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這天,南初試鏡,因為檔期原因,試鏡又推遲了幾天。
前兩天翻看劇本,一貫賀導的市井人文風格,是個很地道城牆根兒底下的故事,講述的是時代的浮華,留守的文化,就比如女三這個角色,柳瑩瑩,旗袍女,在胡同深處開著一家二十坪不到的小店鋪,一身手藝,手工精製,不少有錢富太太都愛找她做旗袍,這是文化之一。
柳瑩瑩也是個充滿俠骨道義的女人,三十出頭,模樣精秀,身材凸翹。不少男人覬覦她的美貌,可她一直在這兒等一個人,一個不歸人,算是個悲情大義的角色。
當初一瞧這劇本,沈光宗就說這角色適合南初,光劇本裡描述的樣子,他腦子裡就活脫脫能蹦出南初穿旗袍的樣子,佳人粉黛,可不就是書裡的樣子麼。別瞧蔣格這人,渾雖渾,前陣跟賀正平吃飯的時候,聽他說起這個劇本,一臉愁眉,「一角色敲不下人來。」
蔣格多嘴問了兩句,「重要麼?不重要就栽唄。」
賀正平這人軸,愛鑽牛角尖,要是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他寧可放棄眼前這劇本,「想找一個穿旗袍好看又能撐起韻味的,要妖嬈,但又不能過分妖,人淡,不染紅塵。眼下找的幾個不是太妖就是身材太平,撐不住。」
蔣格一聽,呵呵笑:「一女三,您要求這麼高?」
賀正平:「其實沒什麼女一女三,戲份都差不多,討喜的角色,就看觀眾喜歡誰了,觀眾要喜歡柳瑩瑩,那這電影兒柳瑩瑩就是女一,你要有好推薦,也幫我留意留意。」
蔣格那一下就一個靈光,他也不知怎麼腦海裡忽然就蹦出那丫頭的樣子,想著她穿旗袍應該還不錯,於是說:「我這還真有個,不過這女的名聲不太好,您要用她得好好考慮考慮。」
賀正平眼前一亮,「我只關注演技,要是能演好這角色,我管她那麼多三五兩兩。」
這事兒就這麼敲下了。
穿旗袍也成了試鏡的條件之一。
出門之前,沈光宗給她拎了一件旗袍進來,讓她換上。
藏青色旗袍上身,落扣在鎖骨,半立領圈住她細小白嫩的脖子,頸窩精細,胸前豐腴,高開叉,一雙腿筆直修長,肌骨勻稱。
旗袍的裙擺分叉處繡著一條精細的青邊,襯的她肌膚更白皙。
旗袍的繡紋是一隻振翅的蝴蝶,翩翩欲墜,整個人透著一股輕盈淡雅的味道,眉眼清淡,眼尾帶勾,妖嬈且明媚。
連沈光宗都瞧直了眼,繞著她打轉,「你就是柳瑩瑩,柳瑩瑩!」
南初翻了個白眼。
沈光宗摸著下巴,「你多入入戲,這角色,絕對是你的。」
且不說這角色是南初的,當她走進試鏡房間時,審美疲乏的工作人員全都眼前一亮,這姑娘水靈,有靈氣,驚喜地望向賀正平。
賀正平跟蔣格並排坐在機位後,賀正平倒是有些驚訝地斜看了蔣格一眼,後者略一挑眉,「還行?」
賀正平略一沉吟,「行是行,就是這年紀有點嫩……」
話畢,從邊上撈了一把油紙傘,丟過去,「A部分三段,你試試看。」
南初撐開傘,往黑幕步前一站。
一把黃色油紙傘,黑幕前女人一身旗裝,挽著一個小小的髮髻,耳根有碎髮,淡白的燈光從她一寸寸肌膚掠過,身材婀娜,身姿曼妙,冰肌玉骨,藏青色旗袍裹著她勻稱白皙的身材,腳下黑色高跟鞋襯得腳背肌膚又亮又白,突起幾根筋骨,一雙腳纖瑩精秀。
