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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前後》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遠處有耶誕節的歌聲遙遙傳來。

  夏庭晚不記得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他慢慢爬了起來,站在窗前看隔岸的H市市中心,“咻”的一聲,煙花劃破星空,留下了一刹那的璀璨。

  手機微信忽然傳來一陣提示音,夏庭晚動作有些遲緩地低頭看了一眼螢幕,只見發來消息的分別是紀展和周仰。

  紀展:我已經做好決定了,哈哈,想通之後覺得一切都開闊了,這感覺真TM爽。演唱會馬上要開始了,庭晚,我要上臺去唱歌了,祝你聖誕快樂、試鏡順利。

  周仰:【微博鏈結】紀輾轉發我們那條微博了!網上輿論徹底爆了!說紀展是知情人在給你月臺,節目組這次必須要回應了!

  夏庭晚低頭點開了那條微博,只見紀展用自己的微博帳號在二十分鐘之前轉發了他影迷發的那條長微博比對,只附上了一行簡簡單單的話:但求問心無愧。

  夏庭晚看著微博介面上那一行字,久久沒有移開視線。

  他忽然之間把翡翠戒指撿起來揣在口袋裏,走到大廳裏披上外衣,隨即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了香山。

  ……

  深夜時分,H市市中心的天茂廣場仍然人潮鼎沸。

  不僅是聖誕夜的緣故,還因為這裏是歸國歌手紀展第一次個人演唱會的外場。

  天茂廣場背後的巨浪體育場可以容納近一萬人,但是在演唱會開辦的一個月前票就已經悉數賣光,還有許多紀展的歌迷沒能搶到內場的入場券。

  於是紀展的工作室做出大膽嘗試,把天茂廣場四周的幾棟商場大樓樓身上的七八台巨大LED顯示幕當晚的播放權都買了下來,以各個角度即時轉播巨浪體育場內的演唱會。

  這一舉動更加把聖誕夜的氣氛徹底推到了頂峰。

  整個天茂廣場成為了一片狂歡海洋,年輕人們戴著聖誕帽,手裏揮舞著螢光棒,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鼓點聲搖擺著。

  夏庭晚一個人走進天茂廣場時,演唱會已經臨近尾聲。

  熙熙攘攘的人潮像海浪簇擁著他,他便隨波逐流,漸漸匯入人潮的正中央。

  在狂熱的人群之中,並沒有人注意到他。

  四周巨大的LED螢幕上,都把特寫對準了舞臺正中央的紀展。

  那個熱愛音樂的年輕男人把頭髮染成了狂野的灰藍色,握著話筒聲音低沉地說:“我很捨不得大家,不過演唱會總得有結束的那一刻。現在我要唱最後一首歌了,這不是我自己的歌,也不是華語歌,但是對此刻的我來說,意義特別重大——哈哈,我聽到台下有人說是聖誕歌Jingle Bell,太遺憾了,並不是這首。再猜猜?”

  他說到這裏時有些俏皮地眨眼笑了一下,背景聲音已經緩緩響了起來。

  最開始還只是觀眾席中細碎零星的喊叫聲,隨即在逐漸變得更響的背景音樂中,觀眾的呼喊尖叫聲已經形成了山洪海嘯之勢。

  到了最後紀展把話筒遞向觀眾席,內場的觀眾和擠在夏庭晚身邊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同一時間喊出聲:“It’s my life!!!!!”

  紀展滿意地笑了,他猛地舉起一隻手向天張開,對著話筒吼道:“Bon Jovi---It’s my life!”

