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話 七分醉為所欲為
對自己的冷嘲熱諷完全沒有任何反應,莫研澤注視著何研律孤寂的背影,被挑釁的怒氣早就去了一大半。
然而,他早已經習慣了在盛氣凌人的時候,一鼓作氣擊潰對方的心理防線。
那種優越感讓他上癮並且享受,就算潛意識在拚命阻止自己接下來的行為,腦中排了數遍的話語卻還是如潮水般從自己嘴裡湧了出來——
「……呵呵,一個人不寂寞?你別太自欺欺人……該服軟的時候,就低個頭,不是會好過很多嗎?……空長了一副好皮囊,腦子卻這麼笨,沒有人保護你,你怎麼生存的下去?……」
「……寫小說?你以為就那點稿費版權費就能住得起這裡的房子?你能自己養活自己一輩子?你以為你那個傻母親真的得到了這套房子的產權?不要把現實想得那麼簡單!……從小到大暗中資助你的人,你真以為是你母親的舊識?那個舊識就是你的生父莫凌峰,你懂麼!……」
莫研澤一步步逼近,越說越激動:「還懷疑我是你的哥哥嗎?要我給你血緣證明嗎?呵……‘莫凌峰不止跟一個女人上過床’,你該不會以為,我和你一樣?是被他拋棄在外的兒子?傻瓜……被拋棄的只有你……因為本家不願意承認你的存在……」
莫研澤正說得激動,茶几上的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打斷了他發瘋似地言語攻擊。
一旦停下來,他才發現,事情的走向何止是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他的弟弟,早已經搖搖欲墜。
削瘦的肩膀簌簌顫抖,身子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勢在必得的風箏,就在方才的狂風暴雨中,掙脫了手中的線,消失在遙遠天際,再也尋不到了。
這種感覺讓莫研澤惶恐,明明把想說的都說出來了,為什麼內心如此不安,為什麼自己會那樣難受……
排江倒海的真相如若萬箭射向何研律,卻穿不透他的心,因為他的心不在這裡。句句都是揭傷疤的話語,卻還是比不過小黑離開帶給他的痛。
尖鋭的電話鈴像妖怪的叫聲,一下一下鍥而不捨地在客廳迴響。
何研律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世界有那麼嘈雜過!
想摀住自己的耳朵,卻發現自己的手如同千斤重……
好吵,好難受,頭好痛……
快瘋了!誰來救救他!
莫研澤站在何研律被背後,觸手可及的距離。
所以,服軟吧,何研律……
依靠我,有什麼不好?
讓我做你的天,你的世界……
「跟我回去!」
剛碰觸到對方的手臂,何研律就像觸電一般跳開,他狠狠扭過頭,怒視著莫研澤,有點兒歇斯底里地咬著牙喊:「你滾!」
莫研澤的手尷尬地僵在空氣中,幾個小時前以為自己捕捉到了少年的純真和依賴,那些虛無的感覺此刻早已不知消散在何處……
現在,對方的眼中,除了無盡的冰霜,還有掩飾不住的厭惡。
他的眼神驀地暗了下來。
看來你還不知道,我看上你是多麼大的恩賜。
明明順從點兒,你就能快樂很多……
莫研澤冷笑了一聲,陰森森地說:「討厭我了嗎?可是這就是現實。」
看著弟弟的身體猛的一顫,莫研澤忽然間有了嗜血般的快感。
對啊,繼續逼迫就可以了!玩什麼懷柔政策,何必對他那麼仁慈,惹得自己心煩氣躁!
「我給你十天時間準備,明日這裡的房產權複印件就會寄到你手上,你仔仔細細看看,只要我願意,隨時可以收回我的財產,那個時候,你只能流落街頭……」
何研律抓著自己的胸口,用盡全身力氣站著,不願意在那個男人的注視下,有一絲軟弱的表現。
堅強點兒,小律……
一直以來都是這麼過來的不是嗎?
不要孩子氣……
只要長大了,就好了。
眼看何研律沒有任何反應,莫研澤又戲謔道:「或許,你可以選擇跟你的貓一起投靠我。」
何研律手上握著的項圈落地,上面的鈴鐺撞擊,發出「哐當」的聲響,彷彿是憐憫的鐘聲。
離開前,莫研澤湊近他,在對方耳邊喃喃最後一句話語:「我要你,何研律。」
男人一離開,何研律的眼淚就再也忍不住了,豆大的淚水從眼眶中爭先恐後地湧出來,啪嗒啪嗒滴落在地毯上。
只是夢而已,你哭什麼……
何研律蹲下身子,用手臂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
傻瓜,是因為醉了,才會那麼難受,才會頭痛、心絞……
他很用力地哭,終於嗚咽出聲。
×××
葉奕行回到星月苑16號,閉著眼睛摸上二樓,深吸了一口氣:菩薩保佑他回家了!
