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一

　　窒息，

　　令完本就綿軟的身體變的更加難以支撐，而我卻倔強地不肯倒下，抵死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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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花成冢

　　正在這個時候，頸項間有什麼東西松落了開來。

　　只聽見一聲清脆的碎裂！

　　因疼痛和窒息而微微頜上的眼很吃力地往那聲響處瞥去……

　　“住手！你這樣會掐死她的！”一旁的梟突然沖上前來一把推開冥羽菡，順勢扶住搖搖欲墜的我，大聲吼道。

　　冥羽菡被這樣促不及防地一推一甩，頓時，跟個破碎了的娃娃一般一屁股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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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下一片寂靜，只有我在大口喘氣。

　　“梟？”冥羽菡似是有些不敢置信。

　　“額，我……”挺身而出應該是不假思索下的舉動，而此時面對“主子”質問，婀離郡顯然不知如何應對。

　　“哈哈，我就說為什麼朝若青絲還能有命到現在！以她如今的將死之身怎麼能逃的過天魔十六煞？原來如此啊……”她索性雙手向後支撐著地面，微微抬起下顎，不無嘲諷地笑道：“美色當前，連梟都不能免俗麼？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堂堂天魔教頂尖的殺手竟也有憐香惜玉之心？青絲姐姐，我還真是不能小瞧了你呢。天生的狐媚，人盡可夫！哈哈哈……”

　　“你，說什麼……”我勉強嚥下胸中鬱積的悶氣，微微喘息著道：“不要信口雌黃！”

　　“難道不是麼？朝若青絲，你除了會用你那點騷勁兒迷惑男人，你還會什麼？有本事你跟我單打獨鬥啊，別盡躲在男人懷裡裝純潔！”

　　“你！”我一把甩開扶住我的男子，倏的，伸手探向腰間……

　　“青絲姐，不要！”

　　“小姐——！切不可動真氣！”

　　“……雲兒？”

　　不遠處那懷抱著琵琶，煢煢而立的絳紫色身影不正是她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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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真的麼？你沒死？……太好了……”我顧不上去管那該死的冥羽菡，歪斜著身子踉踉蹌蹌地衝著霓雲奔去。

　　“他們，他們都說以你的武功，斷不可能葬身在這小小的一場火裡。可是見不著你我怎麼能放心呢？雲兒，真好，你沒事。真好，真好……”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觸摸著眼前熟悉的面龐，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失而復得的激動充斥著整個胸腔，我只能不住吶吶地重複著“真好”。

　　“小姐……”霓雲見我如此，也很是動容，一聲“小姐”過後，笑望住我一時也沒了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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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手？”目光似是突然觸及我被鮮血浸濕了的衣袖，她倏的皺了皺眉。“怎會又弄成這樣？”

　　“……”

　　“冥羽菡！可是你做的？”

　　“喲！呵，現在是怎樣？大團圓？完了要興師問罪？”冥羽菡冷笑著起身，有些輕佻地拍打著衣服上的塵土，斜眼睨視著我們，道：“冥彝雲你別逗了，別忘記你是什麼身份！”

　　“身份？我倒也想問問你，殺青絲、殺我，怕也不是為了天魔教吧？”

　　“哼！主上重用我乃是教內眾所周知的。否則以我的年紀與資歷怎能名列四大聖女之首？納蘭粼粼和你那死鬼姐姐沒那個福分跟我爭！而你……哈！教主之位主上早已屬意於我，別說殺個小小的朝若青絲，殺你！至多也就是清理門戶！我還怕了不成？”雙手緩緩地抬起，交疊在胸口，冥羽菡一臉的鄙夷和輕視。

　　“教主之位？冥羽菡，你是在痴人說夢吧！”霓雲像是見著什麼天大的奇事一樣，很是吃驚。而這驚訝中又明顯帶著揶揄的成分。頓了頓，她轉頭向我，輕聲道“小姐，昨日奴婢折返之時正見冥羽菡這賤人使人縱火。本來我也無心攙和，只因你的琵琶……”

