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番外·白月光（中）

　“白月光繼季中賽三輪連敗之後， 首次對首發名單進行調整。突擊指揮位新人巫瑾下調二隊，老將梅賽斯替補空缺。據悉， 白月光此次‘退休反聘’，旨在的以老將補全隊伍經驗空缺。下一場白月光客場對戰蔚藍人民， 將在兩日後開賽……”

　蔚藍之刃論壇。

　突如其來的公告像是卷起了發洩性的狂歡。滿屏“妥了”、“出道就降級666”肆無忌憚。

　直到版主封禁了一批極端黑， 才漸有客觀評論浮上水面。

　“平心而論， 巫瑾的指揮風格很新穎。蔚藍賽區需要不一樣的打法。但巫選手確實和白月光現有的配置磨合度不高。”

　“用老將替？不是用新人替？個人認為白月光還是給巫選手留了位置， 能不能再沖回一隊看他自己。我持樂觀態度， 小白月光的問題不在於巫瑾一個人。白月光此舉是對四位選手採取了不同的培養方式。佐伊、凱撒、文麟用陳希阮、梅賽斯等老將手把手帶， 巫瑾這種個人風格鮮明的， 去二隊自己找節奏……”

　清晨。

　巫瑾出現在白月光二隊早飯桌上， 幾位少年齊齊緊張起立。

　為首的二隊副隊慌不迭按下正在流覽論壇的終端， 臉色漲紅問好。巫瑾是上屆克洛森秀出道位第四， 白月光內定的突擊指揮正役，在級別上比他們高了不少。

　但剛才的論壇輿論混戰， 讓這位二隊小副隊眼神飄忽， 生怕一言不對觸怒巫瑾——

　巫瑾笑眯眯問好， 給自己抓了個餅。

　二隊普遍年齡偏小，副隊不過才19， 兩名主力17、18， 一屋子都是鮮活的少年。原二隊隊長兼指揮位此時在克洛森秀博出道，故而指揮位空缺。

　餐桌對面，幾位少年先是不大敢說話，跟著巫瑾節奏一問一答之後， 氣氛終於活絡。

　“巫哥來打指揮，咱們終於不用被挨揍了！”、“去年是被井儀二隊壓著打，今年隊長又去克洛森秀了，還好巫哥能來！”、“巫哥，你別在意網上那些——”

　幾人齊齊縮了腦袋，瞪著開口那人。

　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副隊咽了口唾沫看向巫瑾。

　面前的巫瑾比克洛森秀轉播裡要稍高，胳膊腿抽長，不知是瘦了些還是因為長大，下巴稍微顯出一點點尖俏。聽後輩說話時，巫瑾視線專注，偶爾輕微點頭，顯出一種熟練的可靠。

　巫瑾聞言溫和道：“因為我個人的原因，下一輪比賽，會有一部分觀眾盯著二隊失誤不放。”

　“所以，”巫瑾灑脫一笑：“一起加油。”

　副隊松了口氣，使勁點了個頭。

　新來的巫前輩十分好相處，遠不像黑子所說的“親眼所見耍大牌”、“跟佐伊搶位置”……而且巫瑾和他們差不多同齡，玩也能玩到一起去。

　下一秒，副隊猛地一個激靈。

　巫瑾吃完餅，從終端裡投影出密密麻麻的配置研究筆記，白月光二隊每位選手的選位、特長、短板一一在列。

　副隊倒吸一口冷氣。

　筆記全部手寫，從一年前到昨天打卓瑪二隊，複盤細節皆具在內。這是巫瑾總結的？巫瑾從一隊調任二隊才多久？這人簡直瘋了，他是昨晚沒睡覺——

　巫瑾：“下一場比賽在兩天后。”

　“作為指揮位，我會盡力以最快速度與隊伍磨合。我不會耽誤你們的休息、訓練時間。從今天上午開始，我希望能與你們每人有一個小時的1對1單獨溝通。”

　幾位少年紛紛點頭點頭，毫無異議。按照領隊原本的規劃，先要給巫瑾接風，然後帶著參觀宿舍，再一起去教練跟前走一遍，沒想巫瑾雷厲風行。

　巫瑾頷首，真誠開口：“謝謝。”

　是自己臨時插入二隊打亂節奏，理應道謝。

　一小時後，第一位選手從巫瑾預留的會議室走出，激動和隊友描述：“近身搏鬥三招撂倒我，主隊的突擊位就是不一樣……”

