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余妃也是愣住,頓了頓,又正色道:“姜姑姑,給我繼續教訓這個瘋婦,讓她知道些厲害,要是她身上還有一塊完整的皮膚,我唯你是問。”
“老奴不敢。”姜姑姑連忙道,朝身後幾人招了招手,我只看見似乎有東西遞過來,像是棒子纏了什麼東西在上面,然後我和沉香被死死地按倒在地,動不得半分。
痛,痛到揪心,像是被無數細小的倒鉤扯住血肉,然後連著血,帶著肉,一併掀走。白色衣袖掄起,落下,便可以聽見我後背布料撕破的聲響,帶著刺骨的疼,正一下下地剜掉我背後的皮肉。我慘叫,竭盡全力地掙扎,卻奈何不了那些踩住我手腳的宮婦半分。汗水從額頭流下,混著地上的塵土,沾滿我的口、臉頰、鼻尖,腥味十足。手指深深地摳向青磚地面,折斷了指甲,只剩血肉模糊的手指劃著地面,無數道血印,從紅色變成黑色。
何來的大富大貴,何來的人上之人,父親,這便是我的一生,你只猜對了開始,卻猜不到我的結局。
李哲啊李哲,你曾對我的千般好,萬般愛,原是日後的道道催命符,什麼稀世珍寶,什麼恩寵無雙,什麼廣寒宮嫦娥殿,你賜的,我帶不走,而你害的,我卻要一一受過,終是愛有時盡,恨無絕期,我對你,恨無絕期。
深重的疼痛,像是血液流過血管,從脈絡傳到四肢百骸,直到身體不能負荷,疼就淺了,討饒聲,哭喊聲,大笑聲,在我耳邊越發模糊。我無力可動,奄奄一息,只剩微弱直覺,吊著生命苟延殘喘地堅持著。
“娘娘,老奴實在打不動了,可否換個人接著打?”
動作停止了,有東西扔向我的肩膀,我勉強睜開眼,看見通體血紅的東西,淌著血,在青磚地上匯成一攤。
“娘娘,這曬乾的貓爪都全部打斷掉了,您看,這把貓爪鉤沒用了,不過早先後院還備有一把,只是不及這只鋒利牢固,要不要老奴幫您取過來?”
我勉強抬了眼皮又看一眼,方才看清楚些,似乎是四個貓爪子用東西纏在木棍上,而貓爪上的鋒利尖爪已經不見,乾硬的皮毛上沾滿了血肉,很難辨認出原來的樣貌。心突然狠狠地抽緊,寒得像是刺入冰柱,墜入冰淵,當初靜和遭到酷刑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再想到自己現下遭罪,不禁滲出冷汗,汗水浸漬傷口,原本忽遠忽近的模糊感又重新清晰起來。蜇痛彷彿無數蜜蜂叮咬皮開肉綻的傷口,將毒針深深刺入,我忍不住,呻吟的聲音開始變調、扭曲。
“別把她打死了,德妃娘娘不想讓她死得那麼早呢。沉香,你照顧她,她若是死了,你也得死……”聲音越發遠了,直至週遭安靜。我開始迷糊,像是在沸水中不斷掙扎,又疼又悶,想儘量清醒些卻不知思緒飄到哪兒去了,也不知身在何處。
“這是彩玉玲瓏屏,重,你可喜歡?”
“這柄羊脂玉如意可是江南最好的工匠花了三年才雕出來的,看看如意裡的那顆紅珠,那本是一塊稀有的血斑羊脂玉裡本就帶著的血斑塊,幸好工匠手巧,順其自然,做得當真漂亮,你可喜歡?”
“重,若是我做不成萬世傳頌的好皇帝,做個最痴情痴愛的典範也是好的,你可喜歡?”
“重,天下無人可與你相比,你舉世無雙,獨一無二……”
“重,亂世出梟雄,成也李哲,敗也李哲,只要他心裡還有你,我們蕭家就還有望。”
“重,趙家不可久靠,我們蕭家唯一的指望就只剩你一人了。”
“拖走,把她給我拖走……”
“你這賤婦,賤婦……”
“送她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