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廣告

　克洛森秀論壇， 八卦版面。

　指北星科技的雙人救生艙宣傳片將在蔚藍時區——中午12點準時發佈。

　從凌晨開始， 論壇氣氛歡騰如過年。

　各界圍巾少女活潑踊躍， 大手積極產糧， 版主維持秩序。有了巫瑾前一次跳主題曲的熱搜經驗， 一衆管理顯得有條不紊。

　——“愛豆們第一次拍廣告， 非專業演員模特， 還請大家多多擔待~”

　然而什麼都阻攔不了克洛森吃瓜觀衆的熱情。

　“只要同框，管它什麼樣咱都能吹出彩虹屁！再說還有顏值撐着！”

　即便如此， 一衆CP粉、巫粉、衛粉仍是緊張非常。

　3018年，逃殺秀風靡星際， 職業選手的商業價值、附帶流量和選手能力一樣被各大戰隊以及資方看重。

　指北星救生艙是兩人的第一支熒幕廣告——並且是在出道之前，對於兩位愛豆之後的商業活動有至關重要的參考作用。

　十二點整。

　指北星科技首頁搖身一變，整幅主板色澤漸深，粼粼波光閃耀。虛擬場景像是進入幽深海域， 銀白色的救生艙靜靜漂浮在水上。

　隨着光標移動， 海面微微起伏，產品參數浮現。

　頁面頂端， 宣傳片的時間軸逐漸拉開。

　指北星科技的訪問流量瞬間飆升到巔峯， 氤氳水汽中巫瑾首先出鏡。

　故事起初是巫瑾一人的獨角戲。

　他與暗戀已久的隊友在執行任務時遭遇海底火山，裂谷內的熔岩流噴發而出， 很快將周圍海水加熱到400度往上， 形成超臨界流體， 用於探測的儀器也一併融化。

　最後的安全區內， 衛時出現——將僅剩的救生艙讓給他。

　黑暗的海水中， 鏡頭掃過於兩人無聲的對視。

　衛時面無表情，潛水目鏡卻印出巫瑾，與男人擰起的眉與深邃的眼重疊。巫瑾沉悶悶站着，肩膀明明挺直卻像下一秒就能爆發。

　屏幕外，無數圍巾少女在同一時間鬆了口氣，繼而突然興奮——

　妥了！

　廣告效果遠遠超出想象。

　場景色調灰暗，偶一掃過巫瑾，極端鮮明的演技張力讓人完全移不開眼。衛時表情不多，氣場隔着屏幕都能感到壓迫，明明過於出挑，卻因爲對視時的專注而平穩融入鏡頭。

　不能同生，不能共死，必須有一個人活着把實驗數據送回去。

　巫瑾最終低頭，眼眶發紅，回頭開艙時無聲說了一句：“等我。”

　救生艙終於打開。

　銀白色的艙門內，遠遠比普通救生艙寬敞的內設在鏡頭前呈現，“定額：2人”字樣放大，巫瑾驟然驚喜轉身！

　視野突然被少年耀眼的笑容照亮，衛時被拉進救生艙，艙門緩緩關閉——

　臨近結尾，克洛森論壇轉播間霎時瘋狂。

　巫瑾演的太真實……他對微表情和肢體的控制幾乎到了讓人頭皮發麻的程度，甚至讓人無意識間忽略他的臉，從頭到尾情緒被帶動。

　有征服力的演技，在逃殺選手身上，幾乎是匪夷所思的天賦。

　“戀人梗啊啊啊！媽耶捂住心臟，投資方爸爸太懂了吧？嘴角瘋狂上揚！”

　“給編劇大佬遞筆！看到暴風哭泣，眼神碰撞滿分，給所有互動爆燈！甜到暈厥！這兩個人只要距離0.5米以內，我特麼能磕這種鏡頭一輩子！”

　“小巫……你不要嚇麻麻！明明可以靠演技吃飯——你竟然選擇去打逃殺秀？你是要蘇死我嗎抱住小巫瘋狂搖肩！”

　屏幕內。

　廣告在粼粼波光中收尾，指北星雙人救生艙圖宣浮現。

　背景一鏡到底，視野揚出海面，又帶着水花沉入海底。月光自海水頂端投入，在深藍中映出明晃晃的鎏金，微微開合的救生艙內光影斑駁，隱約能見到最後定格。

　擁抱一觸即分。巫瑾擡頭看向衛時英挺的臉，視線緩慢、溫柔描摹。

　“吹爆圍巾什錦嗚嗚嗚！謝謝時哥把救生艙讓給我家小巫！麻麻做主——這隻養得白白胖胖的小巫就許配給你了！瘋狂想按頭嗷嗷這麼甜真的不來了一個激吻，吻——”

　鏡頭一隅。

　救生艙關閉的最後一刻。

　巫瑾忽然翻身，微溼的衣衫勾勒出少年矯健的輪廓。他毫不猶豫將男人按在身下，托住男人肩膀的手似乎在發抖，眼神在於鏡頭擦過的一瞬微闔，像是歡愉像是決絕。

　劫後餘生，醞釀已久的情緒在這一瞬終於爆發。戲中，作爲暗戀者的巫瑾堅定低頭，在衛時乾燥的脣上虔誠印下……

　艙門閉合。

　兩人糾纏着隱入銀色艙體，在激盪的水流中飄蕩、下沉，岩漿從裂縫中涌出，被海水迅速冷卻凝固爲岩石，地貌翻天覆地，噴涌而的巖體、海水、碎屑在轉暖的光調下分崩離析——

　鏡頭拉遠，一行花體字自底部浮出。

　“同舟共濟，摯愛之選。”