　緊接著下一名偵察位進入，再下一名。

　下午2點，二隊教練進入訓練室，剛想受林玨委託介紹巫瑾，猛地發現這位小指揮已經融入隊中如魚得水。

　訓練完畢。

　教練給林玨打了個通訊：“你這小巫厲害啊，再混一周，二隊都要心甘情願叫他隊長了。位置分析他給做了，賽前分析他也給做了，而且他不僅會搞資料，還會給你家二隊隊員畫餅！現在這群小朋友一個個跟打了興奮劑似的……誰教他的啊？”

　入夜。

　巫瑾洗完澡，在白熾燈下回看二隊賽事視頻。

　終端微微一震，彈出星博特別關注推送。

　與此同時。蔚藍之刃，巫瑾個人專版。

　掛著白月光小突擊位橫幅的版面下，此時已然掐成一片烏煙瘴氣。

　有黑子拿巫瑾的主題曲錄影來噴，有浮空戰隊毒唯前來打壓。Top的CP必須是Top，浮空打下的27連勝成績成了羞辱圍巾粉的“底氣”，更有毒唯要求圍巾給新來的“衛橘”讓道。

　版主雷厲風行全版禁言。

　巫瑾選手的季中賽5次高光剪輯被再次高亮置頂。

　“第一，他不比任何人差。第二，他從克洛森出道、到拿白月光指揮位，都是他自己的實力。第三，有人不願意等他，但有人願意。”

　星博。

　白月光戰隊調動像是攪亂的沸水，激起無數輿論喧嘩。

　職業逃殺選手受到的關注度要遠高於練習生時期，觀眾、粉絲組成也更為複雜。往時逃殺秀粉絲都能因為應援色、首發名單字體大小、場內喊加油的次序撕到你死我活，巫瑾的調動攪動的不僅是白月光，還有克洛森粉、聲勢壯大的浮空戰隊粉。

　正在衛橘兇狠打壓圍巾、圍巾寸步不讓的檔口，對方猛地熄聲。

　巫瑾的小站姐迅速在群內詢問：“怎麼了他們——”

　有人放出截圖。

　浮空戰隊的小橘直接冒頭掐起了自家粉絲，真主下場手撕CP粉聲勢之壯大讓人瞠目結舌。

　“……”巫瑾站姐情緒複雜。浮空戰隊這是不管選手形象嗎？雖然自己不磕衛橘，但小橘真是牛X壞了！每天發貓片不管浮空金主廣告也就算了，現在下場懟他自己站姐……

　不過小橘和小巫似乎關係很好。

　等等，你們關係好就好，小橘你在星博說想給小巫當貓是怎麼個——

　幾分鐘後。

　@浮空戰隊-小橘終於被浮空管理禁言。接著圍巾粉絲驀然沸騰——

　衛時也發了條星博。

　這人統共只有三條星博，前兩條還是系統自動轉發。

　“#克洛森秀# 我是克洛森秀練習生衛時，請為我助力吧！”這條一年前。

　“#浮空戰隊# 我是蔚藍深空賽區註冊選手衛時，#3019季中職業聯賽#敬請關注。”這條一個月前。

　最後一條。

　衛時：“@白月光戰隊-巫瑾星際聯賽見。”

　圍巾粉群。

　粉絲狂喜亂舞！糖，糖，這是什麼及時雨超級奶香大白兔硬糖！星際聯賽入圍條件苛刻，但各賽區入圍戰隊均是從季中賽選出。

　衛神說，星際聯賽見，就是能百分百肯定巫瑾還會再回白月光職業隊，並全然相信白月光能在混戰中出線！

　白月光戰隊，二隊基地。

　巫瑾合上終端。

　然後吧唧把腦袋貼在枕頭上，快樂翻滾。

　床位貼了幾張浮空隊長官方應援手幅，光澤細膩的仿紙螢幕上是衛時在第23連勝拔劍時動圖。

　就在昨晚，大佬以兩個手抓餅為要脅強硬把手幅貼在了自己的臨時宿舍床尾木板上！

　此時巫瑾仗著衛時不在，躺在床上，大大咧咧抬起腳丫子，一腳抵住大佬的拔劍英姿——

　終端微微一亮。

　巫瑾振奮，和視頻裡的伴侶有一搭沒一搭閒聊。談浮空，談白月光，談魏衍新拍的雜誌封面，談改造人廣譜藥劑販售……

　巫瑾最終哈欠連天。

　終端螢幕慢慢暗淡，攝像頭轉了個向。衛時突然開口：“你又踹我海報了。”

　“！！”巫瑾迅速把腳放下，狡辯：“長得帥，被踹兩腳，怎麼了！……”

　衛時冷靜表示，回頭也弄一張巫瑾手幅。

　巫瑾嗨了聲：“我那手幅都季中賽的，現在得滯銷了。”

