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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前後》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那天蘇言似乎很忙,晚上夏庭晚給他發了個短腿小柯基撲上來撒嬌的表情,他一直都沒有回。

  夏庭晚感到有些失落,他很想和蘇言說會兒話,或者哪怕只是視頻看著蘇言忙一會兒,心裏都會踏實很多。

  但算了算時差,也明白那邊大概有事。

  蘇言工作自由度很高,可是一忙起來卻昏天黑地的。

  他們結婚後,蘇言和他一塊相處時很少會碰工作,但是在外忙時也不太會回他不重要的消息。

  蘇言做事有自己的原則。

  夏庭晚以前碰過幾次壁,後來就心裏有數了。

  他躺在被窩裏輾轉反側了半天,到了快半夜的時候,忍不住又給蘇言發了一條消息:“想你。”

  自己也覺得有點黏糊糊的,可是那的確是他最真實的想法。

  他白天過得無比難熬,他在節目裏疑似耍大牌的事毫無疑問又上了熱搜,他忍不住過去看了幾次微博上的討論,看一次就煩躁地點一根煙狠狠地抽,到最後整個主臥裏都煙霧繚繞地嗆人。

  到了傍晚的時候,看到空空的Zippo煙盒,忍不住又頹然地捂住了臉。

  想到自己承諾蘇言的話要少抽煙,卻還是沒有做到,一瞬間感到很傷心。

  有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脆弱。

  小時候,別的小朋友在一塊熱火朝天地說著話,他走進教室裏時,大家會突然安靜下來。

  他馬上就知道他們不喜歡他。

  他低著頭坐回座位,裝作專心看課本的樣子。

  有時候感覺到別人的厭惡,會感覺身上的雞皮疙瘩好像會突然冒出來。

  人與人之間細微的情緒總是包裹著他,他的敏感讓他很容易感到痛苦。

  許哲曾對他說,這是天賦,是一個好演員與生俱來就需要承受的。一個鈍感的人,成不了偉大的演員,要把自己的敏感暴露出來,要去體會、咀嚼,哪怕疼也是必要的。

  可是現在這一切又真的是值得的嗎。

  他上了一個真人秀,可是卻因為表達了一定程度上真實的自己,而被節目組歪曲剪輯,然後被罵得上了熱搜。

  這樣的誤解和非議,難道也值得他去細細體會嗎。

  夏庭晚腦子裏一團亂麻,可是卻也沒有發微信和蘇言說這些事,他知道蘇言不回他就說明一定是在忙,而且自己也看得出來蘇言這段時間有多疲憊,他不想再拿這些事去煩蘇言。

  第二天周仰開車來接他去TBN,看到他時,周仰仔細地打量了一下他,問道:“狀態還行吧?真的要親自和我去談?”

  “我沒事。”夏庭晚有些疲憊地點了點頭,仰頭靠在了靠背上。

  周仰這麼問也不奇怪,他以前也出過很多負面新聞,每一次他都像個鴕鳥似的,能躲就躲。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出事之後的第二天,就能勉強支撐起自己去親自面對。

  夏庭晚今天沒帶墨鏡,臉色也蒼白得厲害。他的腳還沒有好,走路也必須要一瘸一拐的,看起來實在是有點狼狽。

  從一樓電梯間往法務部走的路上,偶爾有工作人員路過,也不由有點驚詫地多看兩眼。

  TBN在法務部負責和他們接洽的經理姓趙,大約四十歲年紀,短暫的寒暄過後的第一句話,趙經理對著夏庭晚很直接地說:“夏先生,之前和您簽合約時,我的同事已經和您仔細地對過條款,所以您應該也知道,節目第三期和第四期的錄製——您沒有參與,這已經形成了違約事實,沒錯吧?”