  同一瞬間,音響忽然大到震耳欲聾,鼓點聲伴隨著尖叫聲響徹了整個H市。

  紀展冬天裏仍穿著無袖的黑色背心,頸間還是那個熟悉的獵豹銀色Choker,他抱著電吉他狂野地搖著頭的樣子,迷人到顛倒眾生。

  “It’s my life

  It’s now or never,

  I ain’t gonna live forever

  I just wanna live while I’m alive…”

  紀展的嗓音沙啞又具有磁性,他嘶吼著,唱到最後嗓音已經近乎撕裂。

  可是到了這樣的時刻,唱功的完美並不重要,他生命的火焰彷彿在這一刻徹底燎原而起,搖滾的質感粗糙又蠻荒,將夜空都染得猩紅。

  夏庭晚像此時此刻蜂擁在天茂廣場的上千歌迷一樣,看著LED螢幕上正站在舞臺中央的紀展。

  那一瞬間,他的眼前彷彿看到了他生命中那些穿梭而過的那些機遇,那些人。

  始終被金錢和私欲挾裹著的溫子辰,曾經野心勃勃如今卻疲憊不堪的邢樂,問心無愧地唱著歌的紀展。

  還有蘇言,一個人躲在醫院裏給他寫信的蘇言,始終都懼怕著“老貓食子”的蘇言。

  他想起《尋》的小說裏,那是顧非尋找之旅的最後一夜,他已經見到了徐榮,最終決定放手離開。

  正是那一夜,一個說不出話來的啞巴,聽了一整場的搖滾演唱會。

  他決定離開北方的那個夜晚是無聲無息的。

  他轉過身,背著破舊的灰藍色背包,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個決定是如此的安靜,可是在他的心裏,卻像是天崩地裂的一場搖滾樂。

  夏庭晚想,他也是如此。

  他張開手掌,把攥在掌心的翡翠戒指虔誠地套在左手無名指上,然後隨著鼓點高高舉起手臂。

  在那一瞬間,璀璨的煙花綻放在天際。

  夏庭晚仰起頭,洶湧的熱淚從眼眶裏流下來,可是卻同時忍不住露出了許多天來都未綻放的燦爛笑容。

  在人生這條崎嶇道路上,他、顧非、還有所有人。

  他們最終要尋找的答案,從來不是如何面對這個世界——

  是如何面對自己。

  他不會長生不死,所以要活在當下。

  他會犯錯,會軟弱。

  但是在這個夜晚,一個男人在成長時的迷茫和苦楚終於通通離他而去。

  他不再需要庇護和引導。

  他可以保護他愛的人,他可以面對一切。

  他坦蕩行走在這世間,他要盡興——

  去活、去愛,去牽住蘇言的手,再也不放開。

  ……

  冬日的清晨,陰鬱卻又曼妙。

  穿透厚厚雲層的一縷陽光照在白茫茫的雪地上,這世界一半在融化、一半在凝結。

  夏庭晚從周仰的工作室走出來,坐在趙南殊的車上前往試鏡地點。

  他把車窗搖開一個縫,呼吸著凜冽又清爽的空氣,臉上浮起淡淡的笑容。

  這是一個美好的早晨。

  剛剛,他一大早來找到周仰就得到一個好的消息。

  《在路上》節目組終於承受不住壓力,在微博上發佈聲明:第二個花絮的剪輯為了營造爆點給夏庭晚帶來了巨大的負面影響,因此對夏庭晚表達誠摯的歉意,也為誤導了大眾表示歉意。

  周仰滿臉喜色地給夏庭晚展示著輿論一夜之間的徹底反轉,就連他之前耍大牌那些事,都順帶著被翻了過去。

  夏庭晚笑了笑,可是他隨即對周仰說的話,讓周仰一瞬間臉色就凝固了下來,立刻就表示反對。

  “可我已經下定決心了。”

  夏庭晚平淡又堅定地道。

  在輿論上剛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的這一天,夏庭晚在通知周仰之後,一大早在個人的微博帳號公佈了一段視頻。

  他穿著純白色的毛衣坐在桌子前,沒有用任何妝容遮蓋臉上的那道傷疤,顯得臉色有些憔悴蒼白。只有左手上無名指上很不顯眼地戴著一枚翡翠戒指。

  視頻裏,他面對著鏡頭,對大眾公佈了被掩埋的真相。

  “六個月前那一場我酒駕導致的車禍,不僅讓我自己的臉上留下一道醜陋的疤痕,還給一個孩子的視力造成了永久性的損傷。由於對方闖紅燈的微小過失,且我並沒有達到醉駕的酒精含量,因此我最終免於刑事責任,但是我始終都欠大眾一個真相,六個月前,我選擇利用經濟實力掩埋這個真相,這樣的行為使我一直都回避了這個社會在對我應有的譴責,我也不曾真正勇敢地面對自己的過失。六個月過去了,我希望我的醒悟還不晚。”

