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補傘

　　夏總背後有個影子。

　　模糊的，幾乎看不出人的形狀，但有一雙眼睛陰寒的看著杜夏。

　　「能嗎？」杜夏看著光影折射中的人。

　　黑傘放在原地，正好擋著杜夏，他自己卻繞開黑傘，徑直走向夏總。寬大的實木辦公桌根本不是阻礙，他輕巧的約到辦公桌上面，腳尖踩著一枚張著大嘴吞金吐銀的玉蟾。冰冷的，近乎有些不近人情的眼眸近距離看著夏總，瞳孔卻一片灰暗沒有任何影像，他背對著杜夏，對夏總露出一個堪稱有些殘忍的笑容。

　　可夏總只是冷的哆嗦一下，卻沒看到早已出現在他眼前的人。

　　「啊……」夏總忽然捂著自己的脖子，他控制不住的後退。

　　不知何時有一道影子出現在夏總脖子上，正在逐漸鎖緊。杜夏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他卻能確定，影子裡的那雙眼睛依舊盯著他，陰森的寒意中還夾雜著難以言喻的惡毒。

　　陽光被阻隔在巨大的落地窗外面，夏總這個面積不小的辦公室此時像海中隨時有可能翻倒的扁舟，溫度那麼低，卻沒有逃出的方向。

　　「阿顏。」杜夏看著他一動不動，不由自主的就擔心起來，但他不敢走出黑傘的遮擋，夏總背後那雙眼睛鎖定在他身上，隨時都在尋找機會。

　　站在玉蟾上的人回頭，眼眸有一瞬間的光亮，沖著杜夏笑了笑又迅速轉回去。他伸出去的手蒼白的不像樣子，卻準確的抓住夏總背後的影子，狠狠一扯。

　　那一瞬間，夏總似乎看到有一雙很好看的手出現在他身邊，接著身體就是一鬆，脖子上卻留下清晰的黑色的印子。

　　單手抓著黑色的影子，那更像是一團只有眼睛的霧。杜夏看到即便是改變方向，那雙眼睛卻依舊盯著他，可卻被李修顏拎著越走越遠。他的手穿過落地窗，手中的東西徹底暴露在陽光下。

　　像是乾冰霧化一樣，黑色的東西慢慢融化變成氣消失，唯獨那雙眼睛自始至終黏在杜夏身上。毫不掩飾的惡意伴隨著身體的消失而變得更加強烈，杜夏有種無處可逃的錯覺，可明明自己現在安全得很。

　　‘噗’，眼睛在最後一刻穿透李修顏的身體，直奔杜夏。黑傘的遮擋看上去那麼可靠，此時卻直接被撞出一個窟窿，眼睛直直砸向杜夏的心臟。

　　這個不是什麼通過玻璃折射才能看到的東西，而是真實存在的！意識到這一點，杜夏感覺自己應該能擋住，他伸手快速抓過去，卻有一雙手更快的擋住杜夏的手，接著按在他心臟前方擋住那雙眼睛。這時候，杜夏能看到瞬間站到他面前的人，那雙顯而易見的手。

　　最終眼睛被抓到，‘噗’地一聲捏碎，隨後扔到地上。

　　眼尖的看到他的手被灼燒穿透，露出一個猙獰恐怖的洞，但很快背到身後不給杜夏看，側著臉，一臉慶倖的模樣。

　　他在裝傻，杜夏卻知道這次是自己連累，心中澀澀的難受著。

　　「叫敦厚大師來吧。」杜夏提議。

　　終於安全，夏總跌在沙發上，難得沒有保持風度，好像看上去老了幾歲，已經突破四十歲似的，「其實那棟宅子我去過一次，後來不再去是因為……我總覺得有雙眼睛時時刻刻盯著我。小夏，那些策劃你回去隨便選，這次算我謝謝你。」

　　人生導師沒做成，給被救了一回，老流氓設定在生命面前也得靠邊站。

　　懂了夏總的言外之意，杜夏立即告辭，堂堂夏總此時狼狽的模樣恐怕並不太願意被很多人看到。不過在臨走前，杜夏還是冒昧道：「夏總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買一套紙紮衣服，一把藍色碎花傘，一塊普通紙紮，一刀火紙，紙錢和香燭郵到我家？」

　　「我會安排的。」夏總有些疲憊的擺了擺手。

　　快速跑到洗手間隔間，確定周圍沒有人，杜夏立即嚴肅著臉說：「把你的手拿出來我看看。」

　　小隔間很逼仄，一個人還好，站兩個人就顯得有些擠，而且他很注意自己的身體，儘量不跟杜夏重疊，這樣就只能背靠角落站著，姿勢有一點點奇怪。背在後面的手一動不動的，扭著臉看隔間的門，就是不看杜夏的眼睛。

　　「我知道你受傷了，我看看好不好。也許咱們可以一起想辦法，唔，要是有鬼醫院就好了……我立刻帶你去……」杜夏小聲嘟噥，「要不要去找合適的那些東西，抓一些來給你吃……」