怯怯地睜開眼,葉奕行一眼發現何研律家的門虛掩著,頓時一陣狂喜,菩薩顯靈了!阿彌陀佛萬萬歲!
某人激動地正想拎著潤滑液巧克力套兒蛋撻玫瑰花兒衝進屋去,忽聞裡面傳來一陣陌生的聲音,也許是變過貓後特有的敏感,葉奕行瞬間警覺起來,他躲在門口偷聽了一會兒,這個男人是誰?!
什麼莫凌峰?生父?……跟何研律的身世有關?
礙於一個大帥哥趴在門口有失形象,主要還是因為人的偷聽能力絶對沒有貓來的強,於是葉奕行立刻決定變回小黑。
半分鐘後,某黑貓不安地躲在玄關口的花瓶後繼續偷聽——
這個角度看不到何研律的表情,只能看到半個背影,他的傻瓜怎麼樣了?
葉奕行擔心得不得了,卻又對這個陌生男人所說的事情好奇萬分。
暴虎馮河向來不是葉奕行的作風,如果現在他衝進去,並不能保證事態會往好的方向發展,最多只是緩解一下此刻的僵局和鎮壓一下對方的的勢頭。
其實他更想知道的是對方的目的,如此才能找到完美的應對策略,一擊制勝。
——原來這傢伙是本家的太子爺啊!這會兒來幹啥?
收房租?什麼房產不房產的,何研律是老子的人,改明兒老子就吃乾抹淨帶回家了,一張破產權還想搞威脅,丫大腦被高壓鍋彈傷了嗎?
因為是貓,所以聽力好到喃喃低語都盡收耳中,最後一句話「何研律,我要你」讓葉奕行幾乎當場炸毛——沒見過這種見色起意的人渣!簡直對不起富二代的素質!
碧綠地眸子用刀一般的視線剜著離去的男人,葉奕行拚命壓抑著心中的憤慨和怒火,在地板上磨著爪子狠狠發誓:敢動他爸的念頭,看老子日後怎麼整死你!(=皿=)
眼睜睜的看著何研律故作堅強一言不語,就算之後精神崩潰也只吼了一句「你滾」,而在「敵人」走後蹲下身哭泣,哭得那麼傷心,葉奕行的心一抽一抽得疼著……
傻瓜、傻瓜……
哭什麼,有我啊……
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憤慨之情——他必須得冷靜,必須要理智,只有這樣,才能強大到讓他的傻瓜來依靠自己。
誰說英雄救美一定要在氣氛熱火朝天時衝出去大幹一場的?
事後安撫,有時候會更加有實際效果。
剛邁出一個貓步,他忽然聽到何研律呢喃出聲。
葉奕行猶疑著再走近一些——
「小黑……」
得到確認了,何研律是在喊小黑,很努力地喊,卻不知道為什麼聲音那麼小。
葉奕行心中百感交集,不是激動,不是傷感,而是一種難以言述的幸福。這種心情下,他只一個晃身就變回了人。
白天的練習果然不是白費力氣的,今天自己來來回回變了好幾次,看來越發熟能生巧了。
何研律顧著自己哭,絶望地念小黑的名字,接著,忽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從背後抱住——
他的身體完全沒有抗拒,似乎很期待這個懷抱的到來。
身後的人不是莫研澤,因為這氣息是他熟悉的,是屬於……
「我在……」
比平時小黑的說話聲更有磁性、更有氣場、一頓一頓重重地傳入自己的耳朵,傳至腦髓……何研律只覺得自己的心臟狠狠一顫!
剛想低頭看抱住自己的手臂,眼睛卻在下一秒被對方的手掌遮住,這個人再次用小黑的聲音說:「別哭……我一直在……」
整個人都被包裹在對方的雙臂裡,就像一直以來空想過的,父親的懷抱。溫暖而有力……
何研律不敢發出聲音,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多點兒動靜,夢就醒了。
很想看看他的樣子——這個用小黑的聲音說話的男人。
然而偏偏在這個時候,雙眼卻被對方的手遮住,能感覺到的,只有他掌心的溫度,和自己的心跳如擂鼓。
葉奕行的手心被何研律的睫毛掃得發癢,手掌上沾了他的淚水,濕濕的。
湊近呆愣的某人,他的身體就在自己懷中,他的耳朵就在唇邊……葉奕行呼著氣都帶笑,幻想了那麼久,現在,這些都是他的了。
只是——眼下肩頸處這塊可疑的紅痕到底是什麼!?