  他認真地說:“我的行為有悖於公共道德,不負責任且極為自私,除去對私下對受害者應有的歉意和補償之外,我認為我對這個社會也造成了極大的負面影響。我在此鄭重地決定,從今以後,我將捐出每一年淨收入的百分之七十,用於反酒駕的公益宣傳,支出明細將由我的工作室在每年年底公示,我不奢求大眾的諒解,但希望大眾可以監督我,讓我能面對自己的過錯,給我一個機會去補償。”

  夏庭晚說到這裏,嚴肅地站了起來,對著鏡頭深深地鞠了一個躬:“對不起。”

  周仰並不認同他的決定,那自然是處於絕對的利益考慮。

  蘇言既然願意以卸任來換取亨泰集團對葉炳文的控制,那就意味著這件事並不會發散出去,在這個時候承認,就像是打贏一場艱巨的勝仗之後,突然又把勝利的果實拱手相讓。

  更何況,巨大的輿論壓力甚至可能影響到《尋》這部電影的選角,一旦投資方認為夏庭晚的形象太過負面,甚至可能忽視演技上的差異,而選擇形象上更為健康的時渺。

  理智上,有一萬個理由可以支撐夏庭晚不去做這樣的無用功。

  可是他還是遵從了自己的內心。

  到最後,這甚至和蘇言無關。

  他沒有選擇去利用邢樂,也沒有再去回避自己的內心。

  去面對自己的過錯,只關乎他個人,是他成長歷程裏至關重要的里程碑。

  邁過去,哪怕有險阻荊棘,哪怕放棄眼前的一切,他都終將坦坦蕩蕩地長大成人。

  夏庭晚發佈完視頻之後,沒有再看哪怕一眼網上的言論。

  趕去為《尋》試鏡的路上,他認認真真地給蘇言打了一段話,刪改了好幾遍,最後用微信發了過去。

  這是他在試鏡之前做的最後一件事——

  先生,我們相愛六年,我收到了你寫的138封情書,卻從沒給你寫過信。

  因為與你相比,我的文采實在拿不出手。但讀完你的信之後,我知道我必須得選擇你更習慣的方式與你溝通。

  我想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你想必已經看到了關於我承認酒駕傷人的新聞,無論如何,請你不要覺得這是我為你所做的犧牲。

  我並不是這樣想的。

  事實上,這幾年以來我從未有一刻感覺像此時一樣如釋重負,這是我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

  先生,你在信裏問我,我會怪你嗎。

  在最開始尋找你的那幾天,我的確怪你,不僅怪你,在某些瞬間我也恨你。

  我第一次深刻地明白,其實你一直都不完美。

  你並不勇敢,有時甚至膽怯。膽怯到明知道我會有多麼難過,也要把我推開獨自躲起來。

  你愛我,又無私又自私,你並不是不求回報,只是能夠咬牙忍住渴望。

  你不是我曾經幻想中那個無所不能的強大男人,你不能把我保護周全,你總是做錯事,你註定無法帶我度過人生的所有崎嶇和險阻。

  可是,明白這一切之後,我卻比以往更要愛你。

  我不會寫那麼多優美的句子,我只知道——先生,你變得那麼真實,真實到我一閉上眼,就像是可以緊緊抱住你。

  因為直到現在,我才明白了我們結婚時牽手宣誓的意義。

  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疾病還是健康,我們都要相愛相敬、不離不棄,至死不渝。

  你還記得嗎。

  你還記得你望著我的眼睛說——Till death do us part嗎?

  我的先生,我將永遠是你的小孔雀。

  我棲息在你的懷裏,一如既往地仰視你,愛戀你。

  但如果你的一生之中,也會有無力虛弱的瞬間。

  你可不可以也做我的貓,放心地鑽進我的懷裏,讓我細緻地保衛你、愛護你?

