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外面那麼大，去看看吧

　　「阿顏，我不打算再當演員了。」杜夏的聲音很輕，透著淡淡的疲憊，「當初是那些長輩不知聽誰說，當演員賺錢多，偷偷聯繫學校老師幫我改的志願。」

　　一直以來都是對方將就著他，因為他的喜怒哀樂而有著自己的喜怒哀樂，儘管看上去平時好像是他有更多小情緒，但大部分時候，那個被遷就，被寵愛的，其實是杜夏自己。

　　他陪著自己那麼多年，現在應該陪他了。

　　「你不用勸我，這兩部戲我得到的片酬足夠咱們過一輩子，而且我拍的戲都很特殊，就算跟公司提出休息，公司方面也不會拒絕。阿顏，你在劇中出境我很高興，但如果以後你頻繁被拍到，放到公眾面前，大家肯定會拼命找你……我不想你困擾。」這或許才是杜夏最在意的。

　　也許他們這種人，原本就不適合拍戲。

　　不知道是不是拍戲的時候遇到一些詭異的東西都被李修顏抓住的關係，杜夏發現他已經能露出全部身體，雖然只是偶爾的，但這也表明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出現，只要小心的掩飾一下就好。

　　時機到了該做決定的時候。

　　抓著杜夏的手，冰涼的手指在他掌心輕輕移動，在上面緩緩寫字：「你的決定我都會支援。」

　　電影口碑出奇的好，給杜夏贏得大量人氣，但他並沒有平凡露面，反而跟公司打招呼，說自己要休息。黃傑對此表示沒有意見，他也不敢有意見。

　　時間已經過去那麼久，夏總其實還想著杜夏，只是他似乎想明白一些事情，再沒有做強人所難的事，相反，杜夏要休息的決定，他表示支持。

　　其實新人片酬原本並不高，有些離譜的也許只有幾千塊，但一來黃傑態度改變，二來夏總態度擺在那裡，公司方面給杜夏的錢就十分可觀。

　　拿到錢之後，杜夏就跟相熟的人打了聲招呼，買了兩張車票，回家。

　　這年頭外面只要有太陽，就會有人打傘，女孩子打傘正常，男孩子也不見得奇怪。李修顏個子高，穿著跟杜夏同款式的衣服，撐著一把碎花小傘，亦步亦趨的跟著杜夏，惹來行人頻頻回頭。

　　「你可比我吸引人多了，我都不用怕被認出來，因為你看上去比我像明星。」倆人在候車廳坐著，靠的很近。空調冰涼的風也比不上身邊這人身上涼涼的體溫，杜夏很喜歡這種感覺，他總是時不時的抬頭看他的臉，很專注，很想就這樣看一輩子。

　　這是兩個人第一次在所有人都看到的情況下露面，像真正的情侶那樣。

　　「很多年沒回去，也不知道奶奶的墳還能不能找到。」杜夏小聲說。

　　握著杜夏的手，一根一根的捏他的手指，李修顏沖著他笑笑，輕輕揉亂杜夏額前的碎髮。

　　上了車，兩個人都很安靜。杜夏的老家很偏僻，長途汽車到達不了，還得轉車，最後還得步行。那是個很落後的小村子，這麼多年過去還是那樣，村裡的房子好像杜夏當年離開的時候是什麼樣，現在就依舊是什麼樣。

　　記憶中，杜夏和奶奶一起住在一個石頭屋子裡，屋子裡有兩張床，大的是奶奶的，小的是杜夏的，不過小的那張其實睡著兩個人，一個是杜夏，一個是別人看不到的李修顏。

　　當年那些把杜夏圍在牆根，罵他打他的孩子們都已經長大，成家立業。孩童時的模樣已經變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這個村子特有的面貌，還有那些新一代的孩子們。

　　只是現在的孩子恐怕已經找不到被他們罵鬼孩子的小孩，因為當年的杜夏已經長大，並且離開了這個村子。

　　「漂亮叔叔，你是外地來的嗎？」有個小孩大著膽子跑出來，站在杜夏前面，純真的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

　　摸了摸孩子的頭，杜夏笑道：「我不是外地來的，我就是這個村子裡的人。」

　　「可村裡人我都認識，沒有漂亮叔叔這樣的呢。」小孩還挺聰明，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才說。

　　「恩，我很久沒回來了。」杜夏笑道。

　　兩個人逐漸走遠，小孩盯著撐著傘的人看了一會兒，嘟噥道：「那個人應該是城裡的，還撐傘，古裡古怪的。」

　　對於孩子們來說，出現在村子裡的兩個人也不過是隨便看一看，然後轉眼就忘的事兒。

　　穿過村子，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村子集中的墳地，杜夏的奶奶也埋在這一片。在來之前，杜夏以為自己已經忘記那個地方，會找不到，但當他來了的時候，卻一步一步的走過去，準確的找到。

