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喜愛我們小說狂人的話,可以多多使用登入功能ヽ(●´∀`●)ノ
登入也能幫助你收藏你愛的小說~跟我們建立更深的連結喔 ♂
《如何餵養一隻主角》第28章
第28章

晨光初露時,唐臨恍恍惚惚地自森林裡走出來,漂亮的修長尾羽上沾上了些露水和泥土,他卻彷彿完全沒有注意到似的,只心神不屬地踉蹌走著,結果不小心撞到了一棵樹。

「哎!你!走路也不知道看著點。」唐臨的頭頂上方傳來了一句抱怨似的嘟噥,夾雜著樹葉搖晃發出的「沙沙」聲,唐臨下意識地連連道歉,抬起頭卻看見樹幹上一張凹凸起伏著的人臉,嚇得他張嘴就吐出了一口火來。

「你這妖怎麼這樣啊!撞樹就算了,還噴火!」樹幹上的人臉小聲埋怨起來,隨後他晃動起了身子,唐臨頭上的那些樹葉便是一陣猛搖,一大捧露水「嘩啦啦」地傾斜在唐臨頭上,把唐臨噴出來的那一小團白熾的火給澆成了一抹青煙,順帶把唐臨整隻鳥給澆了個透頂。

唐臨面無表情地用濕漉漉的鳥臉看著那棵樹。

樹略有些尷尬,樹幹上的那張人臉微微地往下沉了沉,似乎是在低下頭躲避唐臨的眼神:「……那個,我力道沒控制好,見諒,見諒啊……」說話的時候,他頭上相距較遠的幾根樹枝還在努力地彎曲著對碰,像是在學著對手指,然而因為樹枝太長,努力了幾次都沒能如願,反而蹭掉了數片綠葉。

——正好掉在了唐臨身上。

唐臨沉默片刻,揮翅膀拍掉頭上身上的樹葉,又往後退了幾步,走出了樹蔭的籠罩範圍後方一抖羽毛,甩了甩身上的水,這才小心翼翼地噴出團火來,搖頭擺尾地跳進去洗濯自己。結果他洗著洗著,身後的那棵樹又小小地嘀咕了句:「當著別人的面洗澡這不太好吧?」

「……你閉嘴。」唐臨忍無可忍地道,大概是因為他此刻滿身是火,在一棵樹看來確實很有威懾力,那張臉安靜地閉上了嘴。但還沒閉一會兒,那樹便又開口道:「說真的,你不覺得在一棵樹面前放火這不太好嗎?雖然我相信你是不會燒到我的,但是我還是會害怕嘛,這是一棵樹的本!能,本!能你知道嗎?是根深蒂固深植在血脈裡的,一時半會兒很難改變掉……」

唐臨一扇翅膀把那團火給撲滅了。

「現在火沒了。」唐臨冷冷說。

那棵樹愣了愣,猶豫著說:「……哦。」

氣氛一時間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在這片沉默裡,剛剛被那棵樹的突然出現而打斷的沉重思緒又回到了唐臨的身上,他看看那棵樹,又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已經分不清身在何處了。唐臨知道他可以直接飛到天空去分辨方向,但他現在完全懶得揮翅膀,想來想去,他乾脆慢慢地走到了一棵沒有人臉的樹邊,安靜地臥了下來。

唐臨其實很想把自己蜷縮起來,但他能做到的只是把頭埋在自己的翅膀裡;他盡量想像著自己正在被擁抱,然而環繞他的除了自己的翅膀外,就只有冰冷的空氣。

他有些想念蕭子白的懷抱了,儘管那懷抱很多時候比空氣更冰冷。

他閉著眼,盡量把自己的頭頸埋得更深。

忽然,唐臨聽到頭頂的枝葉在沙沙響。「大概是風吧」,他無動於衷地想著,但緊接著,唐臨就感覺到了那沙沙聲在不斷地越變越響,還隱約有細小的枝葉接連落在自己身上。唐臨疑惑地抬起翅膀,歪著頭向外看了看,然後他驚恐地發現旁邊那棵樹上的臉出現在了自己靠著的樹上!

唐臨:=口=!!!