  夏庭晚還沒回答,周仰已經率先開口了。

  “趙經理,夏庭晚並不是無故缺席錄製工作,他從樓梯上摔下來,右腳嚴重挫傷,這是誰也無法預料到的,而且他剛一跌傷,我就已經傳了腳踝的片子和醫院出示的書面證明給TBN,提出我們受到不可抗力因素的影響,那時候第三四期的錄製工作還沒開始。這期間我催了幾次,TBN還是無動於衷,甚至直到默不作聲完成了錄製之後,才來聯繫我們,這怎麼看起來,我們像是‘被違約’了啊?而且要說違約,第三四期的錄製工作本來就已經是推遲進行,這其中,節目組也有很多東西都值得商榷吧?”

  趙經理目光移向了周仰。

  他顯然是胸有成竹,雖然周仰語氣很銳利,可卻絲毫沒有他退縮的意思:“周先生,您這就是故意裝不懂了。當初簽約時,我們法務部的同事已經表達得很明白了,我們的不可抗力條款定得很仔細,天災、瘟疫等原因當然是不可抗力範疇內,因此三四期節目改期拍攝是由於海嘯緣故,這就是不可抗力的範疇。但是夏先生這種情況……”

  他說到這裏,意味深長地頓了頓才繼續道:“說白了,我們給夏先生的條款的確是比較嚴苛的調整過的,這其中的原因我們也解釋過,夏先生有酒駕車禍的記錄,頻繁酗酒的問題也是眾所周知的,這樣的個人習慣不得不讓我們小心一些——除了天災等,條款裏也寫了,我們雙方可以根據不可抗力進行協商,的確是有可以權衡的部分的,但是這裏的解釋權是歸於TBN的。我話說得難聽些,今天如果說,是有人當街突然捅傷了夏先生導致受傷,您來找我們協商,我們絕對同意把這歸為不可抗力,但是您這突然給我們說跌傷了,我們怎麼知道到底是不是夏先生自己喝多了,沒看路跌傷的?那如果下一次夏先生喝多了酒再開車,又出了事不能來拍攝,是不是也是不可抗力?這些個人習慣形成的風險,恐怕不能嫁接給我們吧。”

  “我不是喝多了酒跌傷的。”夏庭晚臉色一下子特別難看,他的手指在桌子下都氣得有點顫抖起來,坐直了身子盯著趙經理:“我也不可能再去酒駕。”

  “您的意思我明白,但我們也是合理懷疑,對吧。”趙經理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周仰的神情也很難看,他沉默了幾秒,忽然說:“那你們的意思是?”

  “我們肯定是一切都按照合約走。”趙經理回答道:“您三四期節目錄製缺席,這兩期節目的三倍薪酬,再加上其中的節目組誤工費、宣發費等等雜七雜八的費用,還要仔細算一算,具體數目,我這兒暫時還沒有,要等法務部具體算出來。”

  周仰冷笑了一下:“在這之前,咱們再說說另一件事。我記得合約裏,也很明確地也包含了節目組要正面宣傳所有MC的部分吧?你們節目昨天上了熱搜這件事,你總知道吧——夏庭晚和我說過,他和邢樂說他因為車禍的緣故,不敢坐太顛簸的車的這部分對話時,是導演很明確地說不算正片部分的,可是邢樂的跟拍攝影卻偷偷跟拍,拍了不說,又只剪輯部分出來,刻意引導輿論,讓大眾覺得夏庭晚無緣無故耍大牌,這種行為就不算違約了?”

  “對啊,”趙經理毫不猶豫,點了點頭:“有什麼不對的嗎?既然您提了,那麼我也問一句,導演是不是也事先很明確地說過——第一天去吃飯的部分,跟拍攝影只要想拍的話就可以拍,裏面的素材可以考慮作為花絮?這一點,所有的MC都可以作證。您也是專業的,預告片和正片的區別您也應該明白吧,這就是個花絮性質。所有我們又有哪點沒有提前告知呢?我們既然已經盡到了告知拍攝的義務,那麼MC如何展現自己,真的不關我們的事,我們管不了大眾的看法。”

