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楊籬心事重重的從學校那邊回來，一個人坐在車上不停的回想教授之前說的那些關於競爭對手的資訊。

　　他的心裏好像住著一秤天平，左邊將自己和爸爸的手藝放在上面，右邊將競爭對手的東西放在上面，看一看到底哪邊誰比較重。

　　不用想了，肯定是右邊比較重啊。

　　啊啊啊啊啊，楊籬簡直要癲狂了。

　　雖然知道肯定會有競爭對手，但競爭對手和那些酒業集團聯合起來是個什麼神操作？這麼一想，對方的優勢也未免太大了。

　　那些酒業集團本來就是國企，和央視的關係很好，一旦他們從中插手，人家拍誰不是拍？

　　雖然教授們說會幫助楊籬，但他們自己也只是教書育人的老師，在節目組裏能有多大能量？再說了，教授們自己也是那些酒業集團的顧問，難道不幫著人家公司幫他嗎？

　　楊籬臉色頹廢，看起來就像被打擊的很重一樣，讓前面開車接他的周成也不由得臉色一緊。

　　“你也不用太擔心，具體是個什麼樣子，還得看我們老闆那邊談的怎麼樣？雖然你們是更專業的釀酒人，單論到拍節目還是我們更專業。再說本來也不是鐵板釘釘的事，這樣的機總不會再缺的。”周成有些語無倫次的安慰道。

　　他心裏其實也是很期待這一次節目的，可是，如果競爭對手實力太大的話，他們會輸也並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事。

　　世界上的事，哪里能事事如人意？

　　“不要，我不會就這麼認輸的。”或許是周成說的哪句話戳到了楊籬的點，楊籬現在反而氣勢洶洶，“我辛辛苦苦從家裏帶那麼多酒過來，那瓶楊柳我自己就才喝了一口，你知道那瓶楊柳釀造花了多少年嗎？我馬上就26歲，那瓶楊柳少說也釀了26年！”

　　如果不是為了參加這一次節目，他怎麼會捨得將這瓶楊柳拿出來？

　　“嗯嗯，有信心是好事，我是你的經紀人，我肯定是支持你的。”周成訕笑道，“我們回去先問問王姐的意見再說。”

　　楊籬和周成兩人回到工作室，發現王楚紅已經在那裏等他們了。

　　“王姐是這樣的，這一次回去我去見了教授……”

　　楊籬三言兩語的將自己面見教授和教授說的競爭對手的事情說了個清楚，說完之後眼巴巴的看著王楚紅，就像是即將被人拋棄的小狗一樣，眼神濕漉漉的，看起來有些可憐。

　　王楚紅大概是能瞭解楊籬心中的無助，這種原本有希望的事，結果突然降下另一個更有實力的競爭對手來搶，心情肯定是不會怎麼好的。

　　“這是肯定的。我之前和你們說，我們上節目大概也就五五的幾率，怕的就是這種天降的關係戶，要是這種關係戶還有點實力就更麻煩了。”王楚紅淡淡的回答道。

　　在娛樂圈裏，即使是現在的鄭無束，也不敢說想要什麼角色，就能拿到什麼角色，他的競爭對手也總有那麼幾個。而且娛樂圈裏更新換代，也總有那麼幾個新面孔出現，不定什麼時候就成了天降奇兵。

　　要是關係戶一點實力都沒有，那反而是件好事，可要是對方有點實力，說不定還要倒打一耙說是你在蹭熱度。

　　楊籬和周成兩個人的臉色有點難看，王姐都這麼說，難道真的不行了？

　　“噗，你們兩個也不用太緊張，無束還沒有回來呢，他那邊能夠順利的話，我們也不是沒有力拼的機會。人家有酒業集團的人，你們也有娛樂圈的人啊，說不定在人家的眼裏，我們才是那個想要憑關係走後門的關係戶呢！”王楚紅大笑。

　　楊籬想了想，樂了。

　　可不是嘛，酒業集團好歹還是專業領域，他們這個搞娛樂圈的不是劍走偏鋒嗎？說不定在人家的眼裏他們才是反派，人家才是主角呢。

　　備受他們期待的鄭無束，現在正和周龍兩個人在回憶往事。

　　鄭無束年紀不大但是從業的年齡卻已經比得上許多多年的老戲骨。在鄭無束的記憶裏，人生有百分之九十的時間幾乎都是在劇組裏度過，他從小就享受著這種聚光燈，並且享受扮演各種各樣角色的樂趣。