「你要幹嘛?」唐臨警惕地竄出三尺遠,到了一片沒樹的空地上後才回過身去看,卻看見那張眼熟的臉在樹幹上轉了轉,滿樹壓低的枝葉「嘩啦」挺直了:「我只是感覺你不太開心,想安慰一下你……」那張臉像是躊躇了一下,才小聲地說:「不過我的手太短啦,怎麼都碰不到你。」

唐臨一眼掃到地上那些破碎的枝葉,眼中的警惕稍稍消退了一些,但他仍是問:「你究竟是誰?」

「你想問的是我是什麼吧?」那張臉不甚在意地說,把頭頂的樹葉弄得嘩嘩響:「我曾經是棵樹,但現在只是個木靈了,我的身體已經死啦,所以我只能在別的樹身上過日子。」說著,那張臉突兀地在唐臨面前的樹幹上消失了,又出現在了另一個樹上,對著唐臨搖了搖枝葉:「你看,像這樣。」

「你的身體……死了?」唐臨詫異地說,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急忙補充道:「抱歉,我不該問的……」

「沒事,反正已經過去很多年啦。」那木靈愉快地擺了擺樹幹,蹙起沒有眉毛的眉頭思索了一會兒,最後樹枝一晃道:「太久了,我記不太清具體是什麼情形了,只記得那天有很多火,到處都是血和慘叫……」

他安靜了片刻,才接著說道:「我只記得我爹娘都是那天死的。」

唐臨深深地後悔起自己幹嘛要提起這個話頭,他抬頭看看那木靈的臉,有心想過去摸摸樹幹,卻又疑心著摸樹幹是否有用。在他猶豫的空當裡,木靈卻已經抬臉笑道:「是黃叔叔把我給救回來的,我很感激他。不管怎麼樣,活著總是比死掉好呀,而且我活著一天,就還能記得一天我的爹娘,不至於讓大家都把他們給忘記了。」

「黃叔叔每過一段時間都會帶我來祭奠他們,我依然想念爹娘,但我已經沒有那麼哀傷了。」

他將幾處枝葉刷啦啦拍在一起,像是擊了個掌般,釋然地道:「你看,什麼事情都會過去的嘛,當初讓我那麼難過的事情,也還是過去了嘛,所以你別難過了,嗯?」

唐臨萬萬沒想到木靈最後會來這麼個轉折,之前一直籠罩在心頭的陰雲頓時被驅散了大半,他的眼中透出一點笑意來,拍拍翅膀飛到了木靈所在的那棵樹上,揀了根樹枝站著,低聲應道:「嗯。」

微風輕輕吹拂著滿樹的枝葉,發出細細碎碎的響聲,淺淡的晨光斜斜地透過枝葉投進來,照在唐臨的翎羽上,一時間竟是流光溢彩,華美得不可方物。

木靈努力地想抬起臉來看唐臨一眼,但怎麼抬都抬不到適合的位置,若要他換去另一棵樹上卻又捨不得,猶豫了好一會兒,他最終還是搖了搖唐臨站著的那根樹枝,好奇地問唐臨:「你剛才為什麼那麼難過呀,是玄寧欺負你了嗎?」

「不不不,這不關我師娘的事。」唐臨急忙說,他想像了一下孔六知道玄寧被強行背了黑鍋的樣子,不由得微微打了個寒戰,對木靈解釋道:「我難過是因為另一個人。」

「人?」木靈好奇地瞪大眼,唐臨這才發現自己的口誤:在御獸宗裡,在木靈所在的天地裡,所有的生物全部都不是人族。他愣神了片刻,最終還是沒有改口,而是點點頭道:「是啊,是一個人。」

木靈雖然好奇,卻忍耐著沒有繼續問,唐臨卻忍不住接著往下說道:「我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起,就已經和他相遇了。」

然後他一點一點地,將整個故事娓娓道來。

他講到了他和蕭子白的初遇,那幾年裡平淡又快樂的生活,突如其來的分離,再次相見和再次離別……他講了很多很多,甚至講到了一些自己作為讀者時看到過的故事,包括蕭家村的那些愚昧的村民和那個所謂的預言,講著講著,唐臨忽然沉默下來,他突兀地問木靈:「你相信預言嗎?」

「預言?」木靈奇怪地重複著,他的神色看起來很奇特,帶著那麼一點點罕見的憤恨和厭惡。

「大鳥,你知道嗎,很多年很多年以前,人族和妖族打過一架。」木靈說,他雖然沒有真正的舌頭和嘴巴,但不知為何,唐臨總覺得此刻木靈的聲音裡帶著點奇異的乾啞:「你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打架嗎?」

「——因為啊,有個混蛋做了那麼一個預言。」

木靈告訴唐臨,在很多很多年前,妖族曾經有過一個強大的占卜師,他掌控著時間與空間之力,能窺看過去未來。那個占卜師能預言出每一次洪水、每一次乾旱,甚至能預言出大妖的死亡與新血脈的誕生,每一個妖族都對那位佔卜師敬畏又信任,他們相信那個占卜師做出的每一個預言,甚至如果他對妖們占卜說明日太陽就將墜落,妖族也不會有所懷疑,反而會去憂心忡忡地商議「太陽掉下來了該怎麼辦」,完全沒人覺得他的占卜會有失敗的可能。