  周仰也不由呆住了,他一時之間沒說出話來,轉頭有些責備地看了一眼夏庭晚。

  夏庭晚坐在座位上,他的臉色也瞬間煞白一片。

  他這時才想起來,導演的確說過這段話。

  那一天,導演很隨意輕鬆地說過一句“這一段從時間線上來講,不算在正片拍攝流程裏,不過如果路上有什麼有趣的,想要拍一下也都可以,MC可以自己和攝影師協調,拍了之後或許能放進花絮。”

  他真的完全沒想到這後面竟然會有這麼大的玄機,還覺得氛圍頗為輕鬆,大方地放了自己的跟拍攝影去吃飯,卻沒想到邢樂的攝影師一直在跟著拍,還是紀展提醒了他,只要攝影師在,就要注意。

  但是他的確一直都沒想到導演說過的話竟然那麼關鍵,那時都沒在意的小事,自然也沒想起來和周仰提,結果竟然在這個時候害得周仰提出來的攻擊完全不堪一擊。

  對方從一開始就已經預料到了所有可能的反擊方向,提前做出了周密的部署。

  簽這個合約時,他們以為只是普通意義上的嚴格,卻沒想到背後是葉炳文的惡意操作,從一開始,他們就已經陷入了被動。

  而之後,又是他的無知,對真人秀拍攝的門道一無所知,使他竟然沒有意識到自己落入了陷阱。

  被拍的那個部分被剪輯出來竟然完全是合情合理的,他愚蠢到了家。

  他是真的活該。

  夏庭晚已經痛苦地意識到,由於前期佈局的失敗,今天他和周仰很大概率只能是栽了。

  但是臨行前,趙經理卻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對夏庭晚說:“夏先生,您知道的吧,韶光娛樂是《在路上》最大的投資方。”

  “所以呢?”夏庭晚問道。

  “其實挺多事倒也不是沒有轉圜餘地,”趙經理一邊整理桌面上的文件一邊說:“韶光娛樂的葉先生今天也在TBN,就在後面的辦公室裏,您看……要不要見見?”

  “不可能。”周仰的神情一下子陰沉下來,他眯著眼睛,慢慢地說:“上次葉先生在TBN地下車庫見了夏庭晚一面,趙經理,你要知道,那次見面……對我們來說可不怎麼愉快。”

  “是嗎?”趙經理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聳了聳肩:“之前怎麼樣我可不知道,畢竟我也只是個傳話的。”

  “葉炳文在這兒,對吧?”夏庭晚問道,他不等趙經理說話,忽然直接站起身,平靜地說:“我見。”

  周仰臉色變了一下,猛地抬頭盯了夏庭晚一眼。

  周仰知道葉炳文把夏庭晚揪進車裏抽了兩巴掌的事,所以剛才才立場堅決地回絕,他當然是要保護夏庭晚,可是夏庭晚這個時候突然的決定卻讓他也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周仰,我沒事。”

  夏庭晚看向周仰,“你等我一下,我十五分鐘之內,肯定會出來。”

  周仰眼神閃爍了一下,他顯然是明白了夏庭晚的意思,也站了起來,很平靜地說:“好,我在外面等你。”

