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一切或許都要從網上爆紅的那張“正裝下跪”說起。
和之後一個個跟風撲通撲通跪地兼以搔首弄姿的人無關,江帆只被流傳出的第一張炸了頭皮。
照片裡的男人身著正裝,兩膝分開,與肩同寬,雙手背於身後,跪得極漂亮。黑皮鞋被併齊放在地毯上,想來應該是個很規矩的人。
他分明保持著跪姿,胸膛卻是挺起來的,肩膀打開,放鬆又自然,一副驕傲又樂在其中的樣子。身材倒是真不錯,白襯衣的前襟因為這一動作被繃出褶皺,肌肉帶來的力量感呼之慾出,彷彿下一秒就要崩開紐扣。
——這是一個強壯的男人。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會甘願向另一個人下跪?
彼時江帆縮在被子裡,北方的冬天暖氣充足,他只穿了一件大背心和一條大褲衩,小腹熱起來,腰就軟了。裹著被子想換個姿勢,大背心粗糙的面料蹭過乳尖,那淺褐色的小豆豆登時硬得立起來。
江帆覺得哪兒怪怪的,趕緊退出大圖,猛喘了幾口氣兒,他閉上眼睛,方才那象徵臣服的一幕卻狠狠衝進了大腦裡,揮之不去。
於是江帆又點開圖,按下保存。
那一陣子江帆睡之前要將那圖看許多遍,往往看完身體就要不對勁兒。他倒也從沒覺得自己喜歡男人,況且真要追求視覺刺激,怎麼不去看那些主角們一絲不掛的毛片——圖裡這人穿得齊齊整整,連襪子邊兒都拉到最高,能看到點肉色的,大概就數脖子了。
起初江帆只當自己每個月有那麼幾天浪得慌,過去了也就好了,誰知這快感是累積式的,他一日不想法子解決,焦慮感就高過一日。
江帆大概知道自己怎麼了,他在網絡上能找到答案——那些對他這類心理與性渴求的詳細分析。可一切一切的理論到底沒有身體給出的反應真實確切。
他想要被支配、被掌控、被操縱。
那時他剛過十七歲生日,他覺得自己是個怪人。
誰會相信他喜歡“犯賤”?
——沉迷疼痛,享受侮辱,醉心臣服。
沒人會相信的,也沒人會理解。
人們常自詡自己是世上如何特別而不同尋常的個體,卻不得不承認,世俗的普遍標準又是如何殘忍無理地影響著自己的思考與判斷。
白天他仍是班裡插科打諢的小帆哥,晚上回了家就想要蠻橫地管教自己、懲罰自己。江帆向來魯莽,時常一不小心就要弄傷自己,這些肉體上的折磨不能為他的精神帶來一絲一毫的慰藉。
網上的人都說這玩意兒是天生的,他想拉也拉不住,加之他是個沒定力的,壓根也不想拉了。他覺得自己有點自暴自棄。
先前那張“正裝下跪”確實是從圈內流出去的調教圖,江帆不敢真的踏入這個圈,就只是開個小號遠遠觀望。
觀望著,觀望著,買了乳夾,買了口塞,買了教鞭,買了灌腸器,買了按摩棒,買了尾巴肛塞——他連未來那個人是誰都不知道,已經讓自己一發不可收拾了。
江帆微博小號裡關注的第一個人就是八六。
八六是個畫畫很好看的人——他沒公開提過,但看起來是個dom。
越是神秘,才越引人追隨。
八六的簡介裡不掛屬性和四個數兒,也不像別的dom發自己調教其他奴時的照片,偶爾更新微博,會發很多自己的畫,通常是素描。
粗粗細細的線條,張揚、恣意;神情各異的主人公,肉慾、下流。
畫面中的人或臥或坐、或跪或立——緊攥著的牽引繩、尖頭上翹的皮鞋、揮舞起來的教鞭;戴上枷鎖的脖頸,被陰莖環束住的慾望,被紅繩繫住的骨節分明的手腕和腳腕。
黑白的人物,只有纏繞著軀體的細繩被點了紅色,看得江帆眼熱。
這些都足夠讓人血脈僨張,但真正影響了江帆的,是八六發的一組素描下跪九宮格。
不僅是西裝,在那組圖中,警服、白大褂、廚師服、工裝……通通都能下跪,校服被放在了最後一張。
那一瞬間,江帆的大腦完全空了,屏住呼吸又想閉上眼睛,整個人都僵住,只有握著手機的手在不停哆嗦——是心虛,又不完全是心虛,或許是有些竊喜的,他恍惚覺得有一個人僅僅是隔著屏幕,就已經將他裡裡外外看了個乾淨。羞恥與罪惡感幾乎令他興奮得想要低吼。
那組圖的配文是:“All sorts of people like BDSM”。
各種各樣的人都有可能喜歡BDSM。
包括我嗎?