是的,那就是這樣一個既強大又有名望的占卜師。

然後這個既強大又有名望的占卜師在某一個普通的日子裡,突然做出了一個事關全族氣運的預言。

「妖族將滅,人族當興。」他喃喃地這麼說著,然後第一時間將這個預言呈送給了當時的妖族皇者。

妖族當時的皇者是一隻睚眥,嗜殺好鬥,好大喜功,骨子裡帶著股傲視天下的狂妄。在得了這麼個預言後,他毫不猶豫地下了令,準備剿滅整個人族。恰恰好好,人族那邊也得了個有幾分相似的預言,只有四個簡簡單單的字:「妖族殺人。」

戰爭以一個前所未有的速度全面展開了,大批大批混雜居住著的妖族人族被殺死,三千世界被兩大族群分別劃為己有,凡是越界的外族都被殺害,這樣僵持的態勢大約持續了十幾年,終於如洪水傾瀉一樣爆發了。

木靈說,他記憶裡那段時間的天空都是血色的,不論往哪裡走,都能時不時地看見破碎的屍體。人族妖族的數量越打越少,最後三千世界甚至有一大部分被完全空置了,因為無論是人還是妖都沒有足夠的兵力去控制它們:但即使是這樣,兩族還是殺紅了眼一樣地打著,甚至完全忘記了這場戰爭的初衷是什麼。

妖族的大妖死了,人族的大能死了,甚至連發動這場戰爭的妖皇睚眥都死了,但做出那個預言的占卜師卻還活著,一直活著,每天都在對那些妖族們預言著這場戰爭的勝利,大家也深信不疑地繼續與人族死戰。

直到有一天,占卜師突然失蹤了。

失蹤前,他留下了最後一個預言。

「妖族當滅。」

「你問我相不相信預言?你覺得我應該相信嗎?」木靈反問唐臨,唐臨默然片刻,伸出翅膀輕輕搭在了樹幹上,他想了想,說:「預言終究是由人做出來的。」

大樹滿樹的枝葉一瞬間耷拉下來,木靈輕輕歎了口氣:「……而我當時真的相信過。」

他失神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想起來了什麼似的,打起精神來問唐臨道:「所以呢,你的故事接下來是什麼?你到底為什麼會那麼難過呢?」

「啊……」唐臨愣了愣,想了半天才想起來之前的話題,含含糊糊地對木靈說:「你知道的啊,我和他一個是人,一個是妖……」

木靈歪著臉打量了他片刻,斷定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喜歡他。」

「不!我不喜歡他,我只是……只是把他當做我的子侄輩看待!」唐臨果斷地說,他的爪子卻不自覺地抓緊了腳下的樹枝。

「把他當做子侄輩?可是照你的說法,你和他其實應該差不多大?甚至你還比他小點?」木靈繼續歪著臉問,唐臨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猶豫了一會,木靈卻已經轉移了話題:「哎,不管你喜不喜歡他,應該都是把他當做了一個很重要的人吧。」

「是的。」唐臨略略鬆了口氣,他低低地垂下頭,左邊那隻腳爪的腳趾不自覺地敲打起了樹幹:「所以我不想讓他知道事實,我不想失去他……」

「我總覺得在你心裡,是下意識地覺得說出來就一定會失去他的。」木靈輕快地說,他晃動起了一片枝葉搖了搖,一針見血地對唐臨指出:「你對他其實並不夠信任。」

「……」唐臨一瞬無言,他默然了片刻,勉強說道:「我只是不願意冒險。」

嘴上雖然這麼說著,卻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唐臨的心裡指責道:「你就是不夠信任他,你的的確確認為一旦說出事實就會失去他,所以你才一直選擇了隱瞞。

可是隱瞞一時難道可以隱瞞一世嗎?他總有一天是要知道事實的,到時候你卻該如何是好?事到臨頭才對他懊悔贖罪麼?來得及麼?」

唐臨在心裡軟弱地反駁著:「不,我相信蕭子白是不會因此疏遠我的,我只是擔心會因此而暴露御獸宗妖族的秘密……」

「得了吧,不要再這樣給自己找借口了!你不是不擔心御獸宗暴露,只是想蕭子白這件事上,你擔心更多的分明是你自己!一開始你認為這只是一個簡單的謊言,但是隨著時間流逝,這個謊言帶來的影響越來越大,你明明已經發現了,卻偏偏沒有站出來,難道戲弄蕭子白很好玩嗎?看著他因為一無所知而在你面前出醜很好玩嗎?」