  他說著,拍了拍夏庭晚的後背,手卻順勢滑了下去。

  夏庭晚隨即忽然感到自己的大衣口袋裏微微一沉,他沒露出什麼異樣的表情,只是很自然地把手插進口袋裏,手指微微一觸碰裏面,立刻感覺到周仰扔進來的似乎是個手錶。

  他一時之間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跟著趙經理往裏面走去。

  看著那扇緊閉的辦公室大門時,夏庭晚的心底其實還是感到有點緊張。

  他的膽子並不大,之前葉炳文帶人把他關在車裏時,他是真的感到的恐懼。

  葉炳文雖然有點不學無術,可是無論是神情還是手段,都帶著一種紈絝公子少見的陰狠。

  這個人是可怕的。

  他不是穩定的、也不是可以用常理推測的,那一次照著臉抽夏庭晚嘴巴時,夏庭晚就敏銳地感覺到了葉炳文心裏那種極端的乖戾。

  如果他有的選,他並不願意再見到葉炳文。

  可是形勢到了這一刻,被逼入了角落的他,卻忽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氣。

  他知道現在的這一切,都離不開葉炳文在背後的暗中操縱,他必須要去面對這個人,要去摸清楚這個人的想法,否則,他的處境只會持續不斷地被動下去。

  他並不傻,如果要見葉炳文,只有這個時候是最好的。

  他人在TBN,還有周仰在外面等著,葉炳文就是失心瘋了,也不會在這次的會面對他不利,其他時候,換一種處境,他只會更加危險。

  周仰無比聰明,他一說十五分鐘,周仰顯然已經心領神會。只要過了十五分鐘,周仰肯定會有所反應,所以他這一次——是在絕對安全的狀態下與葉炳文對峙。

  夏庭晚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夏影帝,好久不見啊。”

  只見葉炳文一身淺灰色西裝靠坐在沙發上,指間夾著一根雪茄,懶洋洋地開口道。

  夏庭晚和他刻意保持著很遠的距離站著,面無表情地道:“葉少。”

  “呦,”葉炳文皮笑肉不笑地挑了挑眉毛,“你說,我怎麼就這麼喜歡你聽你叫我葉少呢?感覺吧……就是比別人叫我,聽起來動聽那麼一點兒,有意思。”

  “聽趙經理說,你想見我。”夏庭晚並不搭葉炳文的話茬,一字一頓地道:“該談的,本來趙經理也都和我談了,但是葉少既然想見我,想必還有別的事要說。”

  “有是有,不過……”葉炳文站了起來,他一步一步走到夏庭晚面前:“這就要看你的悟性了。”

  他身上的古龍水味道濃烈到讓夏庭晚幾乎感覺有種難以言喻的不適,可是他並沒有後退,而是用盡全力釘子一般釘在原地,微微抬頭盯著葉炳文。

  “夏影帝,”葉炳文用雪茄挑起夏庭晚的下巴,慢條斯理地道:“昨天視頻一出,我也看了,唉……其實仔細看看,你還是很動人、很上鏡……這道疤,倒也沒把你徹底毀了。我心裏是更想要你了。”

  夏庭晚神情冰冷地往後退了一步,避開葉炳文的動作。

  他知道葉炳文看似在說些無關緊要的,實際上,就是在提醒他,他現在的處境是多麼不利。

  “葉少,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葉炳文看著夏庭晚,臉上的陰戾也越來越顯現了出來:“夏庭晚,這還只是預告片,你就已經被黑得翻不了身了,你想沒想過,這個節目如果真的這樣一集一集播完,你要怎麼辦?”

  “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你也見識到了剪輯的威力。其實真人秀麼,就是這麼回事。你想要怎麼表現其實是沒用的,重要的是——我想要後期呈現出來的你是什麼樣子的,那你在大眾眼中就是什麼樣子的。同樣的,哪怕你現在被罵成這樣,只要我想,放出來的正片,就可以把你的人設再反轉回來,你信不信?”

  “夏庭晚,記得嗎?我上次就說過了,我想要你求我。我可以毀你,也可以救你——我還可以把你簽在韶光好好捧你,只要你想。”

  葉炳文狠狠地吸了一口雪茄,他看著夏庭晚的臉龐,眼神裏流露一種近乎殘忍的欲望。

  夏庭晚面無表情地聽著,他並沒有開口,可是胸口裏卻被一種厭惡和噁心的感覺漲滿。

  真人秀這三個字,從未顯得如此滑稽。

  他一直都是習慣於鏡頭存在的人。

  許哲總是說,鏡頭是最誠實的,它不會自欺,所以比人的眼睛更真誠細緻地注視著所有的細節。

  要尊重鏡頭,在尊重的基礎上,用自己的語言去表述藝術。

  而這也是夏庭晚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在同樣的圈子裏還有另一群人,毫無信念地操縱著鏡頭去塑造虛偽。