包括我的。
江帆將那張校服下跪存了下來,對著臥室的立身鏡一次次想要跪下去,要和畫中的這個人跪得一樣漂亮。他一次次分開雙腿,卻沒能讓膝蓋點地。
——下跪是不會有快感的,如同那些短暫安撫狂躁的、自己給予自己的疼痛,全部都是假象,真正能讓他解脫的只有對另一個人完完全全地臣服。
“17,183,73,43,男sub。”
“A市朔雲高二,無任何調教經歷,嘗試開發自己已經有小半年了,慾望沒能被抑制,反而因為無主管教越來越強烈,努力自控,還是克制不了自己總在閒下來的時候去想那些事。”
“所以才來冒昧打擾您,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這是江帆第一次發私信給八六,如果八六拉黑他,也許也是最後一次了。
江帆拉起被子矇住自己的頭,罵了自己一句傻叉。
八六興許在忙,過了許久才回他:“臉照?”
——臉照?!為什麼要臉照!難道不是有收奴意願時才會要臉照嗎?
八六曾公開表示過不約調,又怎麼可能會接受網調?
江帆愣了,又有些說不上的心潮澎湃,只當天上掉餡餅。他把臉照發過去,盤腿坐在床上等回覆,猴急得彷彿墜入愛河——這張臉他整整十七年不上心,沒成想今天還特意給它來了個美顏瘦臉放大眼睛。
八六放他進了考核期。
江帆覺得自己像個被女神同意約炮的屌絲。在屋裡上躥下跳了好半天,才等到八六的第一條指令——清理自己、潤滑、朝後面塞震動棒。
然後,背單詞,是的,背單詞。
英語必修二Unit1,八六給了他二十分鐘。
在這二十分鐘裡,冰冷的假陽具也被他的直腸含熱了,在他的體內嗡嗡震動,刺激著柔軟的腸壁。
江帆坐在床上,他在屁股下面墊了幾張衛生紙,全被震動棒抽插時帶出的潤滑劑打濕了。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為誰的指令而做這種淫蕩的事——有一個人在命令他,命令他用震動棒玩弄自己的後穴,命令他一邊沉淪慾望一邊進行學習。
江帆覺得自己真的很努力在背誦了,可他平日裡在學習上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此時精蟲上腦,更是背得一塌糊塗。
二十分鐘轉眼就過去,八六的電話也打了過來。
嗡嗡,嗡嗡——竟然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響了。
“背完了嗎?”這是八六開口對他說的第一句話,音色聽起來比想像中年輕許多。
江帆耳根子都要燒起來,怕自己哼哼啊啊的喘息太女氣,還用力地咳了兩聲,彷彿嗓子眼裡含了多大一口老痰。
他不想讓八六覺得他效率低,心虛地小聲道:“差……差不多了。”
“如果接下來我說的一切,你不能完全配合我做,那網調就毫無意義,我會提前結束你的考核期,給你自由。”
八六讓江帆把單詞本放到一邊,江帆被他前一句話嚇得乾脆一把將它扔到了地上。
“我說中文,你答英文和拼寫。”八六說,“如果你答不上來,就停掉震動棒,等到能答出下一個單詞的時候再按開關,明白嗎?”
江帆乖乖“嗯”了一聲,隱隱覺得自己的境況將會很糟糕。
“合著腿怎麼伺候人?把腿再分開一點。”八六在電話那邊道,好像親眼見到這毫無廉恥的一幕似的。
江帆聽見自己嚥唾沫的聲音了,腦子裡像藏了只蜜蜂,嗡嗡地叫個不停,他猶豫了片刻,兩條腿分得更開,帶動著後穴也跟著張開,手裡下意識一送,震動棒便頂到了更深的地方。
“啊——!”
