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獵戶座（下）

　第一個人影終於出現。

　臺下沉靜一秒，突然齊齊沸騰：“臥槽！！！”

　巫瑾站在煙霧繚繞的廢墟之中，背靠咖啡廳坍塌一半的牆壁，深棕色護目鏡擋住半邊臉。他的半邊手臂纏繞繃帶，手腕以下是露指狙擊手套。

　巫瑾循着音樂緩慢擡手作槍指，勾脣。

　狙擊人心。

　主旋律正卡在此時響起，身後4位隊友齊齊出現。Vocal代替巫瑾站C，乾冰煙霧在鼓風機下散去，毫不拖泥帶水的刀羣舞在強光下亮相。

　衛時周圍，數不清有多少個小妹子尖叫：“酷斃了嗷嗷嗷——”

　巫瑾果不其然把風格從House改成了Poping。

　削去繁雜聲部的伴奏被重鼓點控場，巫瑾幾次換位最終站在了副C，每一次卡點伴隨槍響，鏡頭下的少年肌肉如同被電流導過。強烈的爆發力在視覺中像是能攫出迸濺的火花。

　巫瑾動作的太到位，高強肌肉控制下的定點幾乎是每個強迫症患者的福音。

　他在炸場。

　每一個Freeze都在炸場。

　尖叫聲差點要淹沒音樂。又一位Vocal唱完，到羣舞部分，副主唱再次和巫瑾換位。

　巫瑾站到舞臺正中。

　所有小隊成員同時卡節奏持槍，開保險，上彈，瞄準——

　不遠處一位小妹子猛然反應過來：“這是……格鬥槍術？槍械格鬥……以色列的馬伽術？！我的天——”

　旁邊的友人好奇：“什麼什麼！”

　那小妹子激動的聲音都在顫抖：“是馬伽術啊！我暑假那年去美帝考過就是沒拿到證書，好帥啊啊啊！不是，能把這個放到編舞裏，你知道有多難嗎！一個是FBI必修課，一個是地下Poping。絕了吧！”

　友人茫然：“我只知道小巫氣場好強啊！有點說不上來爲什麼，但是——”

　小妹子顫顫巍巍嚥了一口唾沫，表情突然嚴肅：“我跟你說。”

　“小巫絕對拿過槍，真槍。不然不可能——他這個標準姿勢，和我們教官都有的一拼。”然而緊接着她又驚愕連連：“C.A.R.？韋法射擊？後空翻好帥——啊啊啊跪射太蘇了趴嗚嗚愛了愛了這是什麼小可愛，怎麼這麼能打！”

　臨近曲終，RAP切入。

　小紅毛活力四射躥上C位，節奏加快，精英特戰隊的敵人終於被剿滅。直到歌曲結尾——

　兩位友情串演“警察”的練習生終於在槍戰之後姍姍來遲。

　四位“特戰小隊”成員連忙把手槍藏好，除了正對咖啡廳佈景門口的巫瑾。

　鏡頭直直推去，從巫瑾冷酷的狙擊目鏡、到微微揚起的脣角，到汗溼的脖頸鎖骨，到手臂——

　巫瑾在拆槍。

　一枚完整的、被淘汰的手槍被精準卸下每一個部件，彈匣、握把護板、擊錘、罩門、鉸鏈逐一散落，槍筒同樣設有機關可摺疊。

　巫瑾手速快到凝成虛影。等兩位“警察”即將出現，巫瑾迅速把一桌分解好的零件扔到花瓶。狙擊目鏡摘下，露出溫柔的淺棕色瞳孔。

　少年從袖口緩緩抽出一朵香檳色玫瑰，插入用於毀滅物證的瓶口之中。

　“警察”路過，疑惑看了巫瑾幾眼，掉頭離去。

　《特戰精英》小組表演落幕。

　臺下沉寂幾秒，突然爆發振動耳膜的掌聲！

　鏡頭給到三位導師。

　女導師啞聲，許久感嘆：“完美的藝術品。”

　選手等待席上，那位《精靈王子》主舞表情並不好看，但仍是跟着觀衆一起鼓掌。女導師身邊，一位長相酷似R碼基地某位研究員的導師突然開口：“小巫的編舞個人風格很強，強調爆發力、律動，每個隊員都有相當長時間的SOLO。這種分配雖然不成熟，但很可愛。”

