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受襲

　 凌晨三點十四分。

　 巨大的警報聲響徹整個γ3區域，這聲音並非來自政府的警報，而是來自反政府軍的敵襲警報。

　 謝晉從淺眠中警醒過來，望向遠處不斷炸響炮火聲的地方。

　 守夜的少年不在屋內，蘭斯洛特指了指教堂門外，謝晉便出了門。少年正站在高高的斷壁殘垣上舉目遠眺，腳邊是崩裂開的鋼筋，剛剛下過雨，插滿尖利鋼筋的石塊表面非常濕滑。

　 他回過頭，在夜色中，瞳仁被炮火映出橘紅色的光芒：「是你的同伴！」

　 「轟——」一聲打歪了的砲火落在他們身前不遠處，掀起的熱浪沖向高處的少年，在爆炸產生的煙塵中，少年身手矯健地翻身後撤，利落地爬下石塊，落地以後，他拉起謝晉的手，冷靜地說：「現在他們據點應該沒人，我帶你過去。」

　 「不用了。」謝晉打斷少年，他看向隱藏在夜色中的巨大陰影，烏雲之中，黑色的野獸正在伏擊它的獵物。

　 「極光在那裡。」謝晉說。

　 少年頓住腳步：「你要去找極光？」

　 「是。」

　 「很危險，它，非常強大。」

　 「我知道。」

　 遠方，通體漆黑的極光從烏雲中探了出來，它的身形如矯健的獵豹，漆黑的板殼上了一層油似的，線條流暢優美，背後張開一雙黑色的翅膀，當翅膀呈最大幅度綻開時，兩翼下伸出十數台炮筒，對準了充斥著滾滾濃煙的淒迷夜色，轟然出擊！

　 「轟轟轟——」

　 大地震顫，耳邊炸響滔滔不絕的爆炸聲，謝晉摀住耳朵，晃了晃腦袋，等壓下短時間的耳鳴後，喊道：「蘭斯洛特，飛行模式！」

　 蘭斯洛特應聲變成扁平狀的飛船，此時，連綿不絕的轟炸在腳邊炸開。

　 「什麼人！站住！不許動！」兩個叛軍從暗處衝了出來，槍頭上的紅外線打在謝晉額心，黑色的槍口直指謝晉。

　 「砰！」蘭斯洛特的尾翼忽然發生爆炸，一枚從暗處奔襲來的子彈在遠處爆炸聲的遮掩下疾馳而來，擊中了蘭斯洛特的主引擎。

　 「射擊的人很聰明，也很了解我的構造，最重要的是槍法很準。」蘭斯洛特開啟備用引起，轉化好飛行模式，「要給他們點教訓嗎？」

　 謝晉瞥了一眼夜色中被蒙在火焰光影中的少年，說：「你會引來其他的叛軍，不能暴露他們。」

　 蘭斯洛特說：「是我疏忽了，可是您已經沒有子彈了。」

　 「不需要子彈。」

　 謝晉從大腿上抽出軍刀，目光瞥準腳側一寸的石塊，在揚腳的時候，又一聲槍聲響起，謝晉蹙了蹙眉，腳尖一轉，將石塊踢往另一個方向。

　 在叛軍開槍的前一秒，石塊擊中槍口，將槍口向上抬了一個細微的弧度，子彈斜飛出去，謝晉雷霆而動，如一道疾風般快速奔往叛軍身側，鋒利的軍刀在夜色中劃出一道耀眼的光影，叛軍下意識抬臂格擋，卻見刀身上清楚地映出叛軍驚恐的臉，謝晉的軍刀乍然變了方向，這虛晃的一擊讓叛軍空門大露，謝晉手腕一翻，自下而上用力扼住叛軍的咽喉，在叛軍嘶吼之前，軍刀筆直地刺入頸間大動脈！