　　記得他和周龍的第一次合作是周龍扮演一個員警，而他扮演員警的兒子。那一段戲裏，他需要和周龍兩個人大吵大鬧，這對於一直很崇拜周龍的鄭無束來說，其實是有些艱難的事情。

　　那個時候周龍自己的小兒子也差不多和鄭無束一樣大，因此對鄭無束也格外有耐心。

　　那一部電影因為是大製作，足足拍了有半年多，半年多的時間，他們一直以父子相稱，等到拍攝結束的時候，真的衍生出了幾分父子感情。

　　對於當時的鄭無束和周龍兩個人來說，他們對於自己的親生父親親生兒子見面的時間都不怎麼長，但是感情是有的，於是對方的出現正好成為了一個寄託。

　　這麼說起來或許有些古怪，但事實就是如此。

　　鄭無束的父母當然很愛鄭無束，他們出於種種原因不能從事自己喜歡的戲劇行業，因此在發現鄭無束的天賦之後，毫不猶豫的帶著鄭無束入行。

　　可是他們也有自己要忙的事業，不可能陪著鄭無束，一直在劇組拍戲，更多的時候還是請來各種保姆助理來照顧鄭無束。

　　再說了他們也不是只有鄭無束一個兒子，加上鄭無束常年在劇組，能夠分得到感情有多少呢？而但凡演戲天賦出眾的人，無一不是多情敏感的性格。

　　因為敏感善於觀察，所以他們才能扮演各種各樣的角色，體會不同人的情感。

　　對於鄭無束的父母來說，鄭無束並不是唯一的選擇。

　　以現代人的目光來說，鄭無束的父母無疑是一對好父母。他們給予兒子自由尊重兒子的夢想，並且支持他的夢想，保持著恰當的距離，既不會過分干涉他的私生活，也不會與他太冷淡，就像他們幫鄭無束改的藝名一樣，無束，無拘無束。

　　但鄭無束其實是渴望父母能夠更加自私一點，對他的關愛能更多一點，稍微越過界了，也沒有什麼關係。

　　這樣的感情在周龍身上倒是彌補了完整。

　　因為童星其實是很容易學壞的。

　　他們沒有健康的生活環境，遇見的也都不是正常的同齡的朋友。娛樂圈那麼多的誘惑連成年人都不能避免，那麼從小生活在娛樂圈的童星們耳濡目染之下，往往就很容易誤入歧途。

　　別看現在娛樂圈裏成名的童星有很多，但也不過是倖存者效應。

　　真正在很小的年紀就大放異彩的童星，並且順順利利的在成年以後依舊保持著高知名度的，幾乎少之又少。

　　更多的還是小時候出名，長大以後平平無奇，或者小時候有一點名氣卻不怎麼高，長大以後在娛樂圈拿出以前的作品來炒情懷的。

　　周龍大概也見多了這樣的人，所以鄭無束在劇組的時候，周龍對他管束得十分嚴格。

　　直到現在鄭無束和周龍兩個人逢年過節都會互相贈送禮品，周龍過生日的時候，鄭無束也會特意去給他找來符合他生日心意的生日禮物，推掉所有的通告去赴宴。

　　周龍的兒子們半是羡慕半是嫉妒的說，“你才像是爸爸的兒子。”

　　因為周龍的兒子們並沒有繼承周龍的演戲天賦，長相上也差強人意，周龍再給他們鋪路無果之後，就放棄了讓他們進入娛樂圈的想法。

　　只要他們不學壞，哪怕過得平凡一些也沒有什麼。

　　“無束，你可是一杯就倒，怎麼這一次來見我拿了這麼多酒過來？”周龍有些驚訝，雖然保養得當，但他的眼角還是佈滿了皺紋，去掉所有的妝之後，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普通的老人。

　　鄭無束沒有說話，而是淡定自若的將帶來的酒蓋子紛紛揭開。

　　瞬間，酒香充滿了整間屋子。

　　周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上浮現出幾分陶醉與讚賞，“酒香濃而不散，光是聞著氣味就知道是好酒，快給我滿上。”

　　像周龍這樣的老一輩的藝人幾乎都很愛喝酒。

　　用他的話說，大冬天的穿著薄薄的衣服出去拍戲，事先喝一口烈酒，感覺就有了底氣。

　　不知周龍愛喝酒，周龍的朋友們也很愛喝酒，鄭無束甚至知道周龍在國外還有好幾個酒莊，專門為他出產紅酒。

　　不過人年紀大了，要養生，這酒就喝得少了。

　　“這些酒等著你帶回去，要喝的話就先喝這一杯人參枸杞酒。”鄭無束又當著周龍的面將酒蓋子給合上了。

　　周龍的表情痛不欲生。

　　有什麼比在他面前擺著好久，他卻只能聞聞味道更殘忍的事呢？

　　人參枸杞酒，這種補酒周龍已經喝到吐了。

　　大家都知道周龍愛喝酒，但他作為功夫明星，全身上下都縫縫補補破破爛爛，因此為了他的身體著想，送他酒的人全部都是各種補酒。

　　周龍現在光是聞到這種補酒的氣味就想吐，見鄭無束給他倒了一杯補酒，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看見周龍這麼抗拒的樣子，鄭無束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因為他還要談事情，所以只是輕輕的抿了一口，“叔，你先喝一口再說。”

