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夜話

　　當夜，布魯斯和吉米是興盡了才離開的。兩人對美酒讚不絕口，又交到徐錚這位朋友，自是高興不已。徐錚卻得了卡洛的提醒，下意識地便收斂了許多，不敢太過於張揚，只是陪著兩人喝酒。

　　待得兩人走遠，卡洛才走到徐錚身邊，看著徐錚笑嘻嘻地喝著柑桔酒，慢慢的道：「那個長得很漂亮的男子是帝都錫安赫赫有名的百合花男爵。在青年一代的劍手當中，目前名列第三。」

　　徐錚點點頭，兩人身上非富即貴的氣質想掩都掩不住，是個男爵也沒有什麼稀奇。

　　卡洛又道：「那個布魯斯，卻是承安國現任大王子布魯斯·寒繆斯。」

　　哧！徐錚一嘴的柑桔酒噴了個滿天酒霧。

　　「真的假的？」徐錚叫道：「他一個王子折節下交我這個下城區平民？太扯了吧？」

　　卡洛苦笑道：「劍都借你用了。假不了。」

　　「借劍？有什麼特別的意義麼？」徐錚迷惑不解地道。

　　卡洛大皺眉頭：「受不了你。一手劍術詭異未名，吉米不用鬥氣在你手裡都討不了好。身懷這樣的劍術，卻連借劍代表的意思都不懂。你到底是從哪裡鑽出來的？活像從另一個世界來的似的。」

　　徐錚心裡一跳，卡洛的話雖不中，亦不遠亦。當下岔開道：「說說借劍的含義。」

　　卡洛解說了一下。徐錚傻了半天，才道：「貌似我一窮二白，沒有什麼可以吸引兩位貴人的地方。」

　　「哦？」卡洛揚揚眉，道：「你仔細想想來到帝都後的所作所為，幸好你是我帶回來的，要不然知道有你這麼一號人物，我都想千方百計地來結交。如此有本事的朋友，誰不想認識一個。」

　　徐錚一待，仔細想想，貌似自己真的很牛逼的樣子。想到這裡，一張臉頓時就垮了下來，道：「難怪卡洛叔叔要提醒我要低調，我果然是張揚了些。」

　　「不是張揚了些。是相當地張揚。」見徐錚的臉迅速地黑下來，卡洛不禁笑，道：「也不用擔心麻煩不斷，我看那王子和男爵倒是真心相交這個你朋友。我在旁邊旁觀了半天，看不出兩人顯出對你有什麼想法的意思，就像是真正對你感興趣，平等的交個朋友而已。」

　　徐錚洩氣地道：「但好像一沾上這種華貴之人，就會麻煩不斷的樣子。他們可不比平常人生活簡單，上流社會就像一團淤泥，誰被捲進去都會夾纏不清。那是個是非圈子，能不沾上最好不要沾上。」

　　卡洛大訝，倒沒想到這話會從徐錚嘴裡出來，他原以為這小子結交到兩個不得了的人物，應該會得意非凡才對。而且這番話從對上層社會深有體會的人嘴裡出來並不顯得奇，從徐錚這樣的少年人嘴裡，特別是一個和上層社會沒有什麼交集的人嘴裡，反而顯得有點奇怪了。

　　詫異的打量著徐錚，卻聽他遲疑了一下，又道：「那我要不要避著他們？」

　　「你覺得他們怎麼樣？」

　　徐錚道：「雖然吉米有些怪異。嗯……也不能說怪異，人嘛，總要有各自的特色。我倒覺得吉米相當有特點，他那種怪怪的作風，呃……怎麼形容來著？哦，對了，有點像自我的保護色。總體來說，兩人都貴而不驕，不是那種狗眼看人低的傢伙。而且布魯斯穩重謙和，爽朗熱情，吉米也很直爽，這兩人我蠻喜歡的。說實話，我還真的有點想交這兩個朋友。我能感覺得出來，這兩人也是真心誠意想交個朋友，沒別的意思。為人處事我不太在行，卡洛叔叔你們怎麼說，能交不能交？假如人家真心想來交個朋友，拒絕未免又太那個了。」

　　卡洛點頭，道：「想交就交罷。我只是提醒你，一但和這些人有接觸以後，他們可不像下城區的人那麼平凡樸實，自己要學會保護自己。不要摻進任危險的事情裡去。」

　　徐錚嘿嘿地笑，道：「知道了。卡洛叔叔，曉得你關心我，怕我出危險。別小看我，我的真本事還沒有施展出來哩。而且得你提醒，我知道應該低調。對，一定要低調。」摸摸鼻子，忍不住又道：「你真像我爸爸，囉嗦得要死。」