舉手投足,纖細動人,韻致盈潤。
……
角色定下,賀正平了了一樁心事,跟蔣格拍掌,「你小子還挺有眼光。」
蔣格整整衣領,目光往外瞥了眼,「行,咱要不一起吃頓飯,我請客。」
賀正平:「叫上那小丫頭,晚上一起吃頓飯。」
「好嘞。」
這局面上是賀正平攢的,實則是蔣格攢的,南初還沒走出大樓呢,就被蔣格的助理喊住,「南小姐,賀導說晚上一起吃個飯。」
賀導都開口了,於是,人就被這麼扣下了。
晚飯訂在對面的五星級酒店——蔣格家的。
人不多,就幾個導演製片和幾個投資商,包括蔣格。
車子剛駛進去,就看見酒店門口掛著一道橫幅,——消防建築結構安全研討會。
再一眼望過去,停車場已經滿了,南初坐在車裡,一眼就望見了幾輛黑色的軍用車牌照,心情忽然有些愉悅起來。
她跳下車,跟在一幫男人後頭進去。
一進門酒店經理就迎上來,沖蔣格俯俯身子,「小老闆。」
蔣格一挑眉,揚揚下巴:「裡頭有人在開會?」
經理殷勤著道:「研討會,消防局的幾個領導跟幾個建築專家,只剩下兩個包間了,我給您安排在他們隔壁,孟處也在,要是可以,等會您可以過去打個招呼。」
蔣格略一頷首,「知道了。」
這酒店的頂級包間只有三間,一間單獨,兩間是並在一起的,一般要提前好久預定,除非是蔣格自己請人吃飯,如果當天沒什麼人就會挪用出來,一般不外開。
倆包廂就隔一扇門,南初他們剛坐下,就聽見樓梯口下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一幫子人開完會,從樓上下來。
還有哄嘲的人聲。
「我打小就看你小子有出息,怎麼,過了年就三十了吧,還沒相中姑娘?」那人話落,周遭一陣笑,又道:「哎,我記得咱們許參謀也是單身?怎樣?陸驍,你要有想法就說,幾個叔叔都在,別抹不開面兒。」
南初就聽一道清冽的聲音,獨有的懶散,「別,您可別擠兌我了,大劉不也單著呢麼,您別是說服不了大劉就來忽悠我吧?可不興這樣兒的,回頭耽誤了許參謀。」
那人哈哈大笑,「大劉那小子是找不到,我不信你小子找不到,就你小子這模樣,大把姑娘候著呢,叔跟你說認真的,趕緊找個人結了,別回頭讓你爸著急。」
話畢,包廂門口晃過幾道人影。
南初一眼就瞧見那個高大的人影,一身軍綠軍常服,帶著軍帽,雙手抄在褲兜裡,背脊筆挺,就這麼直恍恍從她面前晃過去,然後繞進了前門的包廂裡。
仔細算了算,自從離開部隊,兩人有四五天沒聯繫。
南初沒給他打過電話,林陸驍也沒給她打過電話,有點像在暗地較勁,看誰先熬不住。
蔣格拖了張椅子插進南初旁邊,歪著頭沖她一笑,勾勾眉,「小妞。」
模樣欠扁,南初想拿雙筷子插進他眼裡,一旁沈光宗沖她一勁兒使眼色,忍住,她才掀掀眼皮,聲音冷淡:「蔣老闆。」
「你這人就是不知道感謝。」蔣格哧一聲,「這角色好歹也是我幫你爭取的。」
南初看他半晌,略一點頭,爽快去拎了瓶啤酒,倒滿,沖他舉杯,「敬你。」
然後一仰而盡。
眾人一拍手,豪氣!