　　周龍閉著眼睛，好像遇見了什麼難以抉擇的事情一般，直接一口灌了下去。

　　不就是人參枸杞酒嘛，他又不是沒有喝過？

　　嗯？

　　等到這酒下肚，周龍察覺出了一點不同尋常的滋味。

　　咦？

　　周龍睜開眼睛，連忙看向鄭無束帶來的那一瓶人參枸杞酒，“再給我來一杯，我重新試試。”

　　剛才那一口，他壓根就沒有嘗出味道來。

　　鄭無束對此早有預料，於是又給他倒了一杯。

　　這一次喝酒的時候，周龍就慢慢的品嘗了。

　　鄭無束帶來的這一瓶人參枸杞酒和周龍以前喝過的有些不一樣。

　　以前周龍喝過的，那基本上沒有酒味，全是人參味，就好像裏面不多放一點人參就送不起這禮一樣，有時候多喝了一口別人送的人參枸杞酒，周龍被補的流鼻血也是有的。

　　就是鄭無束帶來的這個不一樣。

　　人參的苦澀味，枸杞的酸甜味，白酒自帶的米香，完美的融合在一起，達到一個微妙的平衡點。喝起來的時候，雖然也免不了有一些藥味，但卻是周龍恰好能夠忍受的幅度範圍內。

　　平時不能喝酒解饞，喝喝這個似乎也還過得去。

　　“叔叔覺得如何？”鄭無束一本正經的問道。

　　“不錯不錯。”周龍清了清嗓子，“你這酒是哪里買來的？”

　　若是可以的話，他去那個地方預定幾種不同口味的補酒。

　　“不是買的，是我工作室新簽的那個藝人自己釀的。”鄭無束回答道。

　　等等新簽的藝人自己釀的？

　　周龍不由得有些愣神。

　　他倒是聽說鄭無束手裏最近簽了一個藝人，不過他也早就知道鄭無束打算自己開工作室了，因此這完全很正常，他也沒有怎麼注意。

　　但是現在聽鄭無束的話，好像如果是因為他的手藝簽他的一樣。

　　“這年頭還有會自己釀酒的藝人？現在的年輕後輩，這才藝有點多種多樣了。”周龍不由如此感歎道，哪像他們當年什麼都不會就直接進到娛樂圈，什麼都是從頭學起，表演才藝節目的時候給你講個笑話就差不多算是過去了。

　　“他是正兒八經的C大釀酒工程專業出身，父親是專業的釀酒人，家裏有個小酒坊，傳承了十幾代人的手藝，自然是不差的。”

　　如果說目前鄭無束只是帶酒來還讓周龍有一點疑惑之外，那麼鄭無束現在對他手裏的這個藝人身份來歷說得如此清楚，還特意指出釀酒人這個身份，就有點不同尋常了。

　　周龍不愧是在娛樂圈裏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幾乎一個轉念就已經猜到了鄭無束的來意。

　　“你是為央視的那檔節目來的吧。”周龍胸有成竹的說道，“不然你怎麼會特意的帶著酒過來看我？你才拿了影帝頭銜不久，不少導演應該都會找你談戲才對。”

　　鄭無束現在正是演員的黃金年齡，又剛剛拿了大獎，得到了業界的廣泛認可，奇妙的是他的粉絲量也完全不輸給那些偶像明星，商業價值與藝術價值表演兼具的演員是十分稀少的，那些導演不將鄭無束找瘋了才怪。

　　“沒錯。”鄭無束爽快的承認了這一點，“我簽的那個藝人，算有點天分，不過年紀已經不小了，過完年就26了，如果按照一般的套路來捧他上位，恐怕需要五六年的時間，運氣不好的話，也許需要更久。我等不了這麼久，為了維持我現在的形象，我在國內接戲的數量要大幅度降低，曝光率要持續減少，重心可能會開始往國外移。因此我需要我手下有一個藝人能夠接替我在國內的事業。不然，華英那邊恐怕不會輕易放過我。”

　　現在鄭無束在國內的聲勢以及無人可及，他想要更進一步的話，肯定是要往國外發展，再者他現在這個年齡就想著養老，也未免太早了。

　　現在他們國家的電影市場已經打開，外國許多電影公司都瞄上了這裏的蛋糕，以前是國人爭著搶著進入那些大製作商業片中，現在則是變成他們會爭取讓一些演員去他們的影片裏打醬油作為宣傳點。

　　這對於現在的鄭無束來說是個好機會。

　　更不用說周龍在國外也有認識不少的演員導演朋友，以鄭無束和周龍的關係，周龍已經為他牽好了線，搭好了橋，再加上鄭無束本身的價值，鄭無束想要拿到一個戲份重並且複雜的角色，並沒有那麼難。