　衛時：“不會，我囤一波，等你打回來，在抬價賣。”

　巫瑾做晚安告別：“得了吧，血虧！”

　衛時勾唇：“不，穩賺。”

　往後的時間飛竄而過。

　巫瑾註冊二隊的第二天，第一場比賽如期而至。

　冰雪飄飛宕的逃殺賽固定圖M19K-5入場口打開，空氣傳來機關設施失修氧化後的鐵銹銅繡氣味。而幾乎在同一時間，幾百星裡外的季中賽職業賽事賽場，裝點盛大的維多利亞式紅磚城堡賽場內，十萬人矚目之下，巫瑾曾經的隊友，佐伊、陳希軟、凱撒正踏入對戰蔚藍人民娛樂的賽場。

　M19K-5破敗冷清，紅磚城堡矜貴莊嚴。

　18點整，兩場比賽同時開啟。巫瑾在漫天鵝毛大雪中拔出石縫中的大劍，帶著四位隊友從側翼沖陣；佐伊接過陳希軟手中的彈匣，一槍狙中水晶頂燈，摧毀敵方視界——

　20點。

　佐伊得勝而出，甫一回到後臺就拿起終端：“小巫那邊怎麼樣？”

　林玨搖頭：“輸了。不虧。”

　比賽結束當晚，蔚藍之刃論壇再次陷入罵戰。巫瑾下調二隊，首戰告敗，一隊少了個巫瑾，反敗為勝。任小學生也能算出加減法。偶爾還有人解釋“第一場比賽還要磨合，蔚藍人民娛樂本來就比不上銀絲卷”……然而很快就被壓下。

　浮空戰隊，衛時帶著平光眼鏡，反復觀看巫瑾比賽複盤。

　克洛森基地，血鴿松了口氣，向PD解釋：“兩天，能磨合成這樣，小巫比沒下放的時候還要進步了點。你看他在44分12秒的指令，砸碎冰面，製造地形真空區，拉開距離走遠端射擊。”

　“他在照顧新的隊友。”

　“白月光二隊配置，2狙擊，1補位，1重裝。巫瑾在把隊伍資源往狙擊位轉。”

　三天過去。

　論壇罵聲稍歇，黑子們又找到了新的樂子，一窩蜂擠去噴薄覆水在對戰R碼時的失誤。

　巫瑾暫時拋棄了一切個人練習，筆記本上密密麻麻寫滿4位元隊友的資料，動態狙擊環數、極限心跳下的恢復時間、負重移動速度——

　白月光戰隊，陳希軟驚異：“他在做什麼？我記得你說的，要讓小巫更少依賴資料，他的判斷太理性，所以容錯率低……”

　林玨：“還有一種解決方法。如果對資料分析到極限，把所有判斷套入模型計算，也能抬高容錯率。”

　陳希軟反應過來：“所以他是——”

　林玨：“這是他風格。”

　二隊的第二場比賽在一周之後。

　再上場時，四位隊友于巫瑾不再是對應位置的臉譜，是真實、在各個實力維度均有波動的、有血有肉的隊員。

　白月光1：1打平覆盆子二隊，接著2：1拿下賽點。

　星網再次譏諷，覆盆子二隊打了10場就拿了3次小分，巫瑾還特意再送了次溫暖。

　然而巫瑾所有的“厄運”都像是在此時凝固。

　從贏下覆盆子之後，白月光二隊的連敗詛咒終於破解。

　8月初，打井儀二隊。2：1艱難贏下。井儀是次級聯賽第一大奪冠熱門，饒是白月光有巫瑾加入，比賽結果仍是出乎不少人意料。

　8月中，打R碼二隊。2：0。由於聯邦取消改造人項目，R碼青訓部青黃不接，僅有一半選手為改造人，卻無人想到能被白月光零封。

　在此之後。

　連續6場，白月光場場零封對面！

　星網一片譁然。

　被打壓了整整兩個月的巫瑾粉絲終於看到希望。

　巫瑾依然在二隊，但他打的特別拼命。

　——“二隊7連勝，但他們還在往上打。除了比賽要贏，小分要全拿，技術分要全拿，視野分要全拿。”

　——“感謝小巫讓我們看到了這樣的二隊，認識了可愛的少年們。也心疼摸摸兒砸。我猜，林隊給了他一個許諾，只要小巫能打出成績，就把他調回一隊。然後我那愛吃餅的蠢兒子，就順著這道光不惜一切往上攀。”

