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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歡涼色》第49章
四十九

  我們離得並不算遠,那些人的對話聽得清楚,面對面擠在一起,感受得到對方的呼吸,和起伏不定的身體,提心吊膽的聽著外面的交談,他仍舊在不停流血,甚至洇濕了我胸前的衣服。

  如此緊密的接觸已經不能讓我感到尷尬,前所未有的緊張讓身體繃如緊弦一般,他們若是就此作罷,我們便可逃脫,可若是刨根問底,就必是大局已定。

  可天從不如人願,窸窸窣窣的聲音愈發清楚,看來是終究是不放心真偽,而朝周邊的地方掃蕩過來,我連大氣都不敢喘,雙目大睜,透過空處朝外張望情勢。

  “重沄……”江欲晚似乎有話要講,我伸手掩住他口,示意他不要說話,就在我眼前,兩三個人正朝這邊走近,懶得彎腰去探,只用手裡的長槍刺探亂石下動靜。

  尖銳聲響乍然響起,是鐵質槍頭與石頭摩擦的聲響,那一瞬間,我猛地伸手向前狠推江欲晚的胸口,一柄銀亮發光的槍頭,突兀地出現在我們身體狹小的空隙之間,晚一分,不是我死,就是他亡。

  我屏息,只感到手掌下滑溜溜的液體不斷溢出,還有似乎皮肉外翻的柔軟,我手輕顫,卻始終不敢放鬆力道,江欲晚只是輕微蹙了蹙眉頭,竟是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槍頭在我們之間劃了劃,只是輕微的挑破了我衣襟,並沒有傷到我皮肉,隨後就被抽走,幾個人不願離開,似乎並不甘心。

  “娘的,看來這姓江的真是被炸個屍骨無存了,只不過他之前帶走的那個娘們兒是誰?怎麼沒見她的屍首?”

  “行軍打仗居然還帶著女人玩,倒是路上也不寂寞。”

  “寂寞?他哪裡會寂寞,我們大將軍的女兒握在他手裡,李哲後宮那麼多嬪妃都在,他應是連寂寞都沒有時間。話說回來,將軍跟他倒是對陣了幾次,卻從沒一次討到半分便宜,眼看這一次就能活捉他,確讓他給先死了。老子還想著提著他人頭回去邀功,怎麼的就晚了這一步?”

  “你這傻子,不懂了吧,據說李哲從前最寵愛的昀妃也在他手裡,誰不知道一得昀妃,便得半分天下錢財啊,那閱盡美人無數的皇帝都寵愛的妃子,夜夜流連,想來姿色一定不錯,皇帝小兒喜歡的,老子也想嘗嘗鮮兒。”-

  “哈哈哈,許是那娘們兒功夫還不錯,伺候完皇帝,再伺候將軍。只要床上功夫好,什麼富貴全都有了。換作是我,逮江欲晚,遠不及逮住那娘們兒來的值。”

  外面的話語污穢不堪,江欲晚抬眼看我,眼光明亮亮,就似覆了一層淺月清輝。我凝眼,嘴角微微帶笑,聲音極小:“將軍這算盤打的極好,原是我才是這世間最富貴之人,連李哲都比不過。”

  江欲晚未曾開口,只是定定的看著我,我眼光飄過他的臉,他的眼,無悲無喜,無羞無澀,仿若他們口中極近侮辱的人不是我一般,一臉置身事外的無所謂。

  再沒有悲涼,再不惱怒不堪,這世間之上的人與人,不就是相互利用,相互權衡的關聯嗎?誰也不比誰高尚,誰也不比誰偉大,事到臨頭,我們終還是先為著自己著想

  於人前你是光鮮奪目,珠光寶氣,你就是主子,可踐踏人命,可唯我獨尊,若是他日虎落平陽,落於人後,便當真什麼都不是,可是他人口中的淫,婦,爛貨,也可是人人得而犯之,辱之。

  許是我嘴角的淺笑,惹得江欲晚煞是不爽,但見他眉頭緊蹙,突地抬起手,死死按住我肩膀,我一怔,不知他到底什麼打算,只看他傾過身,毫無預警的俯下頭,陰影籠罩住我面前所有視線,冰冷的薄唇驟然吻上我的唇。

  我掙扎,可空間太小,不敢動作太大,生怕被外面的人發現隱匿之處,於是輕而易舉被他束縛。輾轉反側,由淺及深,吸、吮,舔、舐,啃、咬,鼻息咻咻撩撥著我的臉,那是比李哲更霸道,更驕傲的一種情緒,不容被拒絕,不容被褻瀆。他不肯放過我,似乎打算將從前那些恩怨情仇一一分算清楚,而且睚眥必報,不肯吃虧半分。

  我不示弱,不得掙扎,也不代表我委屈就範,他的舌劃過我唇邊,靈巧的可以,我逮不到那片巧舌,只管照準齒邊薄唇,狠狠咬了下去。頓時間,唇齒之間蔓延著腥鹹的血味濃重,他竟連頓也未頓,絲毫不受任何影響,仍舊我行我素,似乎更加步步攻城略池,像是要把我吞下入腹那麼堅定。

  我對血有種厭惡,從前看見二皇子的屍體,看見珍妃要緊的牙關,想起父兄,憶起靜和,血給我的印象當中,除了死亡,便是陰謀詭計,是最不吉祥的預兆。於是狠狠推開他胸口,想要掙脫,可即便是碰觸到他傷口,他始終不成屈服,一隻手從我肩膀滑到我頸項,牢牢的扣住我後腦,讓我不得動彈。

  廝殺,搏擊,迅速的比我想想中的要快,於是,我聽到熟悉的聲音。

  “將軍?”

  “將軍?”

  那是孔裔的聲音,江欲晚聞聲抬了頭,有種意猶未盡的迷醉表情,不顧我的寒眉冷目,臨了還用舌舔過泛著血光的嘴唇,挑釁的意味十足。

  他倒不急於側身鑽出這桎梏的石縫,似乎看好戲的心情與我道:“滋味不錯。”

  我瞭眼看他,也不見怒氣,輕描淡寫:“那還真是委屈我了,因是將軍的味道極差。”

  我扭頭朝外看了看,見趕來的確是孔裔等人,人不多,只有三五人而已。我調過頭,沒準備出去,反問:“緊要關頭,這人可否值得信任?”

  江欲晚瞥了外面一眼,淡淡道:“孔裔是自己人,大可放心。”

  聽聞他這般說,我方才放下心,無波無緒道:“將軍請。”

  孔裔見到江欲晚現身,彷彿看見神佛臨世一般,許是看見他胸口的傷,面目變化前所未有,我倒也第一次見他這般色變。

  “將軍,你可還好?傷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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