　　「臭小子！誰要當你爸爸？」卡洛笑罵道，伸手去拍徐錚的腦袋。

　　徐錚不閃不避，讓卡洛拍個正著。見過和吉米的比劍之後，知道了徐錚是什麼樣的身手，更知道徐錚要躲過自己這一拍是多麼的容易，突然一下輕鬆地就拍到了，卡洛反而一愣，等明白徐錚明明白白的討好之意後，卡洛心裡不禁大暖，大掌就放在徐錚頭上，用力地撫了幾下，才笑道：「臭小子，不喜歡你都不行。討好賣乖我看沒人比你更在行。去！趕緊去把最後那個酒鬼趕走，收拾收拾睡覺了。你明天還要整理，不對，用你的話來說叫做裝修你的小吃店來著。」

　　「露西娜阿姨呢？她是店長，這種扮紅臉的事情應該由她做吧？」徐錚跨著臉道。

　　卡洛道：「在那邊呢，你看她在做啥。」

　　徐錚轉頭瞧去，卻見露西娜點著一支碩大的臘燭，正在一邊數錢幣，一邊扯了抹布來細細地擦拭手裡錢幣，臉上的神情笑得那個得意，一張臉上都快開出花來了。這位阿姨全身撲在桌上，一對超級大胸脯全方位放了上去，以一種很誇張的造型堆在櫃檯上細咪著眼睛數錢，臉上全是一副歐也尼·葛朗台似的經典表情。

　　徐錚猛地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我的天……原來露西娜阿姨也是位強人啊！」

　　卡洛斜眼看著徐錚，道：「你以為呢，窮了這許久，突然見到這麼多錢，當然是歡喜得瘋了。」轉頭看著露西娜的樣子，卡洛失笑：「哪有老闆當著客人的面數錢數得這般口不橫飛的，太不像樣了。我幫她進裡面去數。」

　　卡洛還沒走到露西娜身邊，就聽見露西娜一迭聲地道：「我親愛的光明之神，好多的錢！我都數不清了，弟弟，快來幫我數！金幣啊，我愛死它了！罪過罪過，偉大的光明之神，請不要介意。我並不是不愛您。喂，卡洛，大班和小班的學費有了，還可以買新弓箭，我還在擴大酒館，我要請幫人，忙不過來了。喂，動作快點，要不然會數到天亮都數不清！」語無論次，自己都不知道在說啥。

　　卡洛回頭衝徐錚一笑，拖著丟人現眼的露西娜進屋數錢去了。

　　徐錚才好氣又好笑地自兩人身上收回眼光，強充惡人去趕那個唯一的酒客。

　　還沒走近，卡洛和露西娜兩姐弟的身影剛從院門消失，那酒客就站起身來。徐錚鬆了一口氣，只道這人要結賬要離開了。如此甚好，用不著他強行趕人。

　　卻見那人直直向著徐錚走開。徐錚一愣，道：「對不起，要關門了，明天再來喝，好嗎？」

　　那人走到徐錚面前，動手開始解衣服。

　　徐錚頓時滿頭冒汗……

　　天，該不會是沒有酒錢打算以身還酒債吧？

　　徐錚頓時慌了，叫道：「停！我對男人不感興趣。你別脫了！我這長相也很一般，你不會在想那個啥啥啥吧？」

　　那人不說話，解衣服的動作飛快，速度解開衣服掀開。

　　「呃？！」徐錚張口結舌地瞪著衣服裡頭。

　　那裡面竟然藏了兩個人！其中一個留著短鬍子的騎在一個留著灰色長鬍子的肩，兩人都笑咪咪地看著自己，卻不是從利刃鐵匠鋪逃掉的兩個矮人又是誰？

　　徐錚張大了嘴：「你……你……你們！」

　　短鬚的從灰色長鬚的矮人肩上跳下來，指著自己的鼻子，道：「矮人的名字都很長，我簡短一點。我是哈澤－拉都－奇－摩藍卡－都爾－伊里霍德－布蘭登－勁－（中間省略一百字）－巴非力莫魯爾－澤－雲－短鬚。省略下來也不太好記，去掉中間的，就取頭尾，你就叫我哈澤·短鬚吧。」

　　徐錚頓時滿臉瀑布汗……這也叫簡短？要是說全了，只怕得講足一夜……

　　另一個矮人剛要張嘴，徐錚連忙道：「請只說頭尾。」

　　那矮人笑笑，道：「伊力奇·灰鬚。」

　　徐錚道：「你們怎麼跑這裡來了？我還以為你們逃出帝都回到矮人的故鄉去了。」

　　伊力奇道：「哪有這麼容易。矮人的形象和人類又差得太多，像剛才那樣裝扮，也隻敢在夜裡人多混雜的時候敢出來。其實破綻很多，要不是你這裡人多熱鬧，大家都在喝酒，我們也不敢久留。」