　9月，巫瑾在次級聯賽的一段高光生生殺入蔚藍之刃主版。

　少年身被斗篷，在雪地中與R碼的17歲改造人鏖戰，兩隊皆具只剩下一人。雪白的刀鋒映出明晃晃的人造光源，和巫瑾鋒芒淩冽的雙目。

　在對方橫貫刺向要害的前一瞬，巫瑾反手拔出身後大劍，格擋，接著抵著R碼練習生天靈蓋方位劈下！

　哐當一聲，R碼練習生伸手，鐵質護腕抵住刀刃，巨力從手臂傳來，兩人腳下碎裂出蛛網似的霧白色薄冰！冰面從站立點坍塌、延伸、天崩地裂，雪片以兩人為中心瘋狂飛舞！

　練習生再無力抓住刺刀，銀色救生艙炸開。

　巫瑾急速後撤，站上最後一塊浮冰。斗篷在身後翻滾，5V5戰役9人全滅！

　他是冰天雪地裡唯一的王。

　高光迅速被收錄在蔚藍之刃主版。消失了兩個月的白月光黑頓時一夜之間冒出，所過之處一片罵戰，然而此時白月光粉底氣充足。

　白月光二隊分部。

　時間平淡推移。

　巫瑾的筆記逐日逐日加厚，更多時間在與戰隊資料分析師探討。

　二隊的少年與巫瑾混熟，在原隊長參加克洛森秀期間，巫瑾終成當之無愧的“小隊長”。

　幾個少年巫隊、巫隊叫的順口，平時不訓練期間，爬牆上樹蹲草摘桔子拽櫻桃都扯著巫瑾一起。

　二隊基地靠山，進山出山只有一條路，偶爾巫瑾傍晚出門，飯點後回來，一身暖融融的餅子味。

　按說基地偏僻，機器人外賣也不怎麼願意送，巫瑾也沒懸浮車，然而卻次次有餅吃。也不知道是誰送來的。

　10月，季中賽臨近結束，白月光一隊終於被准許請假。

　大清早，巫瑾還沒起床就被凱撒一嗓門吵醒，佐伊、文麟毫不客氣推開巫瑾寢室大門，凱撒擠在外面，給巫瑾背了一大箱零食，還順便給巫瑾發了只兔子。

　幾人和二隊的練習生吃了飯，佐伊怎麼看巫瑾都覺得瘦了點，要不就是長開了，少年變成能獨當一面的青年。

　基地外，凱撒見山就野，提了個塑膠袋就出去挖蘑菇。後面跟了個機器人，凱撒挖一個，機器人識別一下有毒沒毒。待蘑菇抱回來，一群人圍了個鍋子，亂七八糟倒點調料炒了，竟然十分鮮美。

　等佐伊臨走，和巫瑾擁抱：“等你回來。”

　回隊的契機比巫瑾想的要長，又比預料中要短。

　10月第二周，二隊的指揮位預備役抵達基地。皮膚呈蜜棕色的少女笑起來牙齒雪白，來之前就是巫瑾的鐵粉。

　“來預備役了？來頂小巫的位置，小巫要回來了？”視訊另一端，文麟極度驚喜：“我查查……對，她是林隊上個月招來的，之前在雜牌隊打偵查位。喲，和小巫你一個路子，小姑娘數學挺好的，還在讀一個學位呢現在。她以後就是你帶的新人了！”

　放下視訊。

　文麟突然想到，林玨特意為二隊招來和巫瑾一個風格的指揮位，為的就是讓巫瑾的知識儲備無斷層傳遞——

　白月光延續了整整八年的“林玨式打法”，從巫瑾起，或許將被徹底改寫。

　10月末。

　季中賽最終決賽開啟。

　巫瑾收拾完所有二隊基地的行李，臨走前把一遝子筆記送給小指揮位元，坐上了通往白月光總部大廈的懸浮車。

　來的時候樹木蓊鬱發綠，走的時候已是金燦燦一片。

　白月光大廈，訓練賽開始前兩小時。

　退休反聘的老將梅賽斯破天荒多吃了兩個雞腿。凱撒見狀，偷偷摸摸伸手要拿第六個。

　陳希阮無奈呵斥：“晚上有訓練賽，攝入超標了啊。”

　凱撒振振有詞：“我和前輩學習——”

　陳希軟樂了：“你前輩今晚又不打比賽。

　食堂長桌，幾人齊齊一愣。

　梅賽斯不打訓練賽，那由誰來打——

　電梯“叮咚”一聲。

　拖著行李箱巫瑾咧嘴大笑揮手。

　還拿著雞腿的凱撒一頓，接著鬼哭狼嚎興奮撲上，後面的佐伊一把把凱撒推開，還沒擠進去，旁邊文麟直接給了巫瑾一個有力的擁抱。

　巫瑾有力回抱。

　抬頭看向自己未來的隊友。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