  葉炳文這種人站在他們的背後,開口閉口反轉人設,彷彿人在他眼裏,不過就是兩個字的設定。

  他以為他是造世主,這種毫無廉恥的狂妄和自大,可笑到讓夏庭晚甚至在胸口燃起了一種奇異的鬥志。

  夏庭晚忽然淺淺笑了:“葉少,你不是一直很討厭我嗎?”

  他側過臉,用一雙桃花眼淡淡掃了一眼葉炳文。

  他雖然臉色憔悴,可是這個角度看人時鼻尖微微翹起,有種又疏離又迷離的美感,倒讓葉炳文愣神了一下。

  “是。”葉炳文嗜血地咬了一下嘴唇,慢慢地說:“你就是個狗仗人勢的小賤人,我討厭你,但也想要你。只要你肯聽話……之前的事,我可以不和你計較。”

  他的語氣越來越低沉,似乎已經以為夏庭晚要就範了,露出了有點進入狀態的急切神情:“寶貝兒——做我的狗,求我。我會捧你,韶光會捧你。”

  “你會怎麼捧我?像捧邢樂那樣嗎?”

  夏庭晚認真地問:“拍真人秀時,是不是你讓邢樂把我往坑裏帶的?”

  “是又怎麼樣?”葉炳文不屑地哼了一聲:“邢樂我已經玩膩了,你跟我,我花更大價錢捧你。”

  夏庭晚心中越是森冷,臉上的笑容就愈發甜蜜了些。

  他的眼神看起來又馴服又純真,輕聲問道:“我隱約看到過邢樂身上有傷,是你打的嗎?你也會那樣打我嗎?”

  葉炳文見夏庭晚問這個,更覺得勝券在握,他滿意地眯起眼睛說:“那是蛇鞭。我當然會打你,你會求我那樣對你的。”

  “好。”

  夏庭晚很乾脆地吐出了一個字。

  葉炳文有些詫異,下意識地問道:“好?你答應?”

  “我說好——我知道了。”夏庭晚低頭看了看時間,十五分鐘已經快到了,他隨即平靜地抬起眼睛,慢吞吞地道:“我不答應。”

  “你說什麼?”葉炳文眉心不由自主跳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看向夏庭晚。

  “我說,我不答應。”夏庭晚一字一頓地道。

  “夏庭晚,”葉炳文低頭把雪茄重重地摁熄在桌面上,他這個動作做的很慢,再轉過頭時,臉上雖然露出了一個笑容,可是眼睛裏卻是一片被挑釁後的躁怒:“你剛剛是在這兒耍我玩呢……是嗎?”

  “挺好玩啊,夏影帝。你就不想想,你真的惹毛了我,你還敢繼續把《在路上》拍完?你是不是覺得現在罵你的人還不夠多?你給我聽明白了,你今天不答應,最好就乾脆自己滾出老子的節目,不然我叫你全網黑個透頂,再也沒有翻身的時候。我倒要看看,當初因為缺錢接TBN的節目,你現在付不付得起接下來八期的違約金。”

  葉炳文說到最後,已經臉色鐵青。

  “你說得對,我是付不起八期那麼多。”

  夏庭晚抬起頭看著葉炳文,慢慢地說:“拿合同陰我,第三四期違約的事,我認栽,我只賠這部分的錢。但是你也聽明白,我不會就此退出節目的。五年了,罵我的人從來不少——你有本事就繼續剪輯黑我,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把我逼走。”

  夏庭晚說到這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知道,他這是和葉炳文徹底決裂了,在這之後的每一步,都會是和葉炳文這種權貴子弟的激烈鬥爭。

  他整理了一下大衣的領口,剛邁步想要走時卻又頓住了。

  他看向葉炳文,臉上忽然露出了一個平靜的笑容,一字一頓地說:“葉少,你說你能捧我,其實我也覺得榮幸。但是我就是想知道——《鯨語》之後,五年了。除了我之外,華人圈就沒再出過第二位歐洲三大影展的影帝,哪怕再多人罵我,五年來沒人拿過比我含金量更高的獎項。你呢,你的韶光娛樂能再送我一座金棕櫚嗎?”