  我一直都尊重你的決定,就像我尊重你想要離開亨泰去追尋人生的意義,可是今天不一樣。

  我不是在要求你,我是在請求你。

  請你看看我的成長吧。

  請你想想我們至死不渝的誓言,請你再重拾起五年前牽著我的手步入婚姻的勇氣,請你……給我堂堂正正做你的丈夫的權力。

  我愛你,蘇言。

  我等著你的回復。

  ……

  夏庭晚趕到試鏡的小閣樓時,時渺已經演完自己的部分了,只是還沒走,等著想看看他的表演。

  賀言西、許哲和陸相南都坐在那兒在等夏庭晚。

  夏庭晚去洗手間準備的時候,陸相南跟了進來,神情很嚴肅地開口道:“我看到你網上發的東西了,你這節骨眼的……”

  “師兄,那是我想好的決定,試鏡我盡全力,如果投資方覺得我還是不行,那就是沒緣分。”

  “……”陸相南一時無語,隨即道:“要不要簡單跟你說下時渺怎麼演的?”

  “不用了。”夏庭晚用紙巾擦去了剛剛用冷水打濕的臉頰,他的笑容很淡,卻也異常地篤定:“我演自己的就好。”

  陸相南看著他,神情一時之間也不由有些微妙起來,隨即沒有再多說什麼,和夏庭晚一起走了出來。

  ……

  哢嚓一聲的鏡頭開機聲——

  夏庭晚並沒有什麼調整狀態的過程,他就那樣自然地背著灰藍色的包站在閣樓門口,彷彿他生來就應該出現在這個時空裏一樣。

  手按在破舊的閣樓木門上,‘吱呀’一聲,將門推開了一個小縫。

  天光,從那個狹窄的縫隙透了一縷過來。

  直到一陣冷冽的風將門框上的灰塵撲簌簌地垂落在地上,夏庭晚才小心翼翼地把門徹底推開,像是生怕驚擾了這個久久無人的房間一樣。

  逼仄潮濕的閣樓裏,一切的擺設都維持著他離開時的原樣,天藍色的床單上覆著一層灰,他的目光慢慢地從床頭移到床尾。

  他想起六年前,那個細雨綿綿的夜晚,破舊的閣樓裏,連電燈泡都是要壞不壞的,發出滋滋的聲音一閃一閃。

  明滅之間,他迷戀地撫摸著徐榮的嘴唇,薄薄的、充滿迷人風情的嘴唇,像是世間最動人的樂器,儘管他從沒聽過什麼樂器演奏的聲音。

  他走到床尾處,軍綠色的畫架還歪歪斜斜地架在那兒,徐榮最喜歡靠在窗邊,一隻畫筆掛在耳朵上,痞痞地一邊瞟他一邊畫。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細細地撫摸著畫架粗糙的木質。

  經年累計的灰塵沾在他的指尖,他下意識地吸了口氣,卻忽然之間躊躇了起來,最終是沒有吹走,只是溫柔地放下了手指。

  這裏一點也沒有變,處處都是徐榮的痕跡。

  徐榮多麼英俊啊,話多得甜蜜,浮誇中又帶著一絲可愛。

  他尋了那個徐榮六年。

  最終陰差陽錯地尋到時,卻發現記憶中的那個徐榮的影子,早已經在一朝一夕無盡迴圈的歲月中變得模糊。

  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微微挺著啤酒肚,神情愧疚中又帶著審時度勢的,再普通不過的中年男人。

