊說路榮行是個癟嘴老太太,只愛吃熟紅薯這種軟東西。

  紅薯熟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太燙了路榮行沒法立刻吃,兩人於是兜著食物回了家。

  自行車拐進大院門口之後,路榮行聽見身後忽然冒出了一記巴掌聲。

  關捷拍著腦門恍然大悟:“誒喲天,忘記我姥姥在了,沒準備她的玉米。”

  他折騰半天,剩下兩個玉米,那三個紅薯都給了自己,路榮行不太護食,立刻說:“那給你姥姥吃紅薯好了,軟東西,更適合癟嘴老太太。”

  關捷覺得這人真是記仇,笑呵呵地說:“那不行,我都送給你了,這是今天借你車的回禮,挖的太早了,要是不甜,你就用糖拌一下。我姥姥就吃肉吧,她愛吃肉。”

  說著他從後座上跳下來,跟著路榮行的車跑了兩步,等對方停下來之後從車籃裏取了玉米,轉身就開始拜拜。

  這時路榮行的家門口忽然冒出了一道人影,嬌小清瘦,長裙高馬尾,正是路榮行那個看著特年輕的媽。

  “你倆這是哪兒瘋去了,怎麼一身的胡味兒?”汪楊除了會彈還會唱,嗓子明亮悅耳,說話就愛笑,使得嫌棄的意味大打折扣。

  關捷一點兒都不怕她,邊往家裏跑邊說:“我們到地裏放火去了。”

  “嘿,”汪楊瞧不起他地笑著說,“就你那點芝麻膽兒,騙誰呢。”

  “關膽子屁事啊,”關捷詭辯道,“你不信是因為我們正直。”

  汪楊說你都快皮成球了,正直個錘子,隨即攬著兒子進了家門。

  隔壁的關捷很快也進了自家的廚房,他爸媽加姥姥已經吃到了一半,用餐的氛圍不怎麼好。

  他爸關寬是個不善言辭的瘦子,個頭中等,上面的門牙有一點點齙,在街道上是出了名的脾氣好,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那種。

  他媽李愛黎則潑辣得多,頂著一頭不久前才燙完的、連劉海都沒放過的小捲髮,本來就比路榮行的媽皮膚黑,這會兒還黑著臉,就顯得更黑了似的,在給他姥姥夾菜。

  姥姥癟著嘴,吃得都沒察覺到廚房裏進來了一個人。

  關捷一看他媽心情不好,立刻偷偷地抿住了腫還沒消完的上嘴唇,企圖將放學後的衝突蒙混過關。

  然而養了他十來年,早就練就了火眼金睛的李愛黎頭一回喊他趕緊過來吃飯的時候沒有察覺,等關捷坐上桌了之後,很快就凝了下眉眼,用左手扳住了他的頭。

  李愛黎將關捷的臉往自己那邊掰,又湊近掀起他的嘴皮子看了看,這才說:“你這嘴巴怎麼腫了?”

  關捷舔了下嘴唇,假裝若無其事地重啟了忽悠校長的那套說辭,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撒謊的時候語速通常都比平時說話快。

  李愛黎一聽就知道他不老實,拿木荊條抽出來的威嚴瞪了他一眼,關捷這才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這一天天的,老的作完小的接盤,李愛黎身心俱疲,用筷子將他的頭敲得“梆梆”響:“你怎麼那麼多事兒啊?你把別人的板凳弄壞了,我上哪兒去給你找個一樣的還給你同學?”