　　“……傻瓜！你就為了這琵琶以身犯險？”我挑眉，忍不住高聲。

　　“可是……琵琶終究是舊物，是有感情的。小姐，你我一路走來，我親眼見你抱著這琵琶出入皇宮，遇著姑爺，包括那次在王府我們與丫頭、家丁們唱曲兒，太多太多回憶都有關這琵琶，所以……”

　　“……”

　　“哈哈哈哈！哎喲我的影主，你還真是天生的奴才命！”

　　“你笑吧，不過跪下再笑不遲！且看這是什麼！”霓雲冷哼了一聲，緩緩從袖底掏出一個物件……

　　“這……馭紫令？”

　　一片傷心畫不成

　　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一支上好的狼豪筆久久停在鋪開了的畫紙上方，直到漆黑的墨汁緩緩凝在筆端，鬱積，越來越濃，終於滴落。紙上頓時韻開了一小片灰黑，仿若瞬間綻放的蓮，肆意卻透著一股子頹敗的傷感。

　　冰冷的獸紋紙鎮，孱弱的燭火，北風穿梭在乾枯的樹椏間發出嗚嗚的聲響，時高時低，像是有誰在窗外哭泣。那似被壓抑住的嗚咽，讓人聽著不由得也心生煩悶。

　　握著筆的手終於微微瑟縮了一下，隨著這樣一個細小的動作，室內恍若凝滯住的氣氛暮的有了些生機。

　　夜，涼如水。且是一潭死水。

　　“青兒……”夢囈般的低喃，像是慨嘆，更像是浮木漂泊於浩海，無所依傍。

　　筆，幾經起落，還是被擱置在了案几一側的筆架上。

　　終究，

　　畫不成。

　　頎長而瘦削的身形頹然仰倒，整個兒靠住了椅背。頜上雙眼，往事如潮……

　　“誒，別動！就快好了。”

　　隨著筆尖流轉，眉頭像是落了一隻調皮的小蟲，麻麻的，癢癢的。暮辰雪保持這樣的姿勢已經快要一柱香的時間，可眼前興味盎然的女人完全沒有要收工的意思，神情由最初的竊喜到現在一臉的認真，讓人著實不忍心打斷。

　　這丫頭怎麼就跟他的眉毛槓上了呢？暮辰雪無奈地苦笑。

　　“哈哈，好——了！”原本全神貫注凝住他額頭的視線，隨著這樣的一聲，頓時靈動了起來。明眸善睞，說的真是沒錯。眼前的青絲清澈的目光中微微映染著笑意，那笑有幾分俏皮，幾分促狹，幾分惡作劇得逞後的得意，更有顯而易見的如同臨溪照水一般溫柔的情意。

　　“你別動，別動啊！我去拿鏡子來。”

　　淺藍色的紗裙翩飛如蝶，轉身的剎那，袖邊不經意拂過了端坐在原地的某人。

　　那個下午，兩兩相望，那個下午，一室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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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扇般的睫毛微微抖動了一下，似沉溺在回憶之中不肯醒來。而勾起的唇角卻漸漸僵硬，終於，一切又重歸落寞。

　　窗外，隱約傳來一陣更鼓聲。

　　原來已是四更天，萬籟俱寂的時辰。

　　思量著再有一會兒就該要準備上朝，暮辰雪恍恍地睜眼，有些疲憊地環顧四下。

　　一夜無眠，對於本就少眠的他來說並不算什麼，況且在昨日做了那樣的決定，下了那樣的旨意之後，他，又怎能睡的著……

　　“青兒，你……會怪我麼？”

　　回答他的，只有一室靜默。

　　輕輕撫過面前幾乎空無一物的畫紙，片刻怔仲，像是又看到了那朝思慕想的容顏。

　　班駁的燭台上，新添一滴，燭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