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楊籬坐上飛機的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麼。
他居然為了聽一場不知道有沒有用的音樂會跑去和導演請假,然後趕了最早的一班飛機去找鄭老師?
之前覺得沒有什麼不對的,不過現在冷靜下來想想,似乎處處都不太對勁。
我會不會有點太衝動了?
這麼想了想,楊籬又很快想到了之前見到的鄭老師的樣子,覺得自己去找鄭老師也沒有什麼不好。
起碼,他能看看鄭老師,確定鄭老師在國外也能過得好。
聽說國外一些地方都是不禁止槍支的,而且還有什麼種族歧視之類的,鄭老師脾氣那麼好,說不定被人欺負了也忍著不說。
嗯,正好可以用自己的雙眼好好的去看一看!
楊籬如此雄心壯志的想著。
鄭無束是特意問好了時間去接機的,楊籬到達的時候也不過才早上八點。
從酒店到機場,差不多要提前兩個小時出發。
王楚紅想起鄭無束準備的演奏會的門票,又看了看坐在邊上心情不錯的鄭無束,內心的糾結大概只有周成能理解一二。
都這樣了,他們居然還覺得自己是清白的?
呵呵。
王楚紅從來沒有這麼深刻的理解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句話的意思,老祖宗果然智慧無窮啊。
“鄭老師,王姐,我在這裏。”楊籬是孤身一人前來,畢竟就請了兩天的假,一個人完全可以搞定。
楊籬也不想自己和鄭老師高高興興的出去看演奏的時候身邊還要跟著一個助理。
和鄭老師一起看音樂會的機會多麼難得啊,多一個人出來算是怎麼回事?
楊籬背著小包裹,一眼就看見了出口前的鄭無束和王楚紅。
當然,第一時間是先看見的鄭老師。
鄭老師的樣子太好認了,哪怕帶著一個帽子也能輕而易舉的被楊籬給認出來。
這就是真愛粉的力量!
“給你買了早餐,不過在車上。”鄭無束笑著看著楊籬,“音樂會在下午一點開始,從機場過去要不少時間,回酒店的話就趕不及了。所以你就先在車上吃東西,中午我們一起吃個飯,下午聽完音樂會之後我們再回酒店。因為你是臨時來的,我住的酒店沒有新房間。你夜晚先和我湊合一晚,沒問題吧。”
“沒問題。”楊籬根本不覺得這是問題。
能夠和鄭老師一起住,哪里是問題,分明是福利才對。
“那就走吧。”鄭無束看了一眼楊籬手裏的包大小,“看來不需要我幫你提了。”
“哈哈,問一個當員工的哪里敢麻煩老闆給我提包?”
“其實可以。”鄭無束認真的回答道,“舉手之勞而已。”
“那我下一次要提個大包來。”
楊籬和鄭無束說說笑笑的,除了一開始喊了一句“王姐”之外,幾乎當王楚紅沒有這個人。
鄭無束也是一樣。
開車的時候,他們兩個也是熟練的一起坐在後座,由王楚紅來開車。
難道我存在感真的這麼低麼?
王楚紅忍不住這麼想到。
應該不至於啊,明明自己也是被評為十大王牌經紀人前三的人物啊。
王楚紅再次懷疑起了人生。
將他們兩個送到音樂廳附近之後,王楚紅就識相的走了。
“有什麼問題就直接給我打電話就行。”王楚紅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就算跟著他們也只是被當成透明人而已,還不如放手當個紅娘呢。
“好的,謝謝王姐。”
“嗯,我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有存在感了。”王楚紅意味不明的笑笑,決定找個酒吧好好的放縱一下。
???
楊籬不太明白王楚紅的意思。
不過算了,王姐的想法不是我能猜得透的。
楊籬糾結了不到一秒鐘,就立刻將注意力放在鄭無束身上了。
“音樂廳附近有不少有意思的餐廳,街上有時候也會有一些街頭藝人在演奏,我覺得你可以多看看。”鄭無束一邊領著楊籬走一邊說道,“當你見識的多了,你的人生閱歷也會跟著增加。在扮演角色的時候才能更加得心應手,就像是你現在要扮演的趙瑞。”
楊籬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他出國的機會寥寥無幾。一來是家庭的情況不足以支撐,二來也是因為一個人旅行實在是無聊的很,他對外國的風景還真的沒有什麼特別的興趣。
不過現在有鄭老師在邊上陪著,楊籬又覺得很多人都愛往國外跑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了。
風景真的是不一樣啊。
走了不到十分鐘,他們就聽見街上傳來了歌聲。
歌手反正唱的不是英語,楊籬聽著覺得也不像是日語韓語這種比較常見的,不過雖然聽不懂,但是曲子很好聽,歌手的嗓音也很適合。
“是阿拉伯語。”鄭無束聽了一會兒笑道,“這應該是阿拉伯的一首民謠,我在一部電影裏聽過這首BGM,印象還挺深刻的。”
“哎?”楊籬有些好奇,“那他唱的大概是什麼意思啊?”
