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
“啊——副衛尉!”素盈叫了一聲,他立刻回轉身。
“請、請副衛尉幫我!”素盈麻痺的身體忽然有了知覺,感覺到清晨的微寒,渾身顫抖起來。
“是素奉香?奉香怎麼在這裡?丹茜宮上上下下都在找你。”白副衛尉拿起殿門上的鎖看了看,“是誰把奉香鎖在這兒?”
素盈一個勁搖頭,眼淚又滴答滴答落下來。她心裡怪自己不爭氣:說過了不能再哭,竟然為這一點小事又落淚。
白衛尉兩手一用力,“嘎巴”一聲擰斷了纏在門上的鐵鏈,打開門。
素盈看得目瞪口呆——那條鐵鏈不粗,但她從未見過誰能赤手擰斷鐵鏈。
白衛尉看她淚痕未乾、瞠目結舌的樣子,忍不住笑道:“我找了一環生鏽、容易斷的。素奉香不要驚訝,趕快回丹茜宮去吧。”
素盈忙垂下頭,低聲道謝,側身從他身邊走過。
“素奉香。”白衛尉忽然說:“貴府的七夫人白氏是你的養母?”
素盈靜靜地點了點頭,聽他又說:“那是我的一位庶出姑母。”
素盈的心忽然狂跳起來,她慶幸自己背對他,不然他一定會看見自己滿臉緋紅。
“如此說來我們也算親戚。素奉香若有為難之處,白某自當幫忙。”他停了停,說:“在下白信默。”
這個名字素盈早就知道,果然是他!她心中千頭萬緒,不知姑母口中在東宮任職的侄子為何到了丹茜宮,想必內情就如方才聽到的那樣,與義父有關。她不願多想,輕聲道:“多謝副衛尉關心……天亮了,讓人看見我和衛尉在一起,不大妥當。”
她剛說完,一眼瞅見遠遠走來的兩個宦官,忙道:“就是他們!是他們把我關在這兒!”
那兩個宦官也看見他們,轉身便跑。
“奉香請先回丹茜宮。”白信默說罷就追了上去。
素盈看著他矯捷的身影有些失神,一時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走,在殿外站了片刻才按照昨晚的來路回去。
她蓬頭垢面的,不敢去丹茜宮請安,先回到自己的住處。婉微和令柔見她回來,又哭又笑:“奉香跟宦官走後就不見了,讓人擔心死!”
“半路上跟丟了。”素盈驚魂未定,笑笑說:“我不認識宮裡的路,結果走失了。”
婉微搖頭道:“奉香真是厚道!我們都知道了——文奉香身邊的宮女已經向娘娘稟報,說文奉香前兩天就說過,要給您一個下馬威。這次的事情跟她脫不開干係!”
令柔也道:“昨晚到底怎麼了?奉香,娘娘還等著你回話呢!”
“我這樣子怎麼去?”素盈不住搖頭。
婉微和令柔齊聲道:“這樣子有什麼不對?裝還裝不出來呢!奉香快進丹茜宮吧。”
素盈見她們言談大是蹊蹺,便不再多問。
素盈進宮的路上才聽說:昨晚皇上與皇后言談不睦,皇上甩袖離去之後,皇后就不痛快,想要點一爐香散心。偏偏文奉香不知哪裡去了。文奉香身邊的宮女支支吾吾,皇后著惱,便找素盈。找了三次,聽婉微和令柔說素盈已經過丹茜宮侍奉,皇后起了疑心,派人四下尋找,竟怎麼也找不到。
偏巧文奉香身邊的宮女又說出文奉香對素盈不懷好意。皇后又氣又恨,一晚上沒有闔眼,要宦官衛尉一定找出素盈,活見人、死見屍。
素盈心思靈巧,立刻知道皇后要借此機會除去文奉香,心中便有了底。一進丹茜宮,她就看到白信默在一邊跪著。
皇后一夜未睡卻神采依然,她聽素盈說完事情始末,安慰了幾句,便問白信默:“副衛尉,那兩個宦官是什麼人?”
白信默跪答:“他們說是昭文閣的。”
皇后是身子輕輕動了一下:“定是胡說——你帶他們上來,我親自問!”
素盈知道昭文閣是聖上一處書房,不知這件事情和聖上有什麼關係。
信默出門去喚那兩個宦官,一名宮女與他錯肩而過,急急忙忙來到皇后身邊,附耳說了幾句。皇后臉色驟變,低聲問:“當真?”
“是昭文閣都監說的。”
皇后頹然靠在胡床邊上,長長吁了口氣:“去叫白副衛尉回來。”
信默回來之後不明所以,自然而然地看了素盈一眼。素盈並未回頭,卻知道他在看自己,便輕輕地搖了搖頭。
皇后揉了揉額頭說:“副衛尉,這件事情不用查了——你下去吧。”
這一下不止信默摸不著頭腦,連素盈也不明所以。
皇后許久沒說話,像是特別疲憊。半晌,她才說:“素盈,我看你特別有緣,才想幫你出一口氣,可是……恐怕最後還是要委屈你。”
素盈疑惑地應了一聲,又聽皇后說:“這是文才媛和聖上一句戲語所致。事關宮閨隱秘,不要張揚。”
“文才媛?”素盈心下大驚。
皇后又道:“昨晚在昭文閣,皇上臨幸文奉香,即刻封她為才媛。不知她在皇上面前說了什麼,聖上竟然讓兩個小宦官來捉弄你!”她冷笑一聲:“這就是宮裡的好處:有點小聰明的,被皇上一碰,立刻就一步登天、為非作歹。”說罷她又對素盈嘆口氣:“你受委屈,還不能跟人說,真是……這算什麼事!”
素盈忙道:“娘娘心裡替素盈叫屈,素盈已經感恩不盡。”
皇后好像很累,又休息了一下才說:“折騰了一晚,你去歇著吧,今天不用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