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總算有一個好消息了。

　　楊籬看見鄭無束給他發的微信，心裏莫名的就安定了下來。

　　鄭老師都這麼說了，那應該是真的。

　　周龍先生這邊能和製片人搭上關係，他們總算不至於沒有一拼之力。

　　還是鄭老師給力，將最難拿下的人給搞定了。

　　“好了吧，你總算可以不那麼緊張了。”周成笑眯眯的看著楊籬說道。

　　“周哥，大家都是姓周的，你和周龍真的差遠了。”楊籬不由感歎道。

　　“……你這話說的，我們國家副書記還是姓楊的呢，我也沒見你怎麼厲害啊。”

　　何必互相傷害呢？

　　要知道，在一年以前，他們兩個還是需要四處跑試鏡度日的可憐藝人和經紀人啊。

　　楊籬和周成默默對視了一眼，沒有再說話了。

　　嗯，還是靜靜等待周龍先生的好消息吧。

　　周龍這邊是提著好酒直接去老友的家裏了。

　　眾所周知，李素秋家裏在軍政兩界頗有勢力，不過其實也沒有別人想像中的那麼能量大。

　　李素秋的爺爺李貴年紀不小了，軍人出身，立過不少功，如今雖然退下了，但也有那麼一些好友在。

　　周龍以前拍攝一檔功夫片的時候，去軍隊特訓了一些日子，那個時候的教官就是李貴。李貴即是周龍的電影影迷又是他的教官，加上他們兩個沒事還會切磋一下功夫，漸漸的反而成了知交。

　　今天周龍來得巧，正好李素秋也在。這些日子她為了籌備《特色華夏》的事情已經連軸轉很多天了，好不容易逮著機會休息一天。

　　“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周龍大笑著將手裏的酒瓶舉起來，“一個人喝酒沒有什麼意思，我就想到了你。”

　　李貴頭髮斑白，但是臉色很是紅潤，看起來中氣十足，朗聲笑道，“今天是什麼好日子？我孫女給我帶了幾瓶據說在別地喝不到的好酒回來，你居然也給我帶了？正好，我想要打電話叫你呢！”

　　周龍聽見李貴的話，忍不住想起之前鄭無束的來意，不由的笑了起來。

　　他要是再來晚兩步，恐怕這事情就已經定下來了，幸好他沒有拖延，不然可真是沒臉去見人了。

　　不過話說回來，看來大家都很懂啊。

　　也是，如果手藝人一直本本分分的，也不想著推銷自己，就只能慢慢斷了傳承了。這個年頭，想要讓別人聽見自己說話的聲音，那麼自己就必須要先站出來，否則是不會有人會低聲下氣的問你有什麼打算的。

　　周龍心裏來回轉了好幾個圈，沒事人一樣的走到李貴面前，“那可好，我也想要看看你手上的酒和我的比起來到底怎麼樣，要是輸了，你可比哭鼻子。”

　　“哈哈，你話可別說的太滿。”李貴得意洋洋，“我孫女給我帶來的可是幾個酒業集團的高級釀酒師出手的珍品，少說也有二十年了。要不是小秋是這一次的製片人，我還拿不到呢！”

　　現在那些高級釀酒師，幾乎都不出手了，他們年紀已經不小，年輕時候釀的那些酒只需要等待時間到來，時不時的開一壇也就夠他們喝了。

　　李素秋也幫著自家爺爺，“龍叔，您嘗嘗看就知道了。我爺爺是個喝酒的好手，要是這酒不好，我也不會將它帶過來。”

　　“看來《特色華夏》這檔節目，還真讓你找到了幾個厲害人物。”周龍和李素秋也相識多年，李素秋在娛樂圈裏打拼的時候也受到周龍不少幫助，因此說話不需要那麼委婉。

　　“沒錯。”李素秋端莊的臉上閃過一絲自豪，“我最看不起隔壁幾個國家的人，沒事就搞個什麼大師，大匠什麼的出來，好像我們國家沒有似的。上一次我跟著總理一起去國外拍攝，那國宴味道也就那樣，偏偏吹什麼這是頂級刀工大師親手片出來的……還有那酒，我喝著也就那樣，結果那國電視臺的人還陰陽怪氣的問我能說出幾個釀酒大師的名字？氣死我了！”

　　同是亞洲的國家，文化傳承上自然也有共同之處。他們國家地大物博的，各種傳承也多，只是這些年在搞經濟民生，一時沒有分出心力來管這些文化傳承上的事，結果人家就盯著這點吹，氣得李素秋差點想要和他們動手了。