　　擺了祭品，杜夏拉著李修顏一起跪下。

　　「奶奶，這就是當年那個孩子，他跟我一起長大了。我們……決定在一起了。」

　　「他很好，很優秀。」

　　「我們一起過來看看奶奶，然後準備出去旅遊，看看外面的風景呢。」

　　絮絮叨叨說了許久，杜夏才終於說完，然後兩個人一起回村子。路過某個胡同的時候，杜夏看到有個婦女站在那裡盯著他看，見他看過去，便飛快的抹了抹眼睛回去了。

　　直到離開村子，坐上公共汽車，杜夏才想起來，那個婦女應該就是他的生身母親，那個胡同裡面，有著他曾經的家。可那個家拋棄了他，要不是有奶奶，杜夏肯定活不下去。

　　現在一切都放下了，杜夏想。

　　回到城市大車站，杜夏乾脆沒離開車站，隨便買了些東西吃，倆人就湊到一起研究地圖。

　　「阿顏，我們先去爬山好不好，我聽說有的山頂溫度很低，還有雪，我想去看看。」杜夏長這麼大以來，生活一直都規規矩矩，而且因為身邊的人的存在，他不太敢跟別人過多接觸，或許在別人眼裡，杜夏是個很孤僻的人。

　　手指輕輕點著其中一座山，李修顏撐開傘擋住別人的視線，輕輕吻杜夏的嘴唇。

　　吻完了，杜夏的臉有點紅，「行，那就敲定這個。」

　　全套的旅遊裝備，兩個人一模一樣。只不過李修顏力氣很大，很多時候都是他幫著杜夏。

　　爬山、看海，去享受田園風光，去看國外的花田。這段時間中，電視劇上映，跟導演想的一樣，李修顏存在的畫面被放出來，成為彩蛋一樣的存在，讓男三號這個悲劇的瘋子有了那麼一絲絲治癒的色彩。

　　比起電影，杜夏飾演的男三號更受歡迎，而李修顏則讓觀眾驚豔。

　　那樣一顰一笑都足夠成為經典的存在，讓觀眾瘋狂。可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甚至連杜夏都聯繫不上。一部電影，一部電視劇，成為杜夏演員生涯的所有作品。

　　走遍大江南北，國內國外，最終杜夏在一個國外小鎮停留。這裡的生活節奏很慢，消費不高，很容易就能擁有自己的房子和院子，閑著的時候可以養花，放牧，也可以看日出。

　　「阿顏，你的廚藝越來越好了。」杜夏笑眯眯的看著他熟練的顛勺，身上穿戴的碎花小圍裙一滴油漬都沒沾上。動作熟練的翻炒，出鍋裝盤，端到杜夏面前。

　　充滿異國風情的菜，味道很棒，很濃很濃的充斥著自然的鮮香。

　　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動手做飯了，杜夏一邊吃著美味一邊想著，究竟是什麼時候他開始包攬買菜、做飯，甚至澆花，放牧所有的活兒的呢？大概是從杜夏三十九歲的時候開始，他明明還是壯年，可終究不上二十來歲小年輕的身體，容易累，容易困，臉上開始有了細紋。

　　這時候杜夏有些明白夏總年年三十九的心態了，過去四十那個坎，就快要五十、六十，慢慢的 ，人就老了。明明三十來歲的時候還很年輕，從二十來歲過來幾年而已。

　　這個小鎮上的人都已經習慣不管陰天下雨，白天黑夜，只要那個長得很好看的東方男人出現，就會打著傘，有時候是黑色的，有時候黑色的傘還有補丁，還有的時候是各種顏色，不同碎花的小傘。大家都以為這是那個男人的愛好，並不會往別的方向想。

　　文化風俗都不相同，這給李修顏很大的掩護，甚至還有因為覺得撐傘很好看，跟風的。

　　清晨，杜夏睡的沉，臉上彷彿有著揮之不去的疲憊。昨天晚上兩個人難得狂歡一場，李修顏恢復的快，在杜夏額間吻了下，便悄悄起床。

　　換衣服，撐著傘，出門。

　　鎮上有新鮮的牛奶，現烤的麵包，還有很難得的蔬菜。自家院子裡的蔬菜還太小，不能吃，只能來鎮上買。李修顏熟練的挑選新鮮的蔬菜，用流利的外語跟買菜的大媽講價，然後拎著滿意的食材離開。

　　不管手裡拎著多少東西，他總會騰出一隻手撐著傘。腳下的影子在朝陽的照耀下顯得十分古怪，大概是因為有一把傘的緣故。

　　回到家裡，傘收起來，李修顏放下買來的食材，換了衣服，走向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