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小姐!你怎麼了小姐!”蘇蘇眼看著面前的女子突的癱軟下去,嚇的只能手足無措地驚呼。
“退開!我來!”盈風烈自蘇蘇身後走出來,一把橫抱起了早已昏迷過去的人。
微弱的月光照著青石路面,地上有一灘殷紅的血跡煞是刺眼。
眼前,又是那鋪天蓋地的紅。
滿目倉夷,那熾烈的血色彷彿在流動著,雀躍著,吶喊著。
四肢彷彿被什麼束縛住了,不能自主。但指尖卻是很清晰地銳痛。我能真切的感覺到一種恰似生命一般鮮活的東西正從身體內游離出來,漸漸逝去……
那,究竟是什麼?
血,
極目望去,無處不是腥紅的鮮血。
天!是那個沉睡已久的夢魘又回來了!
夢魘?是的,我一定是在做夢!用力甩了甩頭,我試圖從虛幻世界中掙脫出來。
果然,四周在剎那間沁涼。
睜開眼,層層霧靄之中,一個頎長的身影漸漸明朗。
是雪!
那含笑的眸子,那花瓣一樣粉潤的唇。
他衝我緩緩張開雙臂,柔聲道:“青兒,來!我們回家。”
……
“雪!等我!雪……”
“小姐,怎麼了?”赫然出現在眼前的是蘇蘇的臉龐。見我清醒過來,她似乎終於鬆了口氣,想是一夜未眠,此刻的她說不出的憔悴。
我怔怔地望住她,半晌才緩過來,吶吶道:“我沒事。這是……在哪?”
“這裡是我在京城的住所,很安全。”一旁的盈風烈適時地接了話,依舊的濃眉、大眼、薄唇,依舊帶著一股子堅毅和隱忍。渾厚的聲音和如此熟悉的神情,卻是讓我久違了。
他頓了頓,想起什麼似的,又道:“你且留在這兒暫住一段吧,以你現在的身體實在不適合四處奔走。你肚子裡的胎兒……”
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麼了!”猛的聽到“胎兒”二字,我的心倏的一沉,管不得周身的痠疼,勉強探身揪住盈風烈的衣擺厲聲追問。
雲且留住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麼了!”
“小姐,你不要激動。“蘇蘇側過身,使盡全力地托住我。“大夫說了,小皇子暫時無礙。但是您的身子原就虛弱,經過這樣一番折騰很是凶險,怕要好生調養著才行。”
聽蘇蘇這樣說,我放了心,鬆開拽住盈風烈的手,躺回到床榻上,輕聲喃道:“……寶寶沒事就好了。”說罷,低頭專注地望住小腹,伸手緩緩撫著。
“青絲,你怎麼會被人點了穴丟在大街上?是誰做的?這麼做……是何用意呢?”
是誰?
……是婀離郡。
可是……
蘇蘇下意識地接道:“是啊,如果不是環環提醒奴婢去找您,說小姐您可能會有危險……”
“環環是誰?”盈風烈疑惑道。
“環環是冥羽菡的貼身丫頭。”我沉吟著答道。她為什麼要提醒蘇蘇去救我?
“小姐,都怪我,我只顧著水榭失火的事情,一心想著去瞧雲姐姐的安危。卻沒顧地上回頭去看您。都怪我……”蘇蘇癟著嘴,囁嚅著。
“雲兒!”我倏的一驚,尖聲喊道,“雲兒在哪!”
蘇蘇被我這樣一喊,也是一楞,呆呆看著我說:“我趕到水榭的時候,只看到裡面隱約有火光。環環要我趕緊找人救小姐,我就匆忙發了信號跑回頭了,還不知道雲姐姐……”
“啊?雲兒……”我一時怔在了當場,吶吶道:“不行,我得回去看雲兒,雲兒不能有事,她不能有事。不能,不行不行……”
撥開身上的被縟,我慌亂地踏下床。心,突然跟縮攏了一般,胸臆之中有什麼重的堵住了呼吸。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霓雲,你可千萬別在這個時候死掉!
我們還有好多話沒說,還有心結沒有解開,還有,還有很多在一起的過去,我們如同姐妹一般的情誼……
“真正凶險的恐怕是你,此番回去萬事都要小心。如若他們真是要在那房間打什麼主意,怕是早就把你的武功、能力計畫在內。雲兒,你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一定要回來我身邊,好不好?”
“小姐也是一樣,保重。”
……
這一句,竟是訣別了麼?
我跌跌撞撞地起身,恍然間,六神無主。
“青絲!”盈風烈一個箭步沖上前來,按住我的肩膀。沉聲吼道:“你先別失了方寸!霓雲的武功不弱,沒那麼容易死!”
被他這一吼,我倏的驚醒,抬頭木然地望著他,眼底一片酸澀。
“蘇蘇,你剛剛說水榭失火?”盈風烈側身看向蘇蘇,略微挑了挑眉。
“恩,雲姐姐回去了不多久,就聽人說南郊的宅子失火。我當時確實也見著火光來著。”
“那……是冥羽菡的丫頭提醒你回來搭救小姐?”
蘇蘇斜睨著屋頂,一副也很費解的樣子。“恩,我回到水榭,因為我們住的屋子從後門走比較近,所以……是環環開的門,她叫我先不要管雲姐姐,趕緊回頭找小姐。”
盈風烈的眉皺得更深了,他低頭對著我道:“……青絲,那人就只點了你的穴把你丟在巷口麼?沒有喂你吃什麼東西或者其他什麼特別的?”
“沒有。”我抬眼看了看他,迷惘而慌亂的思緒漸漸清明,直至豁然開朗。
“嘶,那就真有幾分奇怪了。”
……
“沒什麼奇怪的,”嘴角微動,我環視四周,冷冷道:“呵!這本是條連環計,一招不成還有下文。只是……冥羽菡算漏了一個人。”
“……”
雲且留住
擁有,可以是一種習慣,不經意地彷彿就該如此直到永遠。
失去,卻總那麼促不及防。原本握於掌心的一夕之間化作流沙,無論你多麼驚惶,亦改變不了訣別的宿命。
濃煙漸漸散去,原本位於水榭中後部獨立的這幢小樓,此刻已是一片斷壁殘骸,廢墟中偶有未燃盡的火花,劈啪作響。
而與這敗落的景象形成強烈對比的是四周雲淡風清的花園,雖說是冬季,卻各處都開著些不知名的花草,隱約有水聲潺潺,遠處,藤蔓環繞的鞦韆兀自在風中來回搖晃。
這一切讓人不禁想起: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小姐,”環環目睹眼前的慘狀,有些怵怵的。下意識地一邊往後退縮,一邊輕扯住身旁女子的衣袖,眼神閃爍地低聲道:“我,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