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放俺出去!那牛不是俺偷的!俺是無辜的!”嘶吼了完整的一句,果不其然,一陣猛咳!
四下,驟然變的很安靜。
“小,小姐……你,你你該不會是……”綿兒一副要昏倒的樣子。
“瘋了?咳咳……才不呢!那是俺姐教的台詞……咳……”
“……”
“要不……咱一起喊?”我盯著綿兒,雙眼放光。
小丫頭嘴角一抽一抽的,顯然是受不了一個長期關押在房間幾近抓狂的女人,恐怖的惡趣味。她一邊退後一邊囁嚅著:“不,不好吧……”
……
命懸一線
“她怎麼樣?”
“時好時壞的,這會兒正睡的呢。小姐近來睡的時辰越來越長了……候爺,您既然這麼關心小姐。為什麼不肯來看她,親自問她呢?”
“……氣候變了,這房裡的暖爐給我一直生著,她的身體經不起涼。還有,若缺什麼都去找總管,他辦不到的直接來找我。”
……
“候爺,小姐醒著的時候一直說自己迴光返照……奴婢不知是什麼意思。但……其實,其實昨兒夜裡頭又咳了好多血……她不叫我跟您說。”
“……”
如何讓我遇見你,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佛於是把我化作一棵樹,
長在你必經的路旁,
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
當你走進,請你細聽
那顫抖的樹葉是我等待的熱情,
而當你終於無視地走過,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席慕容——《一棵開花的樹》]
白霧繚繞的花園,光影重重。鼻息間充斥著青草與泥土的味道。
微風中顫慄的嫩葉彷彿在羞澀地淺唱,那細細沙沙的聲響抖落了一大片燦金的陽光。爬山虎順著堅實的牆縫委委屈屈地蜿蜒,直至延伸到那園深處不知名的地方……
“咯咯咯……”
這……隱約聽來,像是個稚齡孩童的笑聲,清脆的彷彿是山澗裡的泉水,叮叮冬冬在調皮地跳躍。這笑聲莫名地吸引著我撥開眼前的枝椏,向源頭探尋。
“咯咯……娘,娘親……來抱抱……”
娘親?
奶聲奶氣的稱呼有些口齒不清,但,我的心底暮的湧起一陣奇異的親切和……感動,從未有過的微妙情緒瞬間漲滿了整個胸膛,腳下的步子也不自覺地加快許多。
“娘親來……來……咯咯咯咯……”
孩子?
是我的孩子!
不知為什麼這般篤定,手上撥開亂枝的動作變的急切起來。
“咯咯咯咯……娘親……寶寶……抱抱!”
我的心隨著那一聲聲嬌嫩嫩的“娘親”溢滿了不能言說的溫柔,胡亂地不斷擋開眼前阻礙,疾步往前走。不知道穿過了多少雜亂的枝椏,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那粉妝玉琢似的奶娃娃赫然出現在眼前不遠處。
這是園裡的一片開闊地。有些殘損的石頭桌椅。桌椅底部與地面相接的地方早就生出了青苔。而那小小的孩童正站在一邊,歪著頭,津津有味地吮著自己的手指。忽然,他/她燦若星辰的眸子隔空望過來,似乎是一下子就落到了我的身上,接著那小小的嘴角一彎,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又是一陣清凌凌的笑。
只肖那麼一眼,我周身便跟定住了一般。那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啊,彷彿擁抱住了整個春天,融融的陽光,粉軟飛揚著的花瓣,清新的曉風似乎都只為著那稚嫩的身影存在。就算把宇宙蒼穹間最美妙的一切拱手給予都還嫌不夠似的……
那是……我的孩子……
“啊——娘親——”
剎時,風雲激變,眼前的一切像太虛幻境一般驟然荒蕪,一聲尖利的“娘親”如利刃剜向心尖!
“寶寶!寶寶?你怎麼了?你在哪……”
沒有任何聲響回應我的呼喊。四下頓時一片殷紅。不是似曾相識的那樣漫天而來,卻彷彿是被鮮血頃刻遮蔽了雙目。
孩子,我的孩子呢?這樣的血是……
我手足無措地定在原地,卻是什麼都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心下的慌亂和銳痛如此真切,而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命懸一線
正在我惶惶不知所措時,正在我還惦唸著那粉嫩的小小身子時,正在我對眼前殷紅的血色隱隱不安時,一串熟悉的樂音緩緩流淌而來,行雲流水般。宛若一雙纖纖素手輕輕按住額頭穴位,瞬間,所有慌亂、焦灼、恐懼、憂慮全都得以舒展。
恍然間,彷彿回到了那個叫做東海灣的地方,聽潮水拍打著岩石,看一望無際的海岸被夕陽漸漸印染……不!這曲子不若海水的磅礴,那該是山花爛漫、蝶舞清風的景緻……
“我看到滿片花兒都開放,
隱隱約約有聲歌唱。
開出它最燦爛笑的模樣,
要比那日光還要亮。
蕩漾著清澄流水的泉啊,
多麼美麗的小小村莊。
我碰到淡淡飄動的雲兒,
印在花衣上……”
嬌柔的女聲娓娓淺唱,傾訴著說不盡的濃情,話不完的蜜意。這歌聲彷彿撥開雲霧一般緩緩拉開了我眼前的帷幕……
古色古香的房間內,妝台、棱鏡、雲母屏風……淺黃色的紗幔在床幃間微微浮動。這情景怎的如此熟悉?這房間彷彿是……我的臥室?傾王府內我和雪的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