體內某處凸起忽然被高頻率震動的硬物蹭過,快感從尾椎直躥上天靈蓋,江帆一邊發抖,一邊夾緊了屁股。
他叫出聲,才想起電話那邊還有位聽眾。
八六似乎是笑了,笑得很輕,他問:“怎麼?頂到騷點了?”
調戲似的語氣。
江帆簡直要把臉埋進地裡,胸膛劇烈起伏著,身體還清清楚楚記著方才那致命的快感。
他不好意思說話,只是喘。
八六耐著性子道:“害羞和矜持對我們關係的培養是無用的,我要你對我坦誠,我問什麼,你答什麼,不要總讓我重複,能做到嗎?”他頓一下,才字字清晰道,“江帆。”
他叫的不是別人,是江帆。
就是正在自己床上用震動棒玩自己後面的江帆。
江帆低聲道:“能做到。”
江帆的後穴在強烈刺激後緊緊收縮著,他用手肘撐著,才沒讓自己完全躺倒在床上。
“剛才頂到騷點了嗎?”
“頂到了,頂到……”江帆給自己留了點喘息和醞釀的時間,“騷點……了。”
下身的陰莖幾乎是瞬間翹得更高——為什麼被強迫說出那種話還會讓人覺得爽,為什麼啊?
負罪感如颶風般呼嘯而過,捲走了江帆的理智,留他赤裸裸地在原地狼狽不堪。
八六根本沒有留給他太多時間去思考這些。
“還記得剛才的位置嗎?用假雞巴接著頂那兒,頻率開到最大——手機的話筒對著你後面,我要聽見聲音。”八六輕快的聲音更顯出他的無措,可八六的每句話都像勾人下地獄的魔咒,讓人不由自主就想聽從,“兩張嘴的聲音都要聽,所以你叫大聲一點。”
江帆忍著腰上酥酥麻麻的快感,直起上半身,打開了免提,將手機擱在了肛口附近。
這個動作他做得很快,因為太羞恥了,他怕再慢一點他會做不到。
“啪嗒、啪嗒”。
江帆大張著腿,假陽具在屁股裡進進出出,他記得那一點在哪兒,乾脆豁出去地用震動棒的頂端撞了上去。
“啊啊……不、不——嗚!”江帆幾乎叫得破了音。
不是毛片裡主角們作偽的甜膩淫叫,江帆略帶哀求的吼聲宛如一隻被狠狠鞭打到遍體鱗傷的巨獸。
硬邦邦的電動假陽具在脆弱敏感的凸起處,以恐怖的頻率摩擦著、碾壓著。不知何時,江帆已經躺倒在了床上,他弓著背,視網膜上恍惚出現點點光斑。
他還能聽到八六叫他將手機放回耳邊。
八六問他:“射了嗎?”
按摩棒還在肛口裡插著,在腸壁內作亂,江帆口中含混道:“沒……沒、有。”
八六:“倖免;倖存;生還,不及物動詞。”
這是黑體詞,江帆記得,他將手機放在了腦袋邊上,一隻手扶穩按摩棒,一隻手死死摳著床單,以求得一些神志上的清明。
“survive,s-u-r-v-i-v-e.”
瀕臨高潮時那危險又刺激的感覺太強烈,江帆的眼角掛上了生理淚水,連同著說話時也氣息不穩。
八六像是渾不在意江帆是怎樣狀態,接著道:“裝飾;裝修,動詞。”
“decorate,d-e-c-o-r-a-t-e.”
江帆覺得自己是一尾上了岸的魚,在床上大幅度扭動著腰身,像是要逃離這恐怖的快感,肛口卻死死咬著按摩棒,哪怕不用手扶著,那物件也滑不出體外,這樣看,又彷彿萬般不捨地挽留。
八六:“審判;審訊;試驗,名詞。”
“trial,t-r......”