　　有能耐比GDP，比高科技行業啊。

　　哦，和A國比完高科技，還要和B國比環境保護，還要和C國比國民福利？最後居然還要和D國比文化傳承？

　　這算什麼，車輪戰麼？不帶著這樣的吧。

　　李素秋看著端莊精明，骨子裏還是和爺爺一樣，是個暴脾氣，在央視工作也沒有讓她的脾氣壓下去幾分，反而討厭起了央視員工那種慢悠悠的性子。

　　看看人家地方台都搞成什麼樣子了？央視又被挖走了多少人才？不要以為是國家在背後養著就覺得可以屹立不倒了啊！

　　“我籌畫拍這個《特色華夏》已經好幾年了，光是前期的計畫書我就反復改了上百次，上頭一直沒有通過，說要先重點搞搞文物啊美食啊，我這步子邁得太大，想要什麼都搞最後可能什麼都搞不成。要不是我之前製片的那幾個節目收視率和討論度都超乎預期，現在八成也批不下來。”李素秋也是一肚子的苦水要倒，“不過好在我這幾年也培養了不少專業人才出來，這種節目要怎麼製作怎麼宣傳我都有門路了。”

　　如今李素秋名聲在外，又有幾部大熱的大型綜藝片打底，只要放出一個風聲，前來投資的人絡繹不絕，錢好像廢紙一樣的往裏面砸。

　　同樣的，這些以前眼高於頂的國企，酒業集團們也拋來了橄欖枝，主動示好。

　　一集的紀錄片，除去拍攝這些大型企業之外，也是需要拍攝民間匠人的。這些匠人自然是被這些企業推薦，因為他們都將會是這些集團未來的高級釀酒師。

　　等到拍攝完畢，後期正式錄製節目的時候，也需要請一兩個民間匠人和主持人們一起為大家介紹釀酒文化。

　　楊籬他們最要搶的，自然就是這個和主持人們一起上鏡的權利。

　　“來，先喝喝我孫女帶來的酒。”李貴得意的看著自己孫女，給了周龍一個炫耀的眼神。

　　周龍的兒女們只能說表現平平，沒有什麼特別出眾的地方，但是李貴的孫女李素秋卻是事業上的女強人。等到她年紀再大一些，央視當家的位置也是可以爭一爭的。

　　這可是國家的喉舌，含金量可見一斑。

　　李貴當然要得意自己有這麼一個孫女了。以前那些老戰友們之前還說什麼女孩子不要進娛樂圈，看不起什麼的，現在看看娛樂圈每年的產值，再看看女兒在央視裏拼出來的地位，怕是一個不好的字都說不出來了。

　　“好。”周龍一口應下。

　　李貴家裏沒有那麼講究，也沒有什麼精緻的酒具，對酒具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大”。不過他上了年紀，家裏人管得緊，只能給他飯碗。

　　這也沒辦法，不服老不行。

　　李素秋帶來的是兩罎子好酒，她坐在一旁給爺爺和周龍倒酒，順便介紹這酒的來歷。

　　“這一壇是杏花村。”李素秋說出這個名字，李貴和周龍的眼睛就亮了一下。

　　杏花村的汾酒可是天下聞名。

　　“這壇杏花村用的是晾紅心的酒麴，用的也是神井的井水。”

　　汾酒講究的就是用曲和用水，不同的曲釀出來的口感也不一樣。像是比較知名的酒麴就有“晾紅心”“二道巴”“燒心曲”等等。而釀汾酒的水也是天然井水，水質甘甜透明。

　　在二十世紀初，這汾酒就已經拿下了各種國際大獎，瞬間聲名鵲起。如今的汾酒也大多打著杏花村的名號，不過也只是擔了個名字，和李素秋帶來的這貨真價實的“杏花村”可不一樣。

　　倒在碗裏的酒液晶亮，泛著一股清香，勾的酒癮都犯了。

　　周龍和李貴也顧不得聽李素秋講解這裏面的歷史故事和文化，直接就是喝。

　　這壇杏花村酒沒有愧對它的名聲，入口柔和，回味甘甜，實在是絕妙。

　　“好！”周龍忍不住讚歎了一句，“真是好酒。”

　　哪怕周龍之前已經喝過楊籬家的酒，也不得不說這壇杏花村酒當真不凡。畢竟完全不一樣麼，楊籬家的酒是果酒，這卻是汾酒。

　　春花秋月，各有所長，這可怎麼比？

　　“龍叔先別急著誇，這裏還有一壇竹葉青。”李素秋笑道，“再喝一碗這個也不遲。”

　　竹葉青的這一碗酒也是名不虛傳，喝的李貴渾身上下都在冒喜氣。

　　這麼好的酒，喝一壇酒就少一壇。現在是因為李素秋做了這個節目才能拿得到，以後可就不一定了。

　　說句不好聽的，這酒拿到國宴上待客都足夠了，怎麼會隨隨便便就拿出來？

　　“真不錯啊。”周龍感歎道，“我以前喝過的酒加起來，都不如最近這些日子喝的好。”