  人生再沒有一個同樣的六年。

  可是,他卻並不怨恨。

  年少的愛大夢一場。

  醒來的時候,就像莊周夢蝶。

  他走到閣樓的北角,推開了通往頂樓陽臺的門。

  天光一下子傾瀉進來,灰與白二色,為他柔和的輪廓鍍上一層寂寞的光暈。

  南方的清晨是如此寧靜,陽臺上橫著長長的晾衣杆,剔透的露珠從晾衣杆的尾端滴答滴答落在地面。

  徐榮來的那一年,這座小城出奇地潮濕。

  他們的衣服彷彿就沒徹底幹過,雜七雜八地堆在晾衣杆上,曬了一遍又一遍。

  他記得他和徐榮在一堆牛仔褲和白襯衫之間穿梭著捉迷藏,徐榮從後面把他抱了起來,舉著他在陽臺上轉圈。

  他低下頭,輕輕地親吻著徐榮的眉眼。

  那些往昔的畫面,如同隨風而起的灰塵,在空中緩慢地迴旋飄舞

  他扶著門框,遙遙眺望著閣樓下還未徹底蘇醒的小小城鎮,只見青山做幕,雲氣綿綿升騰——

  真美啊。

  他發不出聲音,只在腦裏勾勒著這幾個字。

  他時常想他究竟在尋找什麼,在北方最後的那一夜,在被擠在一群光怪陸離地年輕人之間,聽著從未聽過的搖滾樂時,他想他終於明白了。

  他總是渴望去一個有聲音的嘈雜世界,為此,他迫切地握住了徐榮伸過來的那雙手。

  徐榮是一個普通人,負擔不起他的滿心期盼。

  其實沒有什麼欺騙,不是徐榮用一場假像網住了失語的他,而是他甘願紮進有聲有色的幻夢之中。

  別人的喧囂,並不是他的,從來都不是。

  夏庭晚望著陽臺的方向,他眼裏閃爍著晶瑩的淚光,可是卻始終沒有滴落一滴淚。

  他的面上的笑容,溫軟又堅強,像是山色之中的一抹柔軟旭日。

  他不屬於外面,他屬於此間。

  他生來安靜,像一座沒有風的森林。

  等來年的燕子或許落在枝頭。

  ……

  燈光緩緩亮起,夏庭晚回過頭,對著許哲微微笑了一下。

  潮濕的南方小城漸漸從他視野中退去,這間小小的閣樓裏沒有灰塵,就像陽臺上也沒有露珠,只有一地白茫茫的細雪。

  整個房間裏,很久很久都沒有人說話。

  等夏庭晚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時,他忽然被時渺叫住了。

  “等等,”時渺的聲音有點沙啞,夏庭晚回頭時,只見這個冷冽得像是冰一樣的少年眼圈竟然是紅的,那裏面有挫敗和不甘,也有赤裸裸的豔羨和欽佩:“你演得真好。”

  夏庭晚有點吃驚,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很多年後,他才從賀言西口中知道,時渺那次試鏡十分努力,參考了《色戒》最後樑朝偉坐在床上的眼神,以及《斷背山》結局牛仔服包著襯衫的經典畫面,結合下來深情地演出了他自己以為的悲傷高峰。

  那次失利,使時渺看到了一種無法逾越的差距,有好長一段時間都一蹶不振。

  時過境遷再想起這回事,也覺得頗為感慨。

  這世上,每一條道路都截然不同,也不是每一種不圓滿收場的感情都傷心欲絕。

  那年時渺還太年輕,體味不到那些尋尋覓覓後的豁然回首,癡纏執念後的百轉千回。

  愛與欲,得到與失去。

  這人生有多少種悲,就有多少種圓滿。

  夏庭晚一個人走到樓下,在等趙南殊的車過來時,有那麼一瞬間,他忽然有一種冥冥之中的體悟。

  他手忙腳亂地從大衣裏找出手機,呆呆地盯著並沒有動靜的螢幕。

  盯了一分鐘、兩分鐘,就在他幾乎要像小時候那樣去數數的時候,他忽然感到掌心一陣溫熱的震動。

  他眨了眨眼睛,看著手機上面顯示的名字。

  忽然之間鼻子一酸,方才在試鏡時沒有流下來的淚水,在那一刻輕輕地打濕了自己的手指。

  他接通電話,把手機放在耳邊。

  他沒有開口,就只是貪婪地聽著來自那邊的,熟悉的、低沉的呼吸聲。

  “庭庭。”

  過了良久,蘇言終於開口了。

  “回來吧。”他說:“請你陪著我,我的寶貝。”

  “我需要你在我身邊,無論發生什麼事,till death do us part。”

  有那麼一瞬間,夏庭晚確信,他聽到了蘇言哽咽的尾音。

  “我馬上就到。”他顫抖著握著手機,沖進趙南殊的車子裏。

  車頭迎面趕上朝陽的光芒。

  駛向他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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