　“同樣的風格，我只在《精靈王子》那組看到過。”

　鏡頭掃過《精靈》組，那位偷了巫瑾編舞的練習生面色陡然發白。

　好在導師只是一帶而過，並未再作糾結。

　那人微微鬆了口氣。

　臺下。

　衛時打開手機，收了5萬掐架費的職業粉絲竟然退了4萬：“大佬，剛才突然粉絲暴漲，先前您說的話題也被壓下去了，這個……也用不上我們了，不能多收您費用。下次再光顧，下次再光顧啊！”

　巫瑾全球后援會（2）站。

　新粉絲氣勢昂揚：“炒什麼CP！拒絕捆綁。站姐不同意，麻麻我也不同意！小巫有這個實力，未來肯定走得更遠。有資本，狂一點，怎麼了？！”

　衛時順手將一段視頻直接上傳到應援站。

　正是影視城內的衛站哥對愛豆的直拍。

　視頻略微模糊，卻並不妨礙看完。理論上前線拍照大多偷偷摸摸——實際上，自從衛時擔當了隔壁劇組的武術指導，整個劇組心服口服，乾脆派了個閒置攝像替他拍起愛豆。

　視頻開始，一位練習生正以錯誤姿勢教授隊友打靶，窗邊路過的巫瑾一呆，火速推門闖入。

　接着是奪槍、換籤、《精靈》組一位Rapper給新來的練習生教舞。

　視頻上傳完畢。

　臺上，巫瑾剛表演完，再次回覆安靜坐好模式。就是視線在觀衆席不知在找什麼，掃來掃去。

　衛時熟練舉牌。

　“我愛巫瑾”。

　巫瑾嗖的耳後泛紅。

　意識通訊中，阿俊再次嚎叫：“衛哥，波動離閾值只有8個百分點了，衛哥衝啊——把小巫捉出來啊——”

　衛時嗯了一聲。

　低頭給巫瑾發訊。

　巫瑾趁着鏡頭拍攝不到，偷偷拿出手機。

　然後趕緊放下，悄悄看一眼應援牌，揉臉。

　公演前前後後持續了近6個小時。

　等衛時再次進入治療艙，幾分鐘功夫，意識世界內已是公演結束一週後。

　先前上傳的視頻很快在微博發酵，應援站（2）站神祕站姐直接被捧上神壇——

　“神仙站姐啊啊啊替兒砸謝謝你了嗚嗚！！！幸虧有小姐姐，不然兒砸就受委屈了！”

　“氣憤！節目組是這樣的嗎？這是竊取他人的勞動成果，換組想換就換？”

　“抱緊我的小巫，一週編了兩支舞累壞了嗚嗚……”

　節目組並未解釋，倒是迅速剪了個花絮發出來，側面驗證“換組”的存在。

　“練習生換籤”瞬間被定論成“爲了節目效果”。導師偶然揪出來的真相也被大吹特吹成“節目組從未欺騙觀衆”。

　衛時不再關注。

　影視基地旁賓館內，衛時拿了根釣竿，直接甩入矮牆。

　巫瑾正在牆後“啊啊啊~哦哦哦”突破自我練習高音上G4，從矮牆後冒出來的時候，衛時還以爲自己釣出來一隻鵝。

　巫瑾抓住空釣鉤晃晃，像是在敲碗：餅呢！

　衛時：“一起去買。”

　巫瑾美滋滋哎了一聲，這下直接翻牆蹦出來了。

　意識通訊內，阿俊再次提醒：“波動起來了！就差4個百分點了啊，衛哥抓小巫啊！抓了小巫就往外跑啊——”

　吃完餅，巫瑾回節目組，衛時找地方下線。

　巫瑾又悄悄拿出手機搜索：總是夢到和摯友接吻怎麼破，難道是對粉絲產生了不正當感情……

　第一條回覆：“哇，樓主直播草粉嗎。”

　巫瑾：“……”