　　現在正是拼搏的好時機，鄭無束不可能會去放棄國外的市場。

　　可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如果鄭無束專心國外市場，那麼國內很有可能就會被人下黑手，到時候自然也就鞭長莫及。

　　不過如果楊籬能起來，慢慢接手鄭無束在國內的事業，那麼鄭無束的顧慮就要少很多。

　　華英當初之所以死皮賴臉的拉著鄭無束不肯放手，解約之後又對著鄭無束使各種手段，正是因為華英沒有像鄭無束這樣能夠扛鼎的人物。

　　華英公司裏更多的是那些有人氣卻沒有演技，又或者有演技卻怎麼也不紅的人，剩下的就是一些綜藝咖。

　　鄭無束在國內霸佔了太多資源，一旦他在國外奮鬥，華英就已經做好了準備讓旗下的藝人去撕資源。甚至鄭無束也聽見了華英頻繁的和某些流量藝人接觸的消息。

　　到時候是低價截胡也好，造假資料騙人也好，總會有各種各樣的方法，等到鄭無束從國外回來，恐怕就要面臨國內的人氣下降，或者被其他明星圍攻，並且視之為競爭對手的形勢。

　　這樣實在太不利了。

　　明星不被黑，是因為他沒有什麼可以匹敵的對家，同類型之間沒有相互的競爭關係。可一旦鄭無束手裏的資源都被其他人瓜分，其他人又怎麼會願意讓口裏的肉吐出來？到時候鄭無束面臨的就不僅僅是一間華英，而是娛樂圈大半個影視公司了。

　　但是如果對方是楊籬就不一樣了。

　　楊籬和他的眉宇間有幾分相似，粉絲看見他的時候忍不住就會想起鄭無束，加上對方是他手裏的藝人，人品什麼的，經過這些時日的瞭解也差不多知道了。

　　楊籬的經紀人，助理，工作團隊都和他的差不多如出一轍，對方想要生出什麼外心也不可能。

　　因此，央視的這檔節目會是楊籬獲得國家主流媒體承認的起點。很多導演都樂意拍小人物的傳奇故事，楊籬有了這方面的標籤認證，以後就會更加順暢一些，而那些自認為逼格高的大品牌，也對這種手工藝人情有獨鐘。

　　對於這種傳統工藝的繼承者，那些時尚資源品牌的人，幾乎都是抱著一種尊敬的態度。

　　有鄭無束工作室的資源，有國家央視的認證，有楊籬自己的努力，要是這樣還不紅，大概鄭無束也沒有別的什麼好說的了。

　　“我明白你現在的擔憂，也知道你現在的想法，其實在某種程度上的確是解決你困境的最好辦法。可問題就是央視的決定不是你我能左右的。我聽說央視那邊已經開始在接觸那些酒業集團的負責人，那邊推薦了幾個民間的釀酒大師，央視已經在考慮當中了。”周龍認真的回答道。

　　他作為主持人知道的消息自然比外界的更靈通。

　　“龍叔，這人參枸杞酒只是楊籬的作品，他現在的手藝完全比不上他父親。他家在那個小鎮裏是經營多年的小酒坊，已經傳了幾代有餘，祖輩幾乎都是在宮廷裏為皇帝服務。您不妨看看這一瓶，試一試他父親的手藝。”

　　鄭無束將那一瓶楊柳拿了出來。

　　得到這酒的時候，他就自己先喝了一口，不對，準確的來說是三杯。因為這酒是楊籬父親為他妻子釀造的，度數不高，相當容易入口，後勁要過好久才能顯示出來，因此鄭無束就不免多喝了幾口。

　　他對這酒非常非常有信心。

　　周龍狐疑的將楊柳拿過來，給自己倒了一杯。

　　他喝過的酒也算多了，在國外拍戲的時候，也有不少大明星拿出了自己珍藏的酒請他喝。

　　說來說去還是因為鄭無束是個一杯倒，酒量不行，所以才沒有見識過多少好酒吧。

　　周龍心裏的懷疑，在將這杯楊柳吞入口中的時候就徹底消散。

　　他不是專業人士，不能像教授們一樣對這酒從各個方面進行誇讚，他只能發自真心的說一句話“好喝！”

　　是真的好喝。

　　國外的酒雖然也很精妙，但身為華夏人，最愛的還是華夏人的酒。

　　“龍叔，你覺得這樣的手藝能夠入得了央視節目的眼嗎？”鄭無束微笑著看著他。

　　“這若是不行，也沒有幾個能行的了。”周龍總算知道鄭無束的自信心從何而來，“我與李製片人的父親也算是多年的酒友，你這瓶酒就暫時給我，你若是相信我的話，便等我的好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