  家裏只有那種能摞在一起的,客人來了用的塑膠椅子,還是充滿希望的嫩綠色,要麼就是用竹子打的靠背椅,都不適合拿到學校去。

  關捷將臉埋在碗裏扒飯,在心裏嘀咕他也不想啊。

  可事兒就愛找他,說起來這還應該是他媽的錯,生的不好。

  李愛黎一看他這個德行,除了歎氣沒什麼辦法了。

  關捷卻聽不得她歎氣,像是對他多失望一樣,可他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他還被人從單杆上推下來了,他媽都不問一下,真是有點像路邊撿來的了。

  這是家裏的玩笑話,打趣的時候父母總說,但傷心的時候他就自己認證。

  關捷對著米飯閃了幾點心酸的淚花,但很快又給憋回去了,他雖然半大不大,但是已經有顏面負擔了。

  而李愛黎不是不心疼他,她只是煩心事太多,壓得忘記關懷兒子了。

  再說在他們這種小地方,像汪楊這種會關心她的兒子開不開心、願不願意的媽壓根就是稀有物種,其他的家庭根本沒那個時間和技術去經營這些。

  難得空閒的時候,大人們更願意給自己放個假,鬥鬥地主、搓搓麻將,至於那些一刻都不消停的吵鬧孩子,乾脆給點零花錢,打發他們乖乖地自己去玩。

  他們希望孩子一天到晚都是乖的,否則就會煩不勝煩。

  和操持家中大小事務的女人細膩的心思不同,作為爸爸的關寬壓根不覺得這些小打小鬧算是事兒,而且板凳壞都壞了,再怎麼嘀咕它也還是壞的,所以他覺得李愛黎氣得很沒必要。

  關寬看兒子的臉都快長進碗裏了,連忙跳出來當和事佬說:“算了算了,他曉得錯了,明天讓他把那個壞的帶回來修一下就行了,捷啊,記住沒?”

  關捷連忙做乖巧狀,將褲兜裏的小苦瓜暗戳戳地掏出來,從桌子底下獻給了他爸。

  但是第二天,當關捷拎著一個惹人注目的塑膠椅子來到教室的時候,卻發現他梳著馬尾巴紮著頭花的女同學已經坐在了座位上。

  鄭成玉輕蔑地沖他“哼”了一聲,然後挑釁地用手指敲著桌面說:“你要是能把我這個凳子的腿也踢斷了,我就算你狠!”

  關捷滿頭霧水地低頭一看,發現她屁股下面是一個刷了紅漆的鐵皮凳子,不僅四條腿和板面是一體的,凳子腿之間還連著橫撐。

  雖然他不是很明白,為什麼不小心踢壞同學凳子的下場不是賠一個新的,而是接著踢鐵板,但這詭異的、不費一分一毫的和解還是讓他喜聞樂見。

  他心想,這下即使鄭成玉的屁股再厲害,椅子腿兒應該也不會要斷不斷了……當然,從此他也會管住自己的無影腳。

  “不不不,我一點都不狠,”關捷積極地敗下陣來,騰出一隻手比出大拇指說,“你的凳子是最牛逼的。”

  班花看起來卻似乎贏得一點也不開心。

  跟關捷所處的戰場截然相反,路榮行度過了一節寧靜到有點寂寞的早讀課。

  他的左邊空空無人,因為懶覺大王絕非浪得虛名,這學期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張一葉又遲到了。

  路榮行不能和空氣搞對讀,只能翻開課本隨便找了一篇,混入了郎朗的讀書大隊。

  被他挑中的是一篇選讀課文,是像他們這些功利的學生根本不會看的課外拓展,可讀到一半的時候,路榮行卻發現這課文還挺有意思。

  於是他拿起筆,將句子抄在了筆記本上。

  [聰明的人,知道什麼時候該聽,什麼時候不該聽,這是因為他在“聽”的成長過程裏,學會了選擇和思考。他聽進心裏的聲音,不僅“好聽”,也是“有益的”。][1]

  路榮行還沒寫完問題就來了,他在想那什麼樣的人,才夠得上這個聰明的標準?而那些不聰明的人,豈不是一輩子都“聽不見”了?