　　“哈哈，你不是也拿了酒過來？”李貴笑著問道，“是不是喝完我的酒，覺得自己的酒拿不出手了？放心，這一小瓶的量我還是會分給你的。”

　　“素秋，剛才我們喝酒你可沒怎麼喝。”周龍也沒有接李貴的茬，反而問了李素秋一句。

　　“龍叔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酒量不好，我明天還得繼續上班去呢，這酒我就聞聞味道就好了。”李素秋可不敢像他們兩個人一樣喝，她還是偏愛紅酒。

　　“那你不用擔心了，我帶來的這瓶楊柳，你是能喝的。”周龍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這才將楊柳拿了出來。

　　“楊柳是什麼酒？我怎麼沒有聽說過？”李貴皺眉道。

　　“類別上算是猴兒酒的一種。”周龍笑呵呵說道，“不過這酒是釀酒人在為了自己的新婚妻子釀造的，這酒的名字取了他們各自的姓為名。是私人珍藏，不對外售賣，你們自然沒有聽說過。”

　　“哦？”李素秋聽出了一點門道，“龍叔居然還能搞到這樣的酒？”

　　“果酒啊。”李貴砸吧砸吧嘴，有些興致缺缺，“我還是喜歡烈酒。”

　　“說了不算，你先喝一口。不過我這酒沒多少，你們可不能拿飯碗，來個杯子。”

　　李素秋笑著去拿杯子了。

　　等到三個杯子上桌，周龍才一人倒了一杯，“你們來嘗嘗我的。”

　　李素秋看著這杯子裏的酒液，聞了聞，肚子裏的饞蟲也被勾起來了。

　　一口下肚，著實被這酒給驚豔了。

　　她是偏愛果酒的，對於猴兒酒這種知名的品種也是嘗過多次，也不是沒有喝過優秀的酒，但那些酒和這個比起來，似乎都欠缺了什麼。

　　如果周龍剛才說的是真的，那麼大概就是欠缺了釀酒人對於妻子的這一份心意。

　　這楊柳酒，考慮到的全是女子的口味。

　　大多的酒，受眾都是男性，哪怕是紅酒也不例外。因此相對來說，男性酒鬼比女性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個檔次，因此大部分的酒，本來就是更適合男性的口味。

　　但是楊柳不一樣。

　　楊柳是專門為女性釀造的。

　　喝著它，就像是喝到了愛情的滋味。

　　入口微酸，落喉微甜，回味無窮，唇齒留香，明明充滿著果香，卻不能分辨出到底是什麼果子的味道。好像什麼都有，又好像什麼都不是。

　　朦朦朧朧，自帶一股模糊之美。

　　“怎麼樣？”周龍看向李素秋，“這酒，你能喝吧。”

　　“龍叔，再給我一杯。”李素秋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李貴也在一旁慢慢品味，“這酒喝起來綿軟，沒啥感覺，但是細細一品，就好像看見了人生。愛情如此，人生亦是如此。”

　　說這酒是世界第一也不見得，可它從未出現過人前，本身就帶上了一股神秘的色彩，加上它背後的故事，更是讓喝酒的人帶上了感情。

　　“龍叔，這酒不容易到手，我喝著也不必這些高級釀酒師出手的珍品差。您怕是故意帶著它來找我的吧。”李素秋摩挲著酒杯，心裏已經明白了周龍的幾分來意。

　　“素秋，你看這酒，有沒有資格上你的《特色華夏》？”周龍微笑著問道。

　　“資格當然是有。”李素秋好奇道，“我只是奇怪，什麼人能走動您的關係來找我？這樣的釀酒本事，若是去找那些酒業集團，怕是早就出名了。”

　　“也沒有什麼不好說的，他們走的是鄭無束的關係。”周龍坦然說道。

　　“鄭無束？”李素秋這下子是真的震驚了，“可他是個一杯倒啊！”

　　鄭無束一杯倒的事情在一些熟悉他的人裏還真不是什麼秘密。

　　周龍就不止一次抱怨過，鄭無束這個孩子什麼都好，就是不能喝。

　　男人不能喝酒，這簡直是個不能容忍的缺點。

　　好在鄭無束雖然不能喝，但是看起來就是一副能喝的架勢，倒是被他糊弄過去了。

　　……將影帝級別的演技用在表現“我很能喝”的場景上，也是沒誰了。

　　“他簽了個藝人，叫做楊籬。”周龍毫不客氣的將鄭無束賣了個底兒掉，沒辦法，現在不說到時候李素秋也會知道的，還不如老實說了呢。

　　“楊籬家就是世代做這個的，可惜一直都沒有名氣，他們也就一直守著小酒坊。楊籬吧，想要將他爸的事業發揚光大，就來混娛樂圈了。可是這小子不會來事，混很多年了也沒有混出個人樣來。要不是鄭無束簽了他，現在還是籍籍無名。不過他家裏釀酒的本事實在是高，無束也不忍心浪費他的才能，所以就拜託我來和你說了。”