  葉炳文一時之間愣住了。

  他用手指點了點夏庭晚,卻被噎得沒說出話來,剛才勉強擠出來的高傲笑容中近乎帶上了一絲狼狽。

  夏庭晚自己也覺得奇妙。

  那一瞬間,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葉炳文時,這個人在跟他炫耀著葉家給小國皇室婚禮訂制的30克拉的光明之心。

  他那時覺得好笑,逗了葉炳文一句,“葉少結婚時,新娘子手上的鑽石怎麼著也要60克拉吧?”

  眼前這個人,依舊如此的狂妄,如此的可笑。

  而他與葉炳文的對峙,竟然好像又重現了當年的那一幕。

  曾經他那麼的輕飄,他對於自己成就的理解是膚淺的,可那時,他卻也是真正地為自己感到驕傲的。

  這麼多年過去了。

  他頹廢低迷了許久,又跌跌撞撞地離開了蘇言的懷抱,有一度他甚至因此絕望地感到喪失了所有的自信,甚至覺得自己也像是一個笑話。

  可是或許他不該這樣。

  他不是那麼一無是處,他更不該軟弱地那麼任人欺淩。

  他看不起葉炳文,五年前,五年後,一直都是。

  與他的成就相比,面前這個紈絝少爺的張牙舞爪,才更像是一場虛張聲勢的笑話。

  所以他到底還是再一次毫不客氣地嘲諷了這個愛面子的少爺。

  “葉炳文。”

  夏庭晚從進來之後,第一次毫不客氣地直呼了這個男人的名字,他臉上再也沒有剛才虛與委蛇地甜軟微笑,而是面對著葉炳文站直了背脊,面帶微笑地開口了。

  “我前夫是蘇言,你還記得吧。”

  他提到蘇言的名字,那兩個字的發音竟然有種溫暖。

  他的感到胸口的心跳,一下一下,變得越來越堅實有力。

  夏庭晚一字一頓地繼續道:“你的那點能量,和蘇言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可我和蘇言結婚五年,沒要他拿過一分錢給我拍電影,沒求他動用他和亨泰的權勢為我在圈子裏鋪過半寸路。我不用任何人捧,你也不配捧我。

  “我的影帝——是我自己堂堂正正掙到手的。我本來就是蘇言的驕傲。”

  他說完之後,再也沒去看葉炳文的反應,而是大步走出了這間辦公室。

  時間,正好是他和周仰說好的十五分鐘。

  周仰在走廊等著,見夏庭晚出來,使了個眼色,直接和夏庭晚一路到了地下停車場。

  坐進車裏之後,夏庭晚才從大衣口袋裏拿出剛才周仰扔進來的東西,在燈光下一看,竟然是一塊黑色的iWatch。

  夏庭晚不解地看向周仰:“這是……?”

  周仰神情很嚴肅,他從夏庭晚手裏把iWatch拿了過來,然後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操作了一下,緊接著——

  手機裏赫然傳來了夏庭晚和葉炳文在裏面的對話,一句一句,無比清晰。

  “你一個人進去,我還是不太放心,就把iWatch和手機開了同步,一邊錄音一邊聽,怕裏面出事。”

  周仰慢慢地說。

  夏庭晚大吃一驚,

  他張了張口,一時之間沒說出話來,往正前方有點茫然地看了一會兒,才忽然想起來了什麼似的,他猛地轉過頭,有點驚喜地問道:“周仰,你手裏有錄音,是不是代表我們現在就有證據證明他們惡意剪輯了?”

