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千年離恨空悠悠,
花葉相錯不得見。
失心咒,
情至濃時怨念起,
血濺四野意方覺……”
心,沒來由地一緊。
彷彿胸膛深處接近心臟的地方猛的抽搐了一下,雖然只那麼一瞬。卻有種強烈的不安似乎由一個點慢慢在身體裡擴散、蔓延……我一手下意識地撫住胸口,一手按住近旁的桌子。喘息,一口接一口,越來越急促。
“青兒?怎麼了?”雪正色問道。他也看出我的不對勁了。
但……我竟沒有氣力回答他,只是兀自喘息著。他的身形分散成無數個影子,漸漸模糊。那一聲聲的“青兒”,彷彿遙遠地已相隔了千年。
千年?
意識,慢慢抽離……
失心咒
“青兒,青兒?”
神志漸漸從混沌中清晰起來時,出現在眼前的正是暮辰雪焦灼的眸子。一向寡淡的他眉心幾乎皺成了個“川”字,平日裡淺粉的唇色此刻煞白煞白的。他順勢輕柔地摟抱著我,彷彿護著一件上好的瓷器一般,小心翼翼。這一聲“青兒”硬是把我“千年”之外拉回了當下。
“……青兒,你這是怎麼了?”
我輕輕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清楚。突然有些頭暈。”
“平素經常如此?”
“沒有。這是第一回。怕是瘋過了頭累著了吧,不礙的。”
聽聞我的這番回答,他的眉皺的更厲害了。“怎能說不礙呢,我已遣了人去宮中找太醫了,應該就快要到了。走吧,先陪你回房休息一會兒。”
說著,便要攙住我去臥房。
“雪。”我輕輕出聲喚他。
“恩?”
伸了手撫向他的眉間,想要撫平那深擰著的擔憂。“別皺著眉好麼?青兒喜歡雪微笑。我的夫君、我的雪應該總是幸福的。”
他勾了勾唇角,釋然道:“傻丫頭。我的幸福不就是你麼?你好好的我就會幸福、會笑。”
……
“林太醫,我家小姐沒事兒吧?”
“咳,雲兒!”我輕咳一聲示意霓雲守禮數。
那年過半百的老太醫號脈號了許久都不見動靜,急煞了一屋子的旁人。這會兒他離開了床前卻未急著開口,只是笑了笑,要了筆墨徐徐寫著什麼。
“太醫?”這一聲是雪叫的。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一窩太監了。哈!
“額……太子殿下莫要過慮。王妃沒什麼大礙,只是平日裡走動的少了,血氣不足所致。待為臣開個方子補補氣即可。”
雪和霓雲似乎同時鬆了口氣。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
“啟,啟稟太子!”門外突的衝進一個面生的小廝,急吼吼地撲跪在地上。
“說!”
“宮,宮裡頭來人了!說,說是……有,有旨。在前廳候著呢。”
雪瞧了瞧我,伸手在我腕上略略一按。道:“青兒,你且歇著吧。我去前廳一趟,馬上回來。”
“恩,你去吧。”我衝他微微笑著,眨了眨眼睛。“雲兒,你帶太醫去領賞錢。順便把方子拿去差人抓藥回來。”
“謝過王妃。”
“是,小姐。”
這麼一來,屋裡頭的人總算是陸續散了。
我墊高了枕頭,讓自己躺著舒服了點。心裡嘆道,頂死了不過是個貧血嘛,搞這麼隆重!等下還要喝中藥呢,八百年沒喝過這玩意兒了!不知道能不能作弊的……
誒!
……
“姐姐?”一抹紅色的身影陡然出現在門邊。“聽說姐姐病了?這會兒可好些了?”
“額……”倒是個差點被我遺忘了的人物,不速之客。“小羽來了,快進來坐吧,外邊涼。”
冥羽菡裊裊娜娜地行至床榻邊,坐下,握住我的手。道:“姐姐要好好保重身子吖,方才可叫小羽擔心死了。”
說著,她衝我笑了笑。
“額……不礙的。血氣不足而已。”我也笑望著她。心底卻在暗暗思量,這丫頭前幾天在池塘邊足足吃了個下馬威,那神色是倉皇失措的。此刻怎麼這麼篤定?甚至……甚至有幾分志得意滿的味道……
“姐姐可不能小瞧這血氣不足!”她臉上的笑意更明顯了。“小羽自家鄉來的時候,帶了些土產的藥材,對咱們女人補身是極好的。還請姐姐不要推辭。”說著,遞上一包紮好了的物件。
我順手接了,放在了床前的矮幾上,淡淡道:“那我這做姐姐的就不跟你多客氣了。妹妹且把這王府當成自己個兒的家吧,有什麼需要都儘管與姐姐直說。只要不是‘殺人越貨’的勾當……哈哈!姐姐自是全心助你的。”
“……呵呵,姐姐真愛說笑呢。”她被我這突如其來的一句明顯噎了下,旋即定了定跟著我笑起來。
失心咒
花自飄零水自流。
一種相思,
兩處閒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
才下眉頭,
卻上心頭。
“青兒,你真的可以麼?”雪望住我的眼神有些擔憂。
“太醫都說了,只是血氣不足嘛!”
“可是……父皇萬一要你在宴上當眾賦歌……”
我衝他擠眉弄眼道:“怎麼?怕你家夫人發揮失常?丟了你的面子、裡子?”
他無奈地嘆了嘆:“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啦,快出去吧。總要容我仔細著打扮一番吧?”我一邊往門外推他,一邊笑著示意他放心。
……
難得地挑了件淺黃色的絲質底裙,裙上隱隱透出馬蹄蓮式樣的暗紋。因著剛才的暈乎勁,霓雲非得要我加件雪色的狐裘。頭髮斜斜地梳成了“望月髻”,一側用了個蝶型的金絲網網住。鬢邊簪了三顆粉色的珍珠,另有兩綹鬢髮長長地垂於胸前。這樣的一番裝扮後,望住鏡中宛若仙子的人兒,連自己都有些失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