“時間太遠,記不怎麼清楚了。好像是說一個人年少的時候誤將愛情當成友情,想要表白的時候發現對方結婚了吧。”
“這倒是有意思。”楊籬笑了笑,“一般寫愛情的歌曲不是失戀就是備胎,要麼就是閱盡千帆還是喜歡最初那個之類的,像這種倒是少見。”
“嗯,所以我還記得一點。”鄭無束也跟著笑了起來,“走吧,我們繼續往前走,在前面的一個小巷子裏,有一家手工店,很特別,你既然請假出來,回去的時候個劇組的人員帶一點伴手禮更好。”
“哦對。”楊籬被這麼一提醒,覺得這也是為人處世的一種,他還有的學。
買了好些個禮物,結賬的時候楊籬傻眼了。
糟糕,他忘記換錢了。
沒辦法,國內用手機就可以解決買東西的問題,現金都帶的少。楊籬又急急忙忙的飛到國外,哪里還記得這麼多?
鄭無束已經熟練的結了賬,先選了個布袋裝了起來提在手裏,一邊叮囑道,“回去的時候可以買一個小箱子托運,到時候再讓助理去買些禮品盒包裝一下送出去就好了。”
“我來提我來提。”
“不用,也不重。”鄭無束拒絕了楊籬,“我們馬上就可以坐下來慢慢休息點個東西,幾步路而已。”
楊籬看了一眼旁邊的鄭無束,默默的在心裏歎氣。
他們就差了兩歲,怎麼感覺自己在為人處世上差了人家這麼多?感覺自己到這裏來根本就是麻煩鄭老師的,連送人的禮物都要人家幫自己提。
鄭老師這麼紅真的是有原因的。
他們果然沒走多久,就到了鄭無束口中的不錯的咖啡店。楊籬點了一份和鄭無束一樣的咖啡和點心,充分相信鄭無束的口味。
點心沒的說,一喝咖啡,楊籬被苦的差點沒吐出來。
“怎麼這麼苦?”楊籬連忙又挖了一口點心塞到嘴裏,他感覺這比黃連汁還要苦啊。
“這是糖,你可以放一點。”鄭無束看見楊籬整張臉皺在一起的樣子差點沒有笑出來,“這是我的那份糖,你也可以放進去。”
楊籬一口氣將兩包糖和牛奶都放了進去。
嗯,總算好點了。
“我習慣了喝苦咖啡。”鄭無束看見楊籬咖啡杯裏浮起來的那層奶霜,眼睛裏帶著一點笑容,“剛才聽你說要和我的一樣,以為你也是喜歡喝苦的,就沒有阻止你。”
楊籬張張口,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不過喝苦咖啡也有好處。”
“啊?”楊籬愣了一下,“是可以提神麼?”
“不是。”鄭無束認真的說道,“當咖啡足夠苦,你吃什麼東西都是苦味的時候,你就不會想要吃東西了。這樣,減肥效率更高。”
驚呆!
“鄭老師也需要用這種方法減肥?”楊籬覺得鄭無束應該是那種“說不吃就不吃”的人設,意志力應該相當強大才對。
“當然。”鄭無束大概知道楊籬在想些什麼,“我也是有正常的交際的,和別人一起吃飯,人家吃的香,我卻只能啃蔬菜葉子,怎麼受得了?可是受不了也要受,只能喝苦咖啡了。喝著喝著,也就習慣了。”
當一個好演員真的不容易啊。
尤其是鄭無束這種風口浪尖的,哪怕平時沒事也會有一堆黑子出來跳,哪怕鄭無束稍微在鏡頭下胖了一點,恐怕就要被輪出幾萬條來。
“年紀越大,通過運動減肥的可能性就越低,最好的減肥方法還是少吃。”
聽著真是嚇人。
楊籬又吃了幾口點心給自己壓壓驚。
鄭無束看著楊籬吃的香的樣子,嘴角微微揚了起來,也吃了兩口點心。
偶爾放縱一下也沒有什麼問題。
鄭無束給的演奏會的門票是最好的位置。
楊籬在音樂大廳裏坐下來的時候,發現短短時間內,觀眾就幾乎全部都坐滿了。
看來真的名不虛傳啊。
楊籬以前也跟著同學聽過一場演奏會,聽到半路他都聽睡著了。當時的朋友嘲笑楊籬半點音樂細胞都沒有,這種演奏會居然也能聽睡?楊籬無奈表示自己是真的沒有長這根筋。
想到這裏,楊籬默默的掐了自己一把。
千萬不能和鄭老師聽的時候也聽睡著啊!