　　手瞬間冒出來捂著杜夏的嘴巴，另外一隻手也出現在杜夏面前。燒穿的洞此時已經變小很多，看的出來正在恢復，還晃了晃手指表示沒有大礙。

　　但，看上去還是很讓人心疼。

　　「下次別這樣冒險，那東西明明我也能抓住。」杜夏深吸一口氣，如是說。

　　完好的手離開嘴唇，按在杜夏心臟的部位上，輕輕用力，接著就瞬間消失。

　　「好啦，我記得的。夏總答應的事情不會反悔，按照他的辦事效率，我估計晚上咱們就能收到快遞。」杜夏意會錯了意思。

　　卻正是對方想要讓他意會的意思。

　　公司再沒有什麼事，夏總既然放了話，杜夏也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乾脆把策劃都拿著，回去仔細研究研究選出最合適的。

　　黑傘破了一個洞，卻沒有自動恢復能力，但是還能用。杜夏走在外面的時候，傘便會撐在他頭頂，擋住空氣裡熱氣騰騰的熱浪。回到家裡，空調打開，杜夏靠在沙發上研究策劃，眼角余光瞥見冰箱打開，食材一樣一樣被憑空出現的手拿出來，便叫道：「不要拿薑，我不愛吃薑。」

　　之所以買薑，是因為家裡另外一個人喜歡，只是沒機會做成菜也沒機會吃而已。

　　門鈴響的時候，杜夏就知道應當是快遞小哥，因為在這之前早已電話聯繫過。很大的紙箱，上面沒有寄件人位址，名字一欄只寫著一個字：夏。

　　「你的快遞。」杜夏走到廚房門口笑道。

　　很生疏翻炒鍋鏟的動作，加的醬油有點多，還好鹽沒有放的很過分，最後出鍋的菜顏值挺不錯，就是不曉得味道如何。杜夏怔怔的看著，有些出神。

　　奶奶去世後，杜夏就開始自己做飯，他就站在旁邊看著，有時候會故意弄一些小動作吸引杜夏，那樣的場景已經不知道重複過多少次；但現在完全反過來，專注炒菜的人變成他，杜夏就站在廚房門口專注的看著，看著他有些笨拙的翻炒，手忙腳亂的關燃氣灶，並不去開口提醒。

　　菜很快上桌，有一些看著顏色不太好，杜夏卻吃的面不改色。填飽肚子，杜夏笑道：「比我第一次做飯強多了，味道很棒。」

　　露出些許羞澀的笑容，全當杜夏的話都是誇獎。

　　吃完飯，拆快遞，裡面果然都是杜夏說的東西，出去一套衣服和一頂小花傘以及火紙等等，還有一整塊紙紮用才。點燃香燭，東西都慢慢燒掉，那塊紙紮用材到了李修顏手裡，終於可以撕下一小塊補黑傘上面洞，只是紙紮用材有淺黃花紋，補在黑傘上遠遠看像一隻含笑的眼睛。

　　第二天是禮拜天，杜夏可以睡懶覺，早餐的香味卻讓他不得不被吸引。

　　「回頭買點骨頭送給土狗吧。」杜夏吃著早餐，感覺以後土狗可能要長期擔任買早餐的任務，白白讓土狗幫忙也不是那麼回事。

　　坐在杜夏對面，身上特地換上跟杜夏差不多款式的居家服，單手托腮，眼眸一瞬不瞬的看著杜夏，好像這樣就特別滿足似的。

　　吃了飯，杜夏沒打算出門，繼續糾結接下來的工作，選不好，乾脆問身邊的人，「阿顏，你說哪份工作比較好。這些固然可以幫我蹭到人氣，但有一些需要很靈敏的反應和現場控場能力，我的基本功達不到……」

　　手指在策劃上面游走，最終停止，剛好和杜夏的視線目標一樣。

　　「靈異電視劇。」

　　兩人心思想通，選中同樣的策劃。

　　「角色也有很多選擇。」杜夏說著單獨挑出那份策劃，輕輕翻開，「夏總真是下了血本，這種內部策劃案公司高層都不一定能看到，我卻能直接拿到挑選。好啦，不要露出那種表情，我就是說笑，咱們這次好好選角色，爭取一炮而紅，撈大錢。」

　　「阿顏，你看男一和男二都很棒，不過好像角色不是很討喜，倒是女主很討喜，這樣的設定很容易吸引觀眾好感，我敢斷定，這個角色肯定會找腕來擔當，還得是實力派的……」

　　「咦，你也看好女主這個角色？咦！我是男的，當然不適合！阿顏，不要開玩笑好不好，我看你打扮打扮才像女孩子呢。」

　　禮拜天就在這樣的愉快討論中過去，週一一大早，杜夏就出現在夏總辦公室，交代一下自己的決定。

　　「靈異這一塊在國內很有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