想不起來了,真的想不起來了。
八六耐心地等待了將近半分鐘,才開口道:“江帆。”
江帆的骨頭縫都要生出癢來,他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把手機又移到肛口附近,讓八六聽他關掉按摩棒的聲音。
“撲哧”,硬物在濕軟的腸壁內攪動最後一下,毫不留情地停下了對床上這人的高頻率撫慰。
“呃……”江帆渾身哆嗦,臉頰泛紅,雙眼微眯著。肛口還在開開合合,像嘴一樣一下下吮吸那根假陽具,隱約帶出些極細微的聲響——讓人臉紅的聲響。
八六:“爆炸,不及物動詞。”
“explode,e-x-p-l-o-d-e.”
重新打開。
八六:“入口,名詞。”
“entrance,e-n-t-r-a-n-c-e.”
“目擊者;證人,名詞。”
“eyewitness,e-y-e......”
關掉。
“非正式的,形容詞。”
“informal,i-n-f-o-r-m-a-l.”
打開。
“爭論;辯論,名詞。”
“debate......”
關掉。
江帆側躺在床上,開口時聲音都沙啞:“再……再這麼弄該壞了。”
八六意味不明地笑了:“按摩棒壞了,還是你壞了?”
“按摩棒壞了,我會考慮多給你寄幾個大型號;你壞了,不可惜。”
江帆被這話嚇得打了個哆嗦。
“八個單詞三個不會——這樣的正確率,你糊弄誰呢?”
聽到八六問了這麼一句,江帆才知道他是用不正經的法子要正經考自己單詞,悔不當初。
“我錯了,”江帆平日裡輕易不向誰低頭,此時也覺得自己的道歉頗為陳懇,“真錯了。”
按摩棒還在肛口裡待著,後面合也合不上,江帆的腦門已經浮了一層汗。
八六好久才出聲問他:“道歉很光榮嗎?”
江帆忍住身上亂竄的火,像只正被主人教訓的家犬,一副耷拉著耳朵的可憐樣,悶悶道:“不。”
“那就努力去做,不要總想著用嘴道歉了事,道歉就意味著你有什麼沒做好,那你挨罰也是該的。”
八六隻拋給他這句話,那晚的問答便到此結束了。
八六沒再拿單詞考江帆,甚至大發慈悲地准許他接著用假陽具自慰。江帆隱約能感覺到八六喜歡聽他叫床,喜歡他用最下流最淫蕩的詞句來形容自己,江帆便抱著豁出去的心思,使出渾身解數討好八六。
騷、賤、欠插。
江帆幾乎是吊著一顆心說這些只在黃書黃片裡看過的台詞,他支吾著說,八六往往只回他輕蔑的冷笑。可他知道八六在聽,只是這樣想著,他的大腿就忍不住痙攣。
身體上的快感清晰而強烈,是最直白的內心寫照。
江帆忽然無比清醒地認識到:他喜歡這樣,這不是強迫來的。
他為什麼非要把自己放在個可憐蟲的位置上不可呢?為什麼要自怨自艾?為什麼要找那麼多藉口?
他分明樂在其中。
“騷雞巴還沒射呢?”電話裡忽然傳出八六的聲音。
與江帆的狼狽不同,八六自始至終都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下身又硬了幾分,硬得快要炸掉了。
江帆想,八六的聲音太像催情藥。
“沒射……”他小聲答。
八六的語氣裡帶上了點嫌棄:“你這什麼效率?你不會自慰?”
江帆把這問題仔細想了想,小心翼翼道:“不……不太會。”
八六彷彿被他逗笑了,再開口時少了幾分嚴厲:“笨死了。”
這話說得輕,還隱約含著笑意。江帆的臉“唰”地紅了,還不由自主地嚥了口唾沫。
他確信自己除過求主這方面,對同性沒什麼其他感覺,可此時聽了八六的話,心跳個不停,“咚咚”的直跳得人慌了神,彷彿自己都能聽見響。
“拿個枕頭夾在腿中間,一隻手扶住假雞巴。”
“嗯……”
“一邊蹭,一邊捅,晃晃屁股。”
“嗯……嗯……”江帆閉著眼睛,全部照做,時不時哼哼唧唧兩聲。不知為何,八六的聲音讓他覺得安心,連慾望也不至於非得急切粗暴地紓解了。
“蠢狗。”電話那頭低聲罵了句。
八六笑了嗎?江帆迷迷瞪瞪,想不明白也聽不清,邪火又全朝下身竄,他揪著枕套射了,脫力地在床上喘息,恍惚覺得靈魂都輕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