這肯定就是小時候養成的習慣。以前念書的時候,午休時候學校廣播裏總會放一點純音樂,聽著聽著就睡了。
楊籬後悔自己沒有帶風油精來了。
下午本來就容易打瞌睡,他還吃飽喝足了,怎麼想,睡著的幾率都很高啊。
楊籬冷汗都下來了,決定自己一有睡意就掐自己一把,總不能聽睡了吧!
不過事實證明,楊籬的顧慮其實是很沒必要的。
當樂團們一個個走上舞臺,正式開始演奏的時候,楊籬腦海裏那一點的瞌睡蟲早就被震飛了。
就像是春天裏的雷電,雷雨過後,地面上的枯黃被嫩綠取而代之;又像是夏天的豔陽,絢爛的陽光普照大地,鬱鬱蔥蔥,充滿著不羈的生命力。
楊籬被他們的演奏震撼的幾乎忘記自己在哪兒。
他們演奏什麼樣的曲目,楊籬的思維就跟著到了哪里。
就好像自己也跟著一起戰鬥了一番一般。
一直等到他們謝幕,楊籬才被動的和觀眾們一起鼓起掌來。
“鄭老師,這……這真的是,太厲害了,太厲害了。”楊籬憋了半天,也憋不出多少優美的語句來誇讚。
“我以前也聽過演奏會,但完全不一樣,就算曲子是一樣,但是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他以前聽的那場就像是照本宣科的演奏,標準是標準,卻沒有什麼震撼力。不像這一次,他好像完全能夠理解那些曲子裏包含著的情感。
“作為演員,我們的確是比一般人更容易體會到藝術作品裏的情感,我們的表演也可以算是做藝術的一部分。”鄭無束當然知道楊籬聽入迷了,“最頂級的音樂,本來就應該是能夠震撼人心的。越是經典的曲目就越是如此,哪怕大家都在學這個,但能夠將經典作品裏包含的情感演繹出來的人,不管放在哪里都是少之又少。”
見識過最頂級的音樂會,再去聽那些普普通通的,就會覺得哪里都不對勁。
“可惜現在沒有什麼時間。”鄭無束看著楊籬笑道,“以後有時間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去聽聽百老匯,也可以去參加一些音樂節,還有一些畫展之類的。藝術是相通的,想要保持一個演員對於表演的熱愛和生命力,我們需要接受各種各樣藝術的薰陶。閉門造車是不會有什麼震撼人心的東西出來的。”
“嗯嗯。”楊籬除了堅定的點頭之外已經不知道要說點什麼了,“鄭老師,以後你要是有類似的活動,請一定要叫上我。不管怎麼樣,我都會趕過來的。”
“好,到時候我會記得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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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籬回到《七人說鬼》的劇組的時候,為了倒時差狠狠的睡了個飽,等到下午開拍的時候,精神已經全部恢復了。
“第八十六場第六次拍攝,開始!”
趙瑞在外面找了一天,都沒有找到小鬼的所在。還是在街上聽見有人說警察局那邊發現了一具小男孩的屍體,這才白著臉去了警察局。
小鬼現在還沒有正式取名字,還沒有被趙瑞移到鄉下的戶口上去,因此現在在警察局裏是屬於沒有正式戶口的黑戶。
因此,哪怕這小孩的死亡明顯不同一般,甚至可能遭受過很多非人的待遇,在某些人的“關照”之下,還是被壓得悄無聲息。
趙瑞因為以前荒唐的日子,在警察局裏出入是家常便飯。
“喲,趙瑞,你又是出了什麼事情了?”
“你進去寫個檢討吧,哎,每次見到你我抓都懶得抓了。”
……
趙瑞雖然小錯常犯,但幾乎沒有錯過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因此員警們看見他也只是隨口調侃兩句就算了。
小鬼的屍體暫時被放在警察局裏,夜晚就會被送到殯儀館裏去。畢竟他們查不到男孩的親屬,加上街上的監控也不怎麼到位,自然只能息事寧人。
趙瑞一路混進了小鬼屍體的地方,顫抖著雙手將那層白布掀開,第一次都沒有成功,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樣。
他一直和這個傢伙說,他有錢,不用小鬼出去撿垃圾。可是小鬼從小養成的習慣改不了,說自己不去撿,只是將家裏的垃圾分門別類的拿出去換一點零花錢而已。
趙瑞家裏多的是各種酒瓶子,這麼扔了實在太可惜了。要是拿出去換錢,能有幾十塊呢!