　　周龍說著，又補充了一句，“要是人家沒本事，我也不接這個活兒。但是這酒什麼味道，你們兩個也品嘗到了。人家是千里馬，就要素秋你願不願意來當這個伯樂了？”

　　李素秋沒有急著回答周龍的話，畢竟這不是她一個人可以決定的事情。

　　純粹看能力的話，這酒的品質已經完全合格了。如果沒有之前的事，李素秋說不定當場就答應了。

　　“只是將他們家加進拍攝的紀錄片裏，我還能保證的。”李素秋想了一會兒回答道，“我保證到時候會將他們家拍的很美很有文化氣息，旁白也會多幾句，幫他們打響知名度。這樣的手藝要是沒落了，那我籌辦這檔節目的根本意義也就失去了。”

　　她籌備《特色華夏》，本來就是來挖掘這些幾乎斷絕了的手藝，呼籲大眾關心這些手藝人，給他們一個將自己的手藝繼續傳承下去，也造出幾個大師級別的工匠出來，讓國外的人好好看看他們國家的底蘊！

　　“只是拍攝麼？”周龍有些不甘心，“拍攝能有幾分鐘？五分鐘，十分鐘？你拍攝的時候，那些酒業名團就要佔據一大半，剩下的還要拍主持人、嘉賓、專家團，能分到的時間又能有多少？”

　　“龍叔，你可別逼我了。”李素秋也是無奈，“您也知道，這酒業集團後面的利益關係不是這麼簡單的，再說了，人家是拼了命的要推薦自家的釀酒師上節目呢。為了這，他們自己就得撕幾回，最後撕上來的還不一定是誰呢？”

　　拍攝節目當然要要的，不過上來和專家團們一起講釀酒文化，一起和嘉賓們做節目，這可就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捧人了。

　　不說別的，就以前那個《百家講壇》，多少人在上面一講成名？這幾乎是能炫耀一輩子的事情。

　　周龍倒是也能理解李素秋的顧慮，有個拍攝鏡頭，其實對於現在的楊籬他們家來說也已經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機會了。

　　不過，無束難得拜託自己辦件事，加上周龍自己還想要和楊籬家好好搞好關係，得到以後的新酒呢，可不能就這麼放棄了。

　　還能再爭取一下。

　　周龍想了想，乾脆換了個說法。

　　“素秋，你有沒有考慮過節目收視率和討論度的問題？”周龍笑眯眯的問道。

　　“這個應該沒有問題，我的節目……”

　　“是，你的節目有前面幾檔節目打底，又是央視黃金時段播出，各大網路平臺同步轉播，收視率想要低都難。可是你想過沒有，你的《特色華夏》裏包含了太多東西，太複雜，太深奧，很多年輕的觀眾可能看一兩集是個新鮮，看多了就不會再敢興趣了。”

　　像是喜歡美食的觀眾就只會去看美食，喜歡瓷器的就只會去看瓷器。

　　他們會跳著看。

　　不會一直從頭到尾的追下來。

　　可是這麼一來，那麼這檔節目和別的節目又有多少區別呢？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李素秋歎氣道，“每個觀眾都有自己的偏愛，我也阻止不了。”

　　“酒，在美食古董和瓷器的包圍下，本來就不怎麼有知名度，若是不搶救一番，它到時候的單集播放量和討論度恐怕都要墊底了。”周龍真心實意的說道，“除去我們這種喜歡喝酒的，還有誰會看呢？年輕觀眾很多人恨極了酒桌文化，不披著馬甲上網黑就是好事了。”

　　“這……”李素秋不得不承認周龍說的是對的，酒在文化方面的確是比較吃虧，之前也沒有什麼類似的節目給它攢人氣。

　　“楊籬這個人你或許不認識，他現在還沒有那麼大的名氣。不過他除去藝人的身份之外，還是釀酒的傳承者。之前，他也以一己之力告訴觀眾，其實C大還有釀酒工程這個全國第一的專業。在很多觀眾心裏，他其實和酒文化是有聯繫的。”周龍緩緩說道。

　　李素秋沉入了沉思。

　　“想一想，我這不僅僅只是在為他說話。如果到時候，等到釀酒傳承人上場的時候，大家發現是一個藝人，是楊籬，會引發多大的討論度？如果大家知道，楊籬是因為想要推廣家裏的酒才進的娛樂圈，又會有多少人會關注這件事？”

　　“你想要專業，想要不得罪人，我都懂。不過，有時候為了收視率，為了點擊量，為了觀眾，我想，偶爾一時的強勢也是很有必要的。”周龍點到即止，“素秋，你不妨再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