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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學的江帆》第6章
 6.

  和角公式。

  sin(α+β)=sinαcosβ+ sinβcosα

  sin(α-β)=sinαcosβ-sinBcosα

  cos(α+β)=cosαcosβ-sinαsinβ

  cos(α-β)=cosαcosβ+sinαsinβ

  tan(α+β)=(tanα+tanβ) / (1-tanαtanβ)

  tan(α-β)=(tanα-tanβ) / (1+tanαtanβ)

  二倍角公式。

  sin2α=2sinαcosα

  tan2α=2tanα/(1-tan^2(α))

  cos2α=cos^2(α)-sin^2(α)=2cos^2(α)-1=1-2sin^2(α)

  半角公式。

  sin^2(α/2)=(1-cosα)/2

  cos^2(α/2)=(1+cosα)/2

  tan^2(α/2)=(1-cosα)/(1+cosα)

  tan(α/2)=sinα/(1+cosα)=(1-cosα)/sinα

  “先降冪……嗯,配方,再用輔助角公式……”江帆嘴裡嘟囔著,眼睛偶爾瞟一眼課本。

  江帆的書桌正對著扇窗戶,深夜靜得可怕,對樓裡沒幾扇還亮著光的窗戶,江帆垂著頭,也顧不上感慨孤獨。

  他單手撐著腦袋,用手肘壓著紙面,草稿紙上是鬼畫符似的演算過程。

  數學真讓人頭疼。

  江帆是真頭疼,太陽穴被針扎似的,他把筆帽啃了又啃, 虎牙把塑料殼都啃出個豁,才終於將最終答案落在了紙上。

  他吁了口氣,登時把筆甩在桌子上,朝後一倒,將所有重量都加給了椅背。渾身的骨頭彷彿都要散了,他喉間無意識地發出聲低吟,竟頗有種渡了一劫的感受。

  頭是仰著的,江帆的眼睛閉上又睜開,看頂燈都看出了重影。他由衷覺得自己此刻的狀態不太好,也不敢就這麼癱著,扶著扶手軟綿綿站了起來,準備去客廳接杯水。

  江帆開夜車的次數很有限,他屬於不太能熬的那一款,只有做事做得太投入時,才會分了神忘記時間。

  他明明記得自己十一點的時候就跟八六說了晚安的。

  糟糕,又做錯事了。

  江帆用手背抵著額頭,嘆了口氣。

  擰開門把手的聲響驚到了客廳裡的小傢伙,它從高處一躍而下,丁零噹啷,大概碰掉了不少東西。

  江帆心頭一跳,下意識地屏住呼吸,腦子多轉了一下,才想起今晚爸媽都沒有回家,也不用怕鬧醒了誰。

  “饃片兒!”江帆按開客廳裡的燈,朝趴在地上裝死的始作俑者低喝一聲。

  “喵——”

  道歉也道得毫無誠意,連眼皮都不撩一下。

  江帆這口氣嘆得更沉。

  地上的貓彷彿感應到了,磨磨蹭蹭拱起脊背,懶洋洋地去矮幾下面推出一團毛線,線頭正對著江帆。

  “喵——”

  勉為其難讓你玩玩吧。

  散落在一旁的還有剛才被它碰掉的一次性紙杯。

  江帆盯著眼前的畫面發了好一陣呆,混沌的意識才有些清明。

  他心裡冒出個念頭,蠢蠢欲動,也沒顧上和饃片打招呼,就把小傢伙的玩具收繳了。

  饃片蹲在原地,眼巴巴看著江帆帶走它的毛線團,還帶上了臥室門。

  凌晨,連呼嘯的風聲都被擋在了窗外。江帆將做好的土電話放在了書桌上,和八六砸向他的羽毛球並排放著。

  直到江帆躺上床時,才想起問自己:水呢?你不是要喝水嗎?

  他琢磨起自己剛做的事,一下子又覺得自己好奇怪。然而思考於他來說,又是太麻煩一件事,他乾脆閉上眼睛,放自己睡去。

  直到月考的前一天,江帆才別彆扭扭向八六提了這茬兒。

  “我同學做了個土電話,土電話你知道嗎?”

  電話那頭的八六安靜了片刻,大概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好一會才說:“那不是小孩兒玩的嗎?”