　 鮮血迸射而出！

　 「砰」槍聲再起，角落裡一個陰影蒙著鮮血向前撲倒，狙擊槍受力斜飛出來，謝晉就地一滾，撿起狙擊槍，對準什麼也看不清的夜色。

　 時間驟然停住，下一秒，一枚子彈靜悄悄地射出，沿著預計的飛行軌跡揮灑出一道漂亮的直線，貫穿了在暗處伏擊的叛軍的額心，留下一點猩紅的血眼。

　 謝晉將狙擊槍背在肩上，向身側看去，少年眼神沉著冷靜，站姿筆挺，手持一把MK511，後背繃出一條筆直的線。

　 子彈從槍口射出，將最後一個叛軍擊斃。在那之前，也是少年的子彈援助了他的攻擊。

　 周圍安靜下來，只剩下不遠處的砲火聲，謝晉問他：「你學過射擊？」

　 「沒有。」

　 謝晉眸子一沉，威嚴喝道：「不要撒謊！你這是帝國軍方教程上標準的射擊動作，甚至說更進一步，撇去了課本上的不必要的東西！」

　 少年平靜地將槍放入貼身的口袋：「我昨天看過你射擊。」

　 謝晉怔住，望著少年的站姿若有所思。

　 蘭斯洛特忍不住誇道：「他很有天分。」

　 謝晉見少年捂著不斷顫抖的小臂，提醒道：「MK511的後坐力很強，小心你的手臂。」

　 「我沒那麼脆弱，只是有點麻，我緩——」

　 話音未落，少年倏然抬頭看向教堂，雙目驚恐地瞪起，全力向教堂內跑去，還未來得及跑進正門，槍聲再起，一連串的槍聲清脆地環繞在夜色中，經久不絕。

　 「神父——！」

　 哀嚎聲讓謝晉渾身一凜，他看了一眼遠方正遭受極光轟炸的地方，又看了看再次響起槍聲的教堂，一秒的抉擇之後，謝晉隨著少年沖進教堂。

　 在看清眼前的畫面時，他的腳步倏然停住。

　 少年正滿目悲戚地抱著神父，臉上都是飛濺出來的鮮血，染紅了他的臉龐。

　 他們的腳邊躺著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胸膛上被機關槍打出無數個血眼，瞪著不甘的眼。

　 少年不住哀求：「神父——你堅持住——我求求你，神父——別留下我一個人——」

　 神父顫抖著伸出手，撫摸上少年的臉頰，喉嚨裡發出嘶啞低沉的聲音：「啊——啊——」

　 「我知道——」少年反握住神父的手，閉目哀鳴，眼淚大顆大顆流下，「我知道——我會聽話——你不要死——」

　 他另一隻手從懷裡拿出那張泛黃的老舊照片，顫巍巍地遞給少年：「啊——」

　 少年染滿了血的手攥緊照片，胸口快速起伏，喉嚨裡不斷溢出壓抑的哀鳴。照片上，八個孩子和年輕的神父笑容燦爛，在照片停住的時間裡世界安寧祥和，沒有戰火、沒有飢餓也沒有病魔，每一個人都活在幸福和快樂之中。