　巫瑾：“！！！”刪掉！刪掉！

　衛時再進入意識世界，時間線在此時拉到最長。

　距離公演四周後，該快餐選秀節目已是要迅速決出出道位，再着手準備割下一波韭菜。

　巫瑾赫然排在投票第3。

　前2都在決賽前爆了話題，第二名被扒出悽慘童年，第一名乾脆出了櫃。

　按照經紀人陳哥的說法：“早知道我們先出櫃了。”

　巫瑾顫顫巍巍：“……萬、萬一我是直的怎麼辦……”

　陳哥：“嗯？巫啊，要記住，你只是個沒的感情的練習生！”

　與瘋狂角逐的總選投票相同，練習生應援比拼也同樣激烈。

　花牆、屏幕、微博買轉贊超話、公益應援層出不窮。

　衛時的後援會（2）站交給職業粉絲打理，今天集資在大西北種“小巫樹”，明天募捐在大涼山助學小朋友，忙來忙去不亦樂乎。

　然而還是被（1）站噴了應援不夠高大上。

　衛時收悉。

　夜晚，繁星遍佈夜空。

　巫瑾正在窗臺給粉絲寄來的“小巫樹”樹苗澆水，突然眼睛睜圓。

　巫瑾快速下樓。

　衛時恢復了第一天見面時的裝束，白襯衫，皮鞋西褲，像是奔赴一場精心策劃的約會。

　巫瑾穿着陳哥寄來的、強調必須符合人設的毛絨白兔子睡衣：“……”

　衛時遞給他一架雙筒望遠鏡，和一本“XX天文協會”頒佈證書。

　巫瑾套上望眼鏡，兩隻鏡筒差點戳到衛時下巴上。

　衛時把小圓臉擡高向上，命令：“不用看我，看星星。”

　巫瑾聽話：“誒，哪一顆……”

　衛時用手機屏幕檢查巫瑾視野：“左邊，再左，上面。”

　巫瑾恍然，興奮：“梅西耶天體？深空天體？”

　衛時點頭：“深空天體大多不被肉眼所見，直到18世紀才被梅西耶收錄發現。其中最明亮的，是最接近地球的恆星形成區。獵戶座大星雲。”

　“梅西耶編號M42，本質爲瀰漫星雲。”

　巫瑾使勁兒盯着星雲。

　衛時：“不過人類還是習慣叫它深空天體。”

　“星雲後面就是獵戶座，深空後的第一顆帶大氣層行星呈蔚藍色，地質環境與藍星的古太古代相似。”

　巫瑾傻眼：“你你你怎麼知道……”

　衛時嗯了聲：“我把這顆行星的命名權買下來了，給你應援。”

　巫瑾：“！！！”

　衛時繼續陳述：“第一批抵達這顆行星的星際航海者，把它命名爲蔚藍深空。”

　“其中一塊板塊，在地表凝固時留下峽谷奇觀，以峽谷爲屏障建城，城中終年有霧。又名浮空城。”

　巫瑾不受控制一頓。

　衛時：“那是我們最初相遇的地方之一。”

　巫瑾身形巨震，腦海中嗡嗡飛起無數記憶，與這兩個月來的碎片一起拼合。

　浮空城，克洛森秀，白月光，衛時——

　男人低頭把巫瑾整個籠罩在自己的陰影之中，伸手摘下他的天文望遠鏡。

　“想起來了嗎。”

　巫瑾擡頭。

　衛時一字一頓，眼中如同攏入星光萬點：“醒來和我領證。這座城就能屬於你。”

　男人把巫瑾按在牆上。

　頭頂是浩瀚星雲。

　通訊另一端，宋研究員和阿俊驚喜叫喊：“小巫意識波動起來了！離閾值還差最後2個百分點……1個百分點……”

　衛時低頭吻住巫瑾。

　星雲飛旋流轉。

　獵戶座是天赤道上最耀眼的星，它是神話中熊熊燃起的爐火，是美索不達米亞平原傳承裏“從天空越過綿羊”，是華國的“參宿”，是被古埃及視爲送給光之神靈的信物。

　21世紀的藍星歌舞昇平。

　31世紀的獵戶座蔚藍深空浮空城，卻有更值得眷念的人和物。

　意識自遙遠處迴歸。

　巫瑾熱烈回抱住衛時。

　浮空城實驗室。

　宋研究員迅速開口：“波動到閾值了！拿兩隻營養劑，準備接小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