唐臨的臉上一瞬間火辣辣的,他喃喃道:「不……我不是這麼想的……」

「如果你打算瞞他一輩子,那就繼續瞞著好了,可是如果你仍然準備告訴他真相,那就快點說啊!早說總是比晚說好,越拖到後面,事情只會像滾雪球那樣醞釀,越變越糟糕。」

令唐臨羞愧的是,在他的腦海裡,「瞞他一輩子」這個念頭居然有那麼幾秒鐘隱隱地佔據了上風,然而很快他就堅定下了決心,把那個令他內疚羞慚的念頭狠狠壓在了心底最深處的黑暗角落。

「……反正總是要告訴他的。」唐臨自言自語著,他無意識地一遍遍用腳趾敲打著樹枝,彷彿這樣能減輕一點他身上感受到的壓力似的。他搖了搖頭,神思不屬地對木靈說:「你說得對,我確實是對他不夠信任。我會告訴他一切的,我……我相信他不會因此而拋棄我。」

「這就對了嘛。」木靈滿意地說,他一拍枝葉,「啪」地拍出來一隻半透明的綠色泡泡:「來一起玩兒?」

唐臨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沒有拒絕,於是唐臨陪著木靈玩兒了半天的泡泡。

玩著玩著,他發現這些泡泡都是由木屬靈力構成的,於是仔仔細細地解構了幾個後,舉一反三地做出了紅色泡泡、藍色泡泡、金色泡泡……木靈對那些泡泡愛不釋手,他求唐臨幫他穩固了泡泡,然後小心翼翼地讓那些泡泡懸浮在樹蔭下,看著成片五顏六色的泡泡,木靈歡喜地歎道:「真好看。」

他晃了晃樹幹,略微有些遺憾的說:「要是能一直呆在這棵樹上就好了。」

「你不能嗎?」唐臨稍稍訝異地道,木靈沮喪地回答他:「不能……如果我長期呆在同一棵樹上,樹會死的。」

唐臨看了一眼四周再度耷拉下來的枝葉,猶疑地問:「那你要一直這樣了嗎——這樣待在樹上?」他想皺眉的時候想起來現在自己沒有了眉毛,只能卡噠了一下喙代替。

「如果有木靈心我是可以出來的啦,不過木靈心太少見了,我只知道我娘曾經有一顆……不過現在早就不知道在哪裡了。」木靈有些鬱鬱地說,不過他很快就又開心起來,對著唐臨歡歡喜喜地說:「不管怎麼樣,還是謝謝你啦!」

「以後記得要來看我啊。」唐臨走的時候,木靈一棵樹接一棵樹地送他一直送到了這片森林的盡頭,他遠遠地看著唐臨拍著翅膀飛走,使勁兒地晃著自己那棵樹的枝葉,像是在揮手道別。

唐臨乘著風盤旋著飛昇,他低頭看了一眼搖晃著的樹海,輕輕啼鳴了一聲回應。

也許是該和蕭子白說清楚了吧。唐臨想,他決定找個機會,將真相對蕭子白和盤托出。

本來他是打算今天晚上就去的,然而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傍晚時分唐臨剛剛踏出浮空飛梭,就眼尖地看見了天邊處原本被狂沙磨礪得昏黃的天空漸漸漫上了一層淺碧色。那碧色像是水墨般緩慢地洇開,逐漸地擴大暈染,慢慢地將整片天空都染成了同樣的青碧。

一艘巨大的青色星河梭自那漫天的青碧中無聲地探出身形,那星河梭雖然還及不上御獸宗浮空飛梭的身形,卻已經比之凌山劍宗的要大了數倍。

不知道是沒看見下面有人、還是它本身有意放慢了速度,這巨大的星河梭以一種壓迫感十足的態勢,緩緩向著凌山劍宗那邊碾壓而去。巨大的梭體在陽光下閃著冷硬的光,從唐臨的角度去看,梭身上一朵青色的祥雲標記無比顯眼。

青雲門,唐臨一眼就認出了這星河梭的主人。想起原文中蕭子白就是被青雲門為首的一群修真者們圍攻致死,唐臨冷冷地笑了一聲,直接退回了浮空飛梭裡:他一點都不想和這些傢伙打交道。

凌山劍宗的弟子們一個個神色警惕地注視著緩慢壓來的小山樣的巨梭,包括蕭子白在內,每一張臉上都寫滿了不友好。吳長老擰著眉頭,滿心厭煩地啐了一句:「小人得志!我們幾個且還沒死呢!」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