連賀正平都忍不住多瞧了兩眼,看來是這蔣二少的心頭肉。
……
這邊氣氛倒肅整許多,來的都是局裡的領導,推杯換盞,話題又圍繞到兩個小輩兒身上。
「陸驍上回考試怎樣?」
孟國弘哼一聲,「還行,局裡第一。」
口氣驕傲跟自家兒子似的。
「成啊!這回沒落跑了,面試肯定沒問題了。」
孟國弘看一眼邊上的林陸驍,「只要這小子別吊兒郎當的就行。」
「放心,陸驍從小就靠譜,比我家大劉靠譜,說上軍校就上軍校,不像我大劉,現在還在考公務員掙扎呢。」
話落,轉頭再看當事人,一副置身事外,討論的話題跟他毫不相關一樣。
一旁的許蘊暗自攥了攥放在膝蓋上的拳頭。
這人向來就這樣,一副什麼都不掛心上,讓人恨得牙癢癢。
劉科長把話題轉到許蘊身上,「不能冷落了咱女同志,小許有男朋友沒?」
許蘊回神,咬了咬唇,「暫時還不考慮。」
劉科長咯咯笑,「你們現在年輕人,真不著急。怎樣,覺得這小子還行不?」說完拍拍林陸驍的肩。
林陸驍微微蹙眉。
許蘊看他一眼,話裡有話:「挺好的,但林隊長瞧不上咱,他眼光高著呢。」
孟國弘一聽,氣不打一出來,「哼!那是他眼瞎!」
林陸驍本就無情緒,這話一落,連棱角都稍上一絲冷意。
氣氛一瞬僵持。
門外進來一人,指導員點完菜回來,走到孟國弘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
他一點頭。
指導員過去把兩個包廂之間的那扇隔門拉開。
隔壁哄嘲的人聲一下子湧進來,光亮一瞬,對桌也坐了一圈人。
就聽孟國弘沖那頭舉了舉杯,「蔣老闆。」
林陸驍不經意望過去,眼角一抽。
蔣格躺在椅子上,一隻手閒散地搭在南初的椅背上,目光噙笑地望著身邊的姑娘。
而那該死的姑娘。
還穿了一身藏青色旗袍交叉著腿,坐在椅子上,叉開到腿根,一片青色垂在椅子上,像簾布,一片青色蓋在腿上,獨獨露出腿側的肌膚,雪白嫩滑,肌骨勻稱。
再往上一點,不可言說的風景。
蔣格在南初耳邊低頭說了句什麼,姑娘往這邊看一眼,目光在林陸驍臉上稍作停留,很快移開,一臉平淡:「我不去。」
林陸驍的臉色已經明顯有點不好看了,她才不去找罵。
蔣格訕訕,自己站起來,端著酒杯過去,寒暄幾句。
……
南初上完廁所出來,洗完手,剛關上門,腰上被人摟過,給直接推進廁所裡。
南初被人抵上門板。
只聽背後嘎嘣一聲,落了鎖,心莫名一陣刺激。
廁所燈微弱,黃光,狹窄的單人間,耳邊一聲是男人低低的輕喘氣息。
南初抬眼。
男人撐著門板,正低頭打量她,他眉眼帶笑,卻又隱藏一點點慍意,嘴角緊抿的線條是無可奈何。
這個角度。
很適合接吻,嗯。
姑娘仰著臉,手自動自發勾住他的脖子,手指插進他烏黑的髮間,輕輕摩挲:「隊——」
嘴瞬時被人封住。
林陸驍猛地低頭去咬她的唇,一點兒不留餘地,下嘴特別狠。
南初吃疼,嗚咽拍他,被他更用力的堵住,更加深入,舌尖直接撬開她的唇,長驅直入,南初喘不上氣兒,被他親兩下就軟了身子,手牢牢勾住他的脖子,不讓自己往下掉。
這是個激吻,意識混沌前,她還在想,這得多喜歡自己,親那麼狠。
林陸驍親夠了,去吻她脖頸,在她耳邊輕蹭,熱氣噴灑。
「想我沒?」
南初親著他,「不想——」
林陸驍停下來,站直,一下就拉開距離了,壞笑著低頭看她,「再給你一次機會,想我沒?」
南初眨眨眼,把手放下來:「想。」
林陸驍點頭,手抄進兜裡,一挑眉:「那怎麼電話都不打?」
「我在等你打給我啊。」
小姑娘說得可委屈了。
四五天沒聯繫,一見面又是剛剛那副場景,林陸驍剛是剝了她的心都有,可聽見這話,又是一陣歎息,都快三十的年紀了,怎麼也跟毛頭小子一樣衝動,怎麼自己談場戀愛,耐心似乎都快爆棚了。
他伸手揉揉南初的腦袋,歎口氣:「我過幾天去找你,在家等我,乖點。」
「你快放假了嗎?」
「三天假,你想想我帶你去玩。」
「去哪兒玩?」
林陸驍看著她笑,「帶你去看天安門升國旗?」
話音剛落,門口傳來一陣窸窸窣窣地說話聲。
「這門鎖了。」
是許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