  “……我試了試,還挺有趣兒的。”

  “嗯。”

  江帆的話卡在嗓子眼,差一點點就要退卻了。

  八六卻忽然在那邊問:“你要跟我打嗎?”是鼓勵式的問話。

  八六在從前的管教中使用過太多次,江帆一聽就懂。他激動得手上一使力,險些把他的土電話捏扁。

  各年級因為佈置考場和備考,提前下了課,江帆一早在操場角落的香樟樹下等人,手裡拿著一個紙杯,紙杯的尾端連著長長一根毛線,毛線那頭的紙杯被放在了距他有一段距離的地方。

  杜君棠從側方走來時,江帆自顧自在發呆,直到感覺到土電話另一端被人拿起來,才回了神。

  臉上不自覺就掛了笑,江帆垂下眼睛,腦袋往那邊偏了偏,卻並不直視土電話那頭的人,即便他已經在夢裡將那人的輪廓描摹了無數次。

  這是他和八六的約定,基於彼此的信任。他從沒有這麼相信過任何人——不計較任何條件的。

  他時常想,也許正是因為信任,他們的關係才能維繫至今。

  江帆無可避免地看到了八六的小腿和運動鞋。

  他想起公交車上攬住自己的那隻手,想起八六在情景中的威嚴和情景外的溫和,想起八六的用語習慣和抽菸時的吐息聲,這一切宛如無數塊碎片被拼湊在一起,即將在他眼前成型。

  連接用的毛線被繃直了。

  紙杯罩在了江帆的嘴上,他思來想去,開口第一句卻是:“能聽到嗎?”

  其實他知道一定能聽到,在此之前,他找了很多人來試。

  江帆又將紙杯罩在耳朵上,給足了那邊準備的時間。

  寒風拉扯著主席台旁的紅旗,杜君棠側過臉,正對著紙杯,正對著江帆。江帆倚在香樟樹上,另一隻手還抄在口袋裡,目光投向水泥地,腦袋頂上的發被風吹起幾縷,模樣很呆。

  杜君棠忽然有些期待江帆要對他講的話。

  他說:“能聽到。”

  那邊好久不吭聲,杜君棠幾乎以為自己的話沒被傳過去。

  一聲沉吟通過毛線傳了過來,隱隱有些不真實。江帆思慮良久,才開口問:“你覺不覺得,我們離得更近了?”

  杜君棠有一瞬間失神,土電話裡聽不出情緒,他沒忍住偏頭去看江帆的臉。他想知道,江帆在問這句話時,是怎樣的表情。

  對著杜君棠的方向,江帆垂著眼睛,紙杯遮了他半邊臉,他固執地壓低自己的視線,神情專注。興許是這天太冷了,他鼻尖紅紅的。

  那一瞬間,杜君棠突然覺得自己正被誰需要著。

  月考進行了三天,等成績又是三天,一晃一個禮拜過去,這期間誰也沒提見面的事兒。或許原本杜君棠的話就是留了口子的,他光說“成績單夠漂亮”,卻沒明確究竟得漂亮到什麼地步,這標準兩個人去拉,好像怎麼拉怎麼曖昧。

  杜君棠的講稿剛審過,被班頭支使上頂樓找複印室的老師,經過三樓時,他特意朝走廊裡瞟了一眼。

  辦公室周圍擁了一小堆人,該是成績出來了,爭著要看的。這些人多半對自己發揮都有信心,才急慌慌地想要知道結果,杜君棠不覺得江帆是愛湊這種趣兒的人,目光一掃就要收回來。

  眼角堪堪捕捉到一個躊躇的身影——他果真沒跟那堆人混在一起,只站在人群外圍不近不遠的地方,目光鎖著辦公室的方向,不時屈起食指,用指節蹭鼻尖。腳剛往前邁兩步,又緊張兮兮地退回去,和平常張牙舞爪的樣子差了太多。這麼往返數次,看得杜君棠直想一腳踹他屁股上。

  太折騰。

  江帆終於站在原地不動了,他沒往辦公室裡擠,站在一旁合十手掌,口中唸唸有詞,一副為自己祈福的模樣。

  江帆閉上眼睛的時候太溫順,挺拔的身姿又像只小野狼。

  杜君棠動了動手指,下意識想去摸兜裡的香菸,以抑制一些忽然而起的旁的慾望。

  ——想惹哭他,想聽他不情不願地告饒,扭動著腰身,表達他對自己全部的需要。

  太陽今天難得冒出個頭,金光順著走廊的窗框斜射進來,不時被來往走動的學生切斷。空氣中恍惚浮動著細塵,杜君棠遠遠站著,捏著手中的講稿望向江帆。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總是忍不住將目光多分點給他。

  杜君棠的擅長之一就是裝糊塗,此刻又覺得自己無比清醒。

  或許無論江帆這次考成什麼樣,這場見面都很難再避免。

  杜君棠將摸煙盒的手收了回來,轉身剛邁步上了一層樓,走道里就爆出一聲興奮狂喜的叫聲,是他熟悉的聲音。

  那是不加掩飾的雀躍,極具感染力,以至於杜君棠在辦完班頭交代的任務,直走下一樓,眼裡仍躺著淺淺的笑意。

  杜君棠想起早前江帆在土電話裡的那句問話,腦子甚至沒有半點考慮,就兀自接了下句。

  ——我們很快就能,再近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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