　 天堂的光照耀著他們，神替他們抹去了一切悲哀。

　 「你——」嘶啞到幾乎辨識不出的聲音從神父喉嚨裡溢出。

　 少年身體一僵，不敢相信地看著神父，「神父——你的聲音——」

　 神父微微笑著，斷斷續續地說：「好，好，活，著——」

　 他最後的聲音斷在喉嚨裡。

　 飛雪凜凜，初雪過早地飄蕩下來，融入神父微笑的面容中，他的最後一刻定格在那裡，哪怕渾身是血，病斑橫生，卻也十分饜足。

　 他笑著回歸了神的懷抱。

　 「咚——咚——咚——」老舊教堂的角落裡，那台不知道銹停了多久的鐘聲再次敲響，幾乎和遠處的砲火聲融為一體。

　 謝晉看了片刻，轉身離開。

　 「帶我走吧——！」少年在謝晉背後嘶吼道。

　 謝晉轉回身，少年再次淒厲地喊了一句：「帶我走吧——」

　 他沖少年舉起右手，手腕上一個黑白相環的金屬手環有規律地閃爍著紅色的光芒：「我是一個犯人，隨時可能鋃鐺入獄。」

　 「我偷過東西，我也殺過人，」少年說，「就在剛才，我殺了很多人。」

　 「他們是叛軍。」

　 「你帶我走吧！」少年緊咬著牙，只裹了一身破爛衣服的身體在飛雪中顫抖，他看向謝晉，瞳孔深處的那一抹紅徹底蔓延出來，充斥了一整個黑色的瞳仁。

　 少年憤怒地抬眸：「我要殺光所有的叛軍——！」

　 ——

　 蘭斯洛特急速飛往極光所在的地方，他說：「已進入我方信息監控區域，通訊功能已恢復。 」

　 謝晉取消通信儀的屏蔽功能，向藍洛發起了通訊請求，那邊幾乎秒接了謝晉的通訊請求。

　 「謝！晉！大！將！軍！——」藍洛磨著牙一字一頓地吼道，「您這個大忙人可終於有空聯繫我了啊——」

　 「現在還剩多少人？ 」謝晉沒有理會藍洛的調侃，開門見山。

　 「還剩七十幾人，防護網馬上就被攻破，我已經派操作員去埋攔截機甲的地網，需要你將它引到陷阱區域，該死，極光怎麼會在叛軍手中？」

　 「好，但是對付極光，現在的蘭斯洛特可不行。」

　 藍洛沉默，謝晉說：「我可以直接坐著蘭斯洛特離開這裡，明天還有個人能準確殮回你們的屍體。」

　 藍洛：「……」

　 謝晉語氣不容拒絕：「密鑰。」

　 藍洛長出口氣，將解鎖蘭斯洛特功能的密鑰告訴了謝晉。

　 謝晉輸入密鑰之後，蘭斯洛特一抖精神，一道紅光從下往上寸寸蔓延，在頭頂炸開了一朵燦爛的煙花。

　 金光包圍了蘭斯洛特，機甲形態變化，體型抽拔，怒吼聲響徹整個γ3區域，化成一隻威武雄獅，雙翼怒張，兩台炮筒對準了不遠處的黑色機甲！

　 「我——蘭斯洛特——回來了！極光！該對你今天你的行為說一聲對不起了！」蘭斯洛特驕傲地挺了挺胸脯。

　 「蘭斯洛特？」從極光中傳來渾厚霸道的聲音，「昨天我就聞到了你身上的臭味，你果然在這裡！」

　 「你這麼對一個紳士說話很不禮貌！」

　 「紳士？ 」極光發出冷笑，「沒見過像你一樣廢話那麼多的紳士，你的主人是怎麼受得了你的？」

　 「總比你背棄機甲協議，差點被帝國工程師拆了要好！你這個自大狂妄的機甲！」

　 「閉嘴！」極光發出怒吼聲，「這世界上無人有資格駕駛我——」

　 「無人駕駛狀態？」謝晉看到了極光下腹處光芒暗淡的駕駛核心，越發看不明白極光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從被造出來起就一直離經叛道，」蘭斯洛特憤憤道，「主人，今天就給他一個教訓！」

　 炮火轟鳴而起，暴怒下的極光率先對蘭斯洛特發起了攻擊，蘭斯洛特悍然應戰，同時抬起炮筒，兩枚殺傷力巨大的子彈在空中碰撞、爆炸，發出巨大的轟鳴聲——震得整片大地都在劇烈戰鬥。

　 一炮結束，極光再起一炮，蘭斯洛特分寸不退，揚起炮筒，然而在開火的剎那，駕駛室內亮起紅色的警告光芒！

　 蘭斯洛特：「……」

　 謝晉：「？」

　 蘭斯洛特緊張地大喊：「權限受制！權限受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