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余道南生平做了太多的壞事,所以,老死不得其所。”
“師妹!余道南的骨肉早已腐了,何必扯他進去?”
慧根老尼好像很敬畏她的師姐,目中瑩光隱現,淒淒地道:“師姐,半個甲子心頭的鬱結,叫我如何化解。”
慧心也是陡然一嘆,眉鋒一緊,問道:“余道南的女兒,真的被你抓來了?”
“不是我抓她,是她自己找來的。”
“你把她囚在塔內?”
點點頭,慧根老尼向塔頂指一指。
岳奇隨她的手指處,回頭再向七層塔頂望望,這才發現此塔,建築得特別怪異,一層比一層粗大,上豐下銳。
到這時,他恍然明白了,塔中藏有機關,謝超久久不見,八成是陷身塔裡。
馬掌櫃怫然變色,怒道:“喬青風,你如對老夫侄女橫施暴虐,老夫絕饒不了你!”
“哈哈!……”慧根老尼重又發出淒厲的笑聲,聽來特別的哀婉。
想不到,慧根老尼本跳出七情六慾,卻是消除不了胸中那一股戾氣,看得慧心直是搖著頭。
“喬青鳳,老夫一直在避你,你知道原因麼?”
“少賣乖,貧尼向來不賣帳。”
“賣不賣帳是你的事,事到如今,老夫如骨鯁喉,要一吐為快了。”
“再好聽的謊言,也掩蓋不了事實。”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你準備下地獄吧!”
“做人不要武斷,不可曲解。”
“你說貧尼曲解?”
“師妹,你讓馬施主把話說完。”
慧心神尼神色莊重,眸中突射出兩道寒光。
慧根果然不再爭辯,悻悻地站在原地不動。
“喬青鳳!老夫首先要說的,余千蕙是你的親外甥女。”馬掌櫃望著慧根。
“謊言,天大的謊言。”
“不信也得信,你記不記得二十五年前,你和余道南吵架的那天晚上?”
“當然記得,余道南恩斷情絕,和我大吵了一架。”慧根眼眶中有淚。
“你們夫妻吵架後,從此勞燕分飛,各奔前程,而你也剪去了三千煩惱絲。”
“對!從此我開始恨他了。”
“你恨他,可是他並沒有恨你。”馬掌櫃說得很慢,一字一字,像是費了好大的力氣。
“你負氣出走,再也沒有音訊,誰也不知道你去了哪裡,是死是活,全是一個解不開的謎。”
“哼!”慧根重重地用鼻子發洩怨氣,道:“他自然是知道也會裝做不知道,余道南是個偽君子。”
“余師哥不是偽君子,他是個真君子。”
“你們師兄弟是一丘之貉,我和余道南共同生活了十年,我還會不瞭解他?”
“喬青鳳,你吃醋,說的全是醋言醋語。”
“我不會吃我妹妹的醋!”
“就是因為吃你妹妹的醋,你才負氣離家出走,當上了尼姑。”
“你胡說!”慧根老尼呆呆發著愣,面色由白轉紅,羞紅了雙頰。
“老夫說話絕對負責,余師兄有什麼話都告訴了我。”
話說到這裡,這隱藏了幾十年的往事,如果不是由慧根與馬掌櫃二人當面對質,恐怕永遠沒有人知道。
一邊是夫妻,一邊是師兄弟,男的屍骨早已腐爛,女當事人也當上了尼姑,中間再夾雜女當事人的妹妹,看來是錯綜複雜的。
慧心老尼閉著雙眼,仍舊不聞不問。
岳奇可已經聽出端倪來了,怪不得慧根仇視余千蕙,原來她媽媽當年曾橫刀奪愛。
可是,余千蕙的親媽媽,現在哪裡?
余千蕙為生父報仇,當年冒險深入“萬年堡”,當上“武林暴君”的侍女,最後總算如願以償,可是,她總還有未了的志願。
這未了的志願,就牽扯到這三角關係上麼?
慧根惱羞成怒,喝道:“馬忠!廢話少說,你師哥留下來的罪孽,由你來承擔,最好不過了。”
馬掌櫃沒有答理慧根,卻轉頭向慧心神尼拱拱手,道:“大師明鑑,令師妹把這一筆的爛帳,算到老朽頭上,老朽今天既然來了,也不好多說無謂的話,不過是……”
慧心仍然閉著雙眼,神情冷漠,點點頭,沒有開口。
馬掌櫃接道:“大師是明理人,老朽原意以老命一條,換回余千蕙的自由,大師同不同意?”
慧心神態依舊,這次是搖搖頭。
馬掌櫃怔了一怔,道:“大師不同意?”
“不是不同意!”慧心神尼終於開了金口,道:“是大駕問錯了對象。”
“那大師今天趕來的目的,純是袖手旁觀?”
慧心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旁觀也罷,助拳也罷,貧尼認為這都是多餘的。”
“大師意欲何為?”
“貧尼也是為救余千蕙而來!”
慧根倏然變色,面露不悅,忿忿叫道:“師姐!”
“你不要打岔,余姑娘是個孝女,貧尼看中了她。”
這話一出,頓使每個人飄飄欲仙,一齊為余千蕙感到慶幸。
“師姐要她削髮為尼,收為女弟子?”
“削髮大可不必,貧尼即刻帶她回返白石庵。”
“如果她不願意呢?”慧根心底老大不願意,不敢直接說出。
“願不願意,問她本人便知,她人現在哪裡?”
“在地道秘密中!”
慧根無可奈何,只得親自帶路,轉身走向塔門。
“請一道來!”慧心招呼了馬掌櫃和岳奇二人。
一行人進入塔門了。
慧根走到最內層牆壁,舉手向壁上石塊一壓,壁上隆隆之聲隨起,頓時出現一個壁門,門關著。
推開壁門,門中有一道隱秘樓梯,上通塔頂,下接地道。
彗根不向上走,領頭走向地道。
地道很是寬廣,可容三人並排前進,每隔五步,牆上掛著一盞虎獸座油燈,光亮如同白晝。
轉過左右兩個彎道,到達一扇石門前,慧根倏地停步,回頭朝馬掌櫃看了一眼,眼光中充滿了恨意。
“師太放心,老朽欠帳,絕不賴帳。”馬掌櫃指一指塔外方向。
慧根冷冷地“哼!”了一聲:“如此甚好,貧尼正有此意。”二人這才閉起嘴巴。
推開了石門,室中一張錦床,床上赫然見到余千蕙四平八穩地躺著,面色仍是白中發青,嬌俏的臉蛋,失去了往日的秀麗。
床邊站著兩名尼姑。
“把她弄醒!”慧心看了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