  “沒想的那麼容易。”

  周仰低頭點了根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開口道:“我這是在工作場合私下錄音,不可能作為強有力的合法證據的。你如果想走法律程式告TBN,目前來看還不太可能。”

  夏庭晚眼裏的光芒不由又黯淡了下來。

  在剛那一瞬間,他還以為他們幾乎握住了制勝的法寶。

  可是沒想到,這竟然也只不過是一個再一次落空的希望。

  “但是這錄音也不是就一點意義也沒有。”

  周仰沉吟了一會兒,他微微眯起眼睛,繼續道:“法律上暫時行不通,但這並不代表這錄音不能私下作為籌碼,和葉炳文談條件。”

  “我不想和他談條件。”

  夏庭晚忽然說,他的聲音很低,有些急促:“你也聽到了,這一切都是葉炳文授意剪輯師和節目組惡意抹黑我。他不僅想要潛規則我,他還對邢樂……周仰,你不知道,我在泰國時隱約看到過的,邢樂身上都是鞭傷,他在泰國待了好幾天那傷痕都沒褪下去,你想想,葉炳文打的時候下手得有多重。我認識邢樂這麼多年了,邢樂根本就不是愛SM的人,葉炳文就是在利用權勢對邢樂實施性 虐,他在逼迫邢樂給我下套。這種畜生,我和他沒什麼好協商的。”

  說到後面,夏庭晚的聲音微微顫抖,他雖然極力在隱忍,可是眼角的肌肉還是因為憤怒而不由自主地跳動起來。

  “那你想幹嘛?”

  周仰有些煩躁地吸了口煙,沉聲說:“庭晚,我知道你恨葉炳文,但是我實話跟你說,雖然葉炳文根本就是個草包,可是他畢竟是葉家的小少爺,這麼多年下來業界也有過許多傳言,但是沒人敢真的動他。我希望你要明白一件事,對付節目組和對付葉炳文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你可以和TBN、和《在路上》節目組作對,這都沒什麼,哪一天真撕起來也用不著退縮。但是你如果想把葉炳文性虐這種事翻到明面上,那就是想把葉炳文這個人徹底搞廢了,如果不是證據確鑿,讓葉炳文再也翻不了身,就太危險了。你要面對的敵人,根本不只是葉炳文,還有葉家。”

  “而且,”周仰看了一眼夏庭晚,遲疑了一下,還是低聲說:“你現在把邢樂完全想像成了一個受害者,但是事實的真相真的是這樣嗎?”

  “你是說……?”

  夏庭晚雖然下意識地問道,可是還是馬上就明白了周仰的意思。

  “如果邢樂不是被逼的呢?”周仰眼神很犀利,一字一頓地道:“如果是他自願給葉炳文玩,如果他們有什麼協議,他是在做某種交換呢,甚至連給你下套,也不是全然是葉炳文逼他的呢?”

  夏庭晚抿緊嘴唇不說話了。

  他知道周仰總是比他理智,他還是太情緒化了。

  在他的心底,他始終都希望邢樂還是那個樂樂,他不忍心想到曾經那個陽光英俊的男孩子會為了娛樂圈的名利接受那樣的羞辱和痛苦,他始終都不願意接受另一種可能。

  周仰見夏庭晚不反駁了,繼續道:“剛才你進去之後,我一邊聽,一邊在整理思路。之前的事,是我沒有做好完善的準備,我不知道你和葉炳文的過節,被他們給暗算了,是我沒保護好你。但是這次的事,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周仰說到這裏把煙重重掐熄在了車裏的煙灰缸裏,在陰影裏,他的眼神有些陰沉。

  夏庭晚看著周仰,他知道周仰平時很少抽煙,只有極為的時候才會克制不住——周仰是真的生氣了。

  “庭晚,咱們一定要耐下心來。”