何研律!你這白痴居然讓別的男人在身體上做了記號!(=皿=)
葉奕行頓時氣得眼紅,對準那處明顯就是被人用唇齒留下的痕跡用力咬了下去。
「啊……」對身後的男人毫無防備的何研律,原本放任自己沉溺在這治癒感極強的氛圍中,猝不及防下被狠狠咬住,一下子便吃痛叫出聲來,只是這收著吸氣的驚呼怎麼聽怎麼誘人非常。
此刻對醋罈子已炸翻的葉奕行來說,僅咬一口絶對不可能消氣。
某人反覆吸舐啃咬,樂此不彼,直至何研律的聲音從驚呼轉為低吟,全身都因為身後那人的吸吮聲音而顫動起來。
許久,葉奕行才依依不捨地鬆開自己的嘴。眼下的新痕跡如同一顆紅到發紫的桑葚果兒,長在潔白修長的肩頸上,原先那可憐兮兮的小紅印兒已經被覆蓋得毫無蹤影了。看著自己的傑作,葉奕行甚是滿意。
心中的絶望忽被一種新的情緒而掩蓋,強烈而且刺激。
他的小黑沒有離開,還變成了人,抱著自己……
不但抱著自己,還……吸吮了自己……
對這樣的行為應該是反感的,然而,何研律恍然驚覺,被身後這個男人做同樣的事情,他的心跳快得幾乎要負荷不住了。
雖然被咬得很疼,卻完全不像被莫研澤碰觸時那般,全身寒顫著噁心,而是……
他無法解釋。不能說舒服,也不能說喜歡和享受。
這種截然不同的本能反應,原因究竟是什麼呢?
是了,如果是小黑的話,絶對會做這種事情。因為就算是貓的時候,也霸道地每天要蹭蹭舔舔做標記,所以變成了人,自己的身體也會習慣他的行為。
只不過,是不是才變成了人,還不能控制好咬東西的力道呢?(= =)
「小黑……」何研律愣愣地想著,輕輕喚出聲來。
葉奕行低聲一笑,從背後忽然舔住何研律的耳朵,對方的身體一跳,本能地側頭躲閃,但是被人摟著,自己怎麼扭動也逃離不開溫熱的來源,無論臉扭向何方,對方遮住自己眼睛的手都不依不饒地遮到何處。
何研律輕輕喘息,覺得自己的左耳垂熾熱地像要燒起來。
葉奕行親吻他的側臉,低聲道:「我不是小黑……」感覺到對方的身體驀然一僵,他微微側過何研律的臉,讓他朝向自己。
蓋住眼睛的手慢慢鬆開,瞬間地對視——
何研律壓著幾乎要跳出來的心臟,看著近在咫尺的人,墨黑的頭髮,俊朗的五官,標誌性的自信笑容……所有一切都觸手可及。
「我是葉奕行。」那個人笑著說。
悸動的感覺如同潮水,一浪高過一浪地波動。
何研律的嘴唇開闔,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的表情呆萌,鼻尖發紅,眼角濕潤,他張著嘴的時候,裡面的舌就像在對葉奕行發出無言的邀請……
被這樣凝視著,就算是貓,也會騷動難耐,更何況,葉奕行現在是人!
手緊緊摟著何研律的身體,葉奕行寸寸逼近。
兩人的鼻尖相碰,他伸出舌頭舔上對方的唇,如蜻蜓點水般地一碰。
何研律還是發呆,眼睛直勾勾地望著他,心裡愣愣地想:小黑真的變得跟葉奕行一模一樣了!
葉奕行再也忍不住,低頭用力擷取眼前的美食。
「唔……嗯……」等何研律反應過來的時候,對方的舌頭已經開始跟自己的深深交纏。
……
醉酒也分不同等。
三分醉,唱歌吟詩;十分醉,不省人事。
七分醉,便可為所欲為——
套話,他神志不清毫不拐彎直接告訴你;動手,他力不從心甚至欲拒還迎增加情趣。後勁十足的酒,在剛喝完的時候並不會立刻就顯現它的威力,徵兆過後,才是真正的醉。
此刻,何研律身體中咖啡和蛋糕裡烈酒的功效,正開始慢慢浮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