  但是課文沒有為這類人指引方向,他也不打算去問老師。

  荔南鎮小的老師對於問題和答案,有一套他們制定的標準,路榮行以前問過幾個超出範圍的問題,都被說成是鑽牛角尖,他慢慢就不問了。

  而是自己將問題記在句子後面,然後將本子合起來,有機會再翻開他就想想,沒機會忘了也就忘了。

  早讀的積極性通常都維持不了多久,班主任黃老師一離開,教室裏的聲浪就直線下跌,最後逐漸擴張成了大面積的交頭接耳。

  有的在嘀咕學校門口河裏的野菱角還不是很甜,有的在借數學作業,有的更加不務正業,直接跳過了升學開始在為暑假做任務列表。

  路榮行本來就不愛講小話,這個早晨沒有張一葉,他就單手立著課本做偽裝,靠在牆上打瞌睡。

  昨晚他的蚊帳裏有只蚊子,嗡了半宿,開燈死也找不著,一關燈它就拉警報,嗡得他幾乎沒怎麼睡。

  然而教室裏太吵,路榮行人沒睡著,耳朵倒是從後座的李怡婷和她同桌王寇的熱議裏聽見“學生”、“好狠”、“殺人”之類的字眼。

  最近校園裏流行撕偵探小說分批次傳看,他以為這兩人在討論小說,也就沒細聽,有些困頓地打了個哈欠繼續努力催眠。

  北京時間七點二十八,距離打鈴還有十二分鐘的時候,張一葉終於在早餐的強大召喚之下,貓著腰越過講臺,氣喘吁吁地沖到了座位上。

  他摘掉書包塞進桌子裏,然後往桌上一趴,用肘子捅一看就是在假讀書的路榮行,勻著氣息奢望道:“醒醒,班主任早上沒來吧?”

  路榮行醞釀了半節課,只憋出了一個哈欠,他用書本擋著嘴,打完之後說:“沒來二十遍。”

  只來一遍就足夠讓張一葉頭疼了,他垂死掙扎道:“他沒發現我沒來吧?”

  路榮行用手比了下張一葉坐起來的高度說:“作為一個這麼高大威猛的靚仔,你覺得可能嗎?”

  那個不寫實的形象描述是張一葉自己封的,他每次這麼說都覺得是實至名歸,但是從路榮行嘴裏說出來,怎麼聽都有一股幸災樂禍的味道。

  張一葉笑著“草”了一聲,死豬不怕開水燙地抵到後座的桌子上,弓著脊背在桌子腔裏掏書包:“發現了就發現了吧,反正老黃就算叫破了嗓子,我爸也不會來的。”

  他爸是市分局的刑警,忙得像個隱形的人,媽媽在外面打工,家裏剩他和一個聾子爺爺,老師對張一葉的前途相當的擔憂,一直苦於沒有溝通的物件。

  路榮行看見他從包裏摸出了一袋動物餅乾,撕開塑封往自己這邊湊了一下,路榮行搖了下頭,勸道:“老叫家長你不煩哪?你早一點起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高大的代價就是一天到晚都餓得慌,張一葉貓在桌上往嘴裏塞了一把根本看不出來是狗還是熊的小餅乾,含糊不清地說:“誒起不來起不來!”

  他的床頭,加上路榮行今年送的生日禮物,一共擺了四個鬧鐘,四個一起響他照樣鼾聲如雷,張一葉覺得這是天意,讓他做一片綠葉,也就不強求自己奮發向上了。

  路榮行看他一副甘為爛泥的樣子,立刻就住嘴了,因為他自己也挺不上進的。

  他長了一張學霸的臉,但是數學實在不好,輔導書買得勤快做得卻少,路榮行沒興趣做不下去,還特別擅長放過自己,以至於每學期結束以後,課外資料都一本新過一本。

  路榮行覺得丟了可惜,經常會叫關捷過來選。

  關捷懷著一顆感恩的心,求他把這些書都藏好,免得李愛黎過來搓麻將的時候不小心看見了,一股腦全都抱回了家,那他要寫死。

  作者有話要說:[1]--出自《你一定會聽見的》by桂文亞

  心大成叫花是我老家的一句方言,大意是說這人怎麼都行,沒警覺心、不長記性,出門被偷成乞丐了可能都不自知,好吧說難聽點,就是有點傻,不精明。(捷仔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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