  周仰眯起眼睛,慢慢地說:“現在對方準備充分,又有大眾的輿論支持,正面交鋒一定會吃虧。但是隱忍蟄伏下來,葉炳文如果一氣之下真的一而再再而三地黑你,我敢擔保一定會有做出格的時候。我們手裏是有錄音的,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和邢樂做交易,還有其他節目裏的MC,都可以保持良好的關係互動,私下再找籌碼溝通,這些工作我都會去安排。一旦蛛絲馬跡多了,觀眾開始疑惑你究竟是不是那樣的人,漸漸地就會開始有質疑的聲音,到時候,我們再等到最要命的時候突然出手操盤,輿論是能翻轉的,你相信我。”

  “好。”

  夏庭晚應道。

  “還有一點,我希望你這次一定要把《尋》的主角給拿下來。”

  周仰看著夏庭晚,他的神情無比嚴肅:“你有其他任何人都沒人有的優勢,一時的全網黑,對於一個流量明星來說可能是致命的,但是對於一個真正的演員來說卻完全不是的,葉炳文根本沒看透這一點,才會以為他能把你給徹底毀了。其實只要你能把《尋》演好,哪怕除此之外什麼都不做,再五年下去,沒人會記得你在《在路上》耍大牌的事,甚至再把過去的東西翻出來,到時候的論調也只可能是‘好演員天生在生活中就比較敏感任性’,所以只要過硬的作品,一個演員的演藝生涯就永遠有生命力,明白嗎?”

  夏庭晚點了點頭。

  周仰拍了拍夏庭晚的肩膀,他一邊發動汽車,一邊說了一句很突然的話:“庭晚,你變了。”

  夏庭晚楞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周仰已經淡淡笑了笑,低聲道:“以前做你的經紀人,一出什麼事,總覺得在孤軍奮戰。你是個靠不住的小男孩,一有壓力掉頭就跑。但現在終於不是了——你漸漸擔得住事了。”

  夏庭晚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過了許久,他輕聲說:“周仰,之前那些年……真的謝謝你。”

  他說著看向了車窗外,外面的景色飛速地向後倒退著,那一瞬間他竟然有點失神。

  他忽然想,蘇言也是這麼想的嗎。

  和他結婚的那五年,蘇言從不告訴他任何難處,不和他分享過去童年的心碎,蘇言是不是也時常覺得孤軍奮戰。

  ……

  或許是因為去和葉炳文正面對峙過,夏庭晚忽然對大眾的評價沒那麼在意了。

  有時候他害怕別人不喜歡他,那種心情就像個小孩子,被批評時惴惴不安地覺得是自己犯了天大的錯。

  可是在這件事上,他是問心無愧的。

  他沒有過錯,他也懶得再去在乎那些陌生人對他高高在上又一無所知的指點。

  那天晚上,夏庭晚和周仰在微信上說到了昨天陸相南通知他的關於《尋》選角的事情。

  周仰聽到時渺這個名字時,忽然凝重地重複了一遍:“時渺?”

  “嗯對。”夏庭晚說:“怎麼了嗎?”

  “我之前聽說過一個小道消息,但是一直也沒被準確證實過。”

  周仰的語氣有些躊躇,“時渺和賀言西在一起過,就在拍《天命》的那期間,他倆挺小心的,也一直沒被爆出來過。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分了。這是我圈內一朋友私下告訴我的,他說得信誓旦旦的,我覺得應該八九不離十。”

  夏庭晚握著電話的手指一下子僵住了。

  “算了,你別太放在心上。”周仰說道:“如果他們在一起過,再見面說不定也很尷尬。賀言西雖然對選角也有話語權,但是也未必願意為前男友鋪這個路吧。”

  “不是的,”夏庭晚感到前所未有的緊張起來,連背脊都不由自主地繃緊,他喃喃地說:“他們在一起過……如果他們是上過床,也真正愛過彼此的,那麼我和賀言西的默契,怎麼可能超過時渺和他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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