因此,小鬼還是老老實實的將瓶子收拾好,打算去找收破爛的將酒瓶子給賣了。只是他捨不得趙瑞給他買的新衣服,這麼去收破爛的那裏容易弄髒。
所以小鬼還是將自己以前的破衣服給穿上了,等回來以後再換新的。
香噴噴。
趙瑞想起自己家裏那乾乾淨淨的樣子,又看了看小鬼身體上的傷痕,還有又被搞亂了的頭髮,似乎有點想笑,又笑不出來。
他伸出手,慢慢的將小鬼的頭髮用手指順開。
“當初理頭髮的時候,理髮師覺得你頭髮太髒太亂,一口氣全部都剪了,好不容易將你的一頭雜毛弄乾淨,你看,你又搞髒了。”
趙瑞一邊用手指幫忙理頭髮,一邊試著去擦小鬼臉上的傷口,可是怎麼擦都不能將這團青黑給擦掉。
“你這樣不乖,以後上學了肯定會被人欺負。”
“你看,還是要聽我的吧。小孩子不能出去亂跑,就算出去了也一定要穿我給你買的新衣服,不要穿舊的。”
員警來了,將“誤闖”到這裏的趙瑞帶走,趙瑞拿不出和小鬼的關係的證明,連屍體也不能被他領回去。
趙瑞只能坐在警察局的階梯旁,眼神放空,咬著牙,嘴角的血和臉上的眼淚一點點的流下來。
只是眼睛裏卻閃爍著不甘、憤怒、還有幾分顯而易見的瘋狂。
小鬼是被人害死的!
他不能就這麼讓這件事過去了!
“過!”
蔣亮將楊籬最後的眼神做了一個放大的特寫,覺得楊籬的表演十分到位。
楊籬還是眼淚吧嗒的在那裏哭。
“不好意思,導演,能給我點紙巾麼?”楊籬一邊哭一邊抽噎,“情緒上來了,我有點控制不住。”
“沒事沒事。”蔣亮親手給楊籬遞過一包紙巾,“你好好休息,接下來再有兩個鏡頭,你就要換一個妝容,要變老了。”
換言之,也就是正片要開始了。
前期拍的這些會經過剪輯,穿插在正片裏作為回憶出現。真正的劇情開始還是要在楊籬扮成“三十五歲”的趙瑞之後。
姚培也正式殺青,可以擦掉身上的妝了。
當然,扮演一次死人,姚培也是收了一個大紅包的,壓壓晦氣。
“楊籬哥哥,你這一次演的很好啊。”姚培眼睛裏帶著顯而易見的崇拜,“我雖然閉著眼睛,但是聽你在邊上這麼念臺詞,我都想要爬起來抱住你了。”
這倒是真的。
楊籬說臺詞的時候聲音又哽咽又脆弱,看起來簡直像個無辜的孩子,忍不住讓人想要抱抱他。
“你要是真起來,我們就是真詐屍鬼片了。”楊籬止住了眼淚,忍不住笑了起來,“過不了審的。”
“要是真鬼片,我都用不著楊籬哥哥你幫忙,我自己變成鬼就能收拾那些兇手了。”姚培肯定的回答,又看了阮泓他們一眼說道。
為了觀眾們考慮,導演還是沒有將小男孩被殺被淩辱的過程拍出來。一來是為了保護觀眾們脆弱的小心臟,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未知”才是讓人害怕的。
因為電影裏沒有拍出來,所以觀眾們在看見屍體慘狀的時候,才會去想像他遭受了什麼。
阮泓等幾個“兇手”扮演者在邊上看著,臉色都綠了,“培培,我們可是無辜的。”
這個小姑娘演起戲來不是一般的出色。
剛開始他們還有點瞧不上這個相貌一般的小姑娘,等到她開始演戲了才讓這些“大人”感覺到了挫敗。
他們居然連一個小姑娘都比不過?
人家還沒有名氣,這是人家第二次演戲。
在那個時候,這些演員們的腦回路和楊籬撞在了一起。
這種天賦型選手真的太讓人討厭了!
“楊籬哥哥,你是怎麼演出來的?”姚培其實對楊籬的演技更加好奇,“之前你不是說還演不出來麼,你這兩天是請了什麼優秀的老師麼?”
姚培對這種能夠提高演技的事情格外上心。
“也沒有請老師。”楊籬歪頭想了想,“我是出去聽音樂會的。”
“聽音樂還能提高演技麼?”姚培小小的腦瓜子不是很能理解這個說法,她平時也聽音樂啊,不覺得有什麼特別厲害的。
“重點不是聽音樂會。”楊籬蹲下來,看著姚培笑道,“重點是和你一起去聽音樂會的人是誰吧。”
如果是鄭老師的話,好像演戲瓶頸這種事情也沒有那麼難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