　　哈澤舔著嘴唇，眼光不住地在酒瓶上巡視，道：「那啤酒真好喝！味道有點像矮人麥酒，但比矮人麥酒不知道要好喝多少倍。你們人類釀酒本事真是強！還有沒有？我還想喝一點。」

　　徐錚拿了酒來，哈澤又讚道：「人類少年，我記得你叫徐錚是吧。很厲害啊，這一手釀酒手藝可不是蓋的。真是好喝！」

　　看著這個明顯不知道憂愁和煩惱的粗神經傢伙，徐錚有些哭笑不得。貌似這傢伙現在應該關心的是怎麼安身的問題，而不是杵在這裡評價酒的好壞吧。徐錚問道：「你們打算怎麼辦？」

　　伊力奇歎道：「我們兩個從利刃裡連夜逃出來以後，躲躲藏藏了近十天了，矮人的相貌和身材，讓我們很難混在人群裡找到東西吃和潛藏形跡。我們只敢夜裡用剛才那種方式出來滿足生活必需。很難啊。」

　　「為什麼不逃出城去，回去你們的大體故鄉？」徐錚奇道。

　　伊力奇道：「很難。我們一路被蒙著眼睛到的這裡，怎麼回去我們並不認得路，而且以我們所見，不知道怎麼回事，帝都一直在暗地裡加強防禦，戒備越來越嚴密，以矮人的形態，根本沒有辦法混出去。而且混出去，我們也不知道該去哪裡，該怎麼回去。然後昨天夜裡混突然聽到原野的名字，我們就想……」他臉上的神情尷尬起來，有些不知所措的左右手互搓，臉上的神情有乞求，又有些猶豫不定。

　　哈澤仰天舉著啤酒瓶子痛快的灌了一氣，大聲道：「有什麼吞吞吐吐不好說的，我們就是來求他收留的。」

　　伊力奇和徐錚不約而同地四下裡看了一眼，看到沒別人才鬆了口氣，道：「小聲點兒！」

　　哈澤重重地放下瓶子，臉上帶著酒意，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徐錚，道：「一句話，徐錚，我們兩個你是收是不是？」

　　伊力奇緊張起來，下意識地搓著雙手，眼神緊盯住徐錚。

　　徐錚眉毛一挑，斬釘截鐵地道：「收，當然收！非常歡迎！」

　　當初放掉兩個矮人，就是同情這兩個傑出的工匠受到的非人待遇。事情都做起了頭，此時更看到兩個矮人沒有容身之處，更不能袖手旁觀。兩個矮人在沒有幫助之下，是沒有辦法獨立在人類的社會中生存下去的。何況他還很喜歡這兩個矮子，他們就像心思單純的科技工作者，平時看來樸實無華，但到了專業領域時卻展現出耀眼的光華來。這樣的優秀矮人，不應該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更不應該做為階下囚或是奴隸。如今他們有難，又怎麼不幫？

　　「把這裡當自己的家就行了。歡迎之至！」徐錚笑道。然後沉吟了一下，又道：「不如這樣，酒館人多且雜，去隔壁新開的小吃店裡居住吧。就在那裡安心住下，有了合適的機會，等找到回家的路以後再想辦法回你們的故鄉，你們看這樣好不好？」

　　伊力奇長長地舒了口氣，感激的道：「謝謝！太謝謝了！」哈澤伸出姆指大讚道：「我就說嘛，徐錚和那些人類不一樣的！他肯定會幫我們！」仰頭又是一陣灌，灌完之後雙眼更直，大聲道：「徐錚，我喜歡你！你跟他們不一樣，我看你的眼睛就知道！哈哈哈，我真高興，唔，酒也好得不得了！要不，我給你唱一首矮人祝酒歌怎麼樣？我的嗓子可是族裡排前幾名的大音量！」

　　徐錚和伊力大奇大駭，讓哈澤鬧下去還了得？兩人不約而同地伸出手去，一人抓住哈澤，另一個則緊緊地摀住他的嘴。哈澤在兩人的手下掙扎起來，不甘地瞪著制止的兩人，看那情況，百分之百就是想掙開了來唱那什麼祝酒歌。

　　徐錚頭大不已，快速掏出鑰匙交給伊力奇，道：「把他弄過去，找個地方住下，住哪裡你們看著辦。對了，我那隻魔獸兄弟也住在那邊，你們身上有我的味道，不用害怕它，它不會傷人的。」

　　來不及說謝謝，伊力奇點點頭，把自己的鬍鬚從哈澤手裡扯出來，強行架著這個已經快要喝醉的傢伙往小吃店那邊走。

　　「徐錚！快來看，我們今夜賣酒掙了多少錢！哈哈哈，多得好誇張！」卡洛興奮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徐錚一愣，趕緊向伊力奇使了個眼色叫他快走，自己應道：「來了！」抬步向裡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