　克洛森秀論壇，評論似乎出現了短暫的幾秒延遲。

　原本還在終端上敲字的粉絲出乎意料一致，無論之前寫了一半的是啥，最終只剩下一長串毫無文采的“啊啊啊啊啊——”

　*****

　克洛森秀食堂，午飯時間。

　佐伊饒有興趣將論壇版面投影到屏幕，一桌四人同時被滾動成虛影的新增主題晃花了眼。

　“我愛兩位小哥哥一輩子啊啊啊啊——謝謝贊助商爸爸！謝謝克洛森秀！謝謝小巫衛哥給我們發糖！本來換工作+考試累成狗，收到發糖感動到哭泣！CP粉幸福爆炸！”

　“感謝小巫衛哥的炸裂演技+1！親親了真的親親了……走在路上都在傻笑！”

　“感謝小巫衛哥+2！雖然知道是借位，但完全滿足！簡直太寵粉了嗚嗚嗚嗚！麻麻唯一的心願就是看你們結婚（笑，順便幫頂，寵粉歸寵粉不要去真人面前KY，能拍廣告已經敲感動了，第一要義還是要支持小哥哥出道！比心！”

　佐伊欣慰點頭，再點開一貼。

　“#圍巾同人-8.19廣告 艙門閉合之後，衛時冷靜從內上鎖。小巫睜大了眼睛！小巫在瑟瑟發抖！小巫絕望哭泣‘不是說好就借位嗎’——衛時冷酷解開褲子，冷靜的辦了小巫……”

　白月光狙擊手措不及防，一個手速爆發關掉屏幕。

　在論壇頻繁生子、頻繁被辦的巫瑾：“……”

　佐伊一聲輕咳，憐愛地擼了把巫瑾的小卷毛。

　巫瑾鼓起臉。

　一旁，路過的練習生紛紛向巫瑾表達由衷敬意，一面心有餘悸——

　誰特麼知道劇本是這樣？

　還團綜遊戲，分明就是在砧板前選魚！巫選手和衛選手竟然被節目PD逼迫至斯！驚！痛心！辣雞克洛森秀，不僅賣藝還要賣身……

　佐伊似乎想笑，趕緊予以鼓勵：“小巫演技可以啊。”

　巫瑾趕緊搖頭。穿越前作爲男團練習生，按照公司規劃，出道前期難免要去幾個偶像劇、網劇擔任男三男四男N混個臉熟。廣告裏，與其說是演技不如說是——總之和科班演員們相差太遠。

　佐伊繼續感慨：“氣勢上來了，咱小巫都能強吻人家選手了！”

　巫瑾一呆：“！！！”

　佐伊：“回頭小巫給衛選手送點小零食，人家配合還真不錯——小巫多吃點，委屈你們兩了。”

　巫瑾支支吾吾應下。

　午餐後，巫瑾避開洶涌的練習生人潮，抄小路走到克洛森秀攝影組。

　正在啃西瓜的劇務得知他想要無剪輯版原廣告視頻，在終端內翻翻找找給傳了過去。

　巫瑾走後，小劇務又啃了個香瓜，跟同事叨叨：“巫選手真努力，還要回去就着原視頻磨練演技！”他吧唧吧唧吃着，又道：“還有衛選手，剛才他也來拷貝視頻來着……”

　一週過去，隨着救生艙廣告播出，練習生課表再度微調，第四輪淘汰賽的理論導師終於從英仙座抵達。

　這位“進化天平”生態改造實驗的高級研究員是一位約莫五十來歲的慈祥女性，烏髮中摻雜少許銀絲，她的長髮盤成髮髻，手臂上紋有某種有機分子式和愛人的名字，笑起來眼角有細微紋路。

　她的講義非常簡單，比起上週血鴿照本宣科的理論填鴨，教學方式也更爲溫和。虛擬屏幕微亮，“生態位”三個大字投影在講臺正中。

　“我叫夏薇，”簡短介紹後，這位導師直接切入正題：“生態位，種羣在生態系統中佔據的位置。或者說——一個種羣存在的最小空間閾值。”

　夏薇笑了笑：“從生物學角度延伸，開在路邊兩家完全一樣、形成同質競爭小店處於同一個生態位，同一時段的兩檔相似綜藝節目也處於同一生態位。在穩定的進化天平下，任何人爲衝擊都可能導致物種生境破壞，生態位動盪，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屏幕微微一變，克洛森秀投票頁面再度出現。

　教室內頓時熱鬧起來，巫瑾記筆記的手一頓——史前密林中巨獸叢生，頁面到處打的不可開交，小古貓正懶洋洋攤在劍齒虎肚皮上舔爪子。劍齒虎不大動彈，只有短短的尾巴跟着一甩一甩。

　夏薇解釋：“好比這樣。把各個生代的食物鏈頂層強行匯聚到一處。”

　巫瑾心想，小古貓可不是食物鏈頂端……

　夏薇笑眯眯戳了下小古貓和薄傳火的耀龍：“當它倆除外。”

　耀龍嘎嘎兩聲拎着尾巴就跑，小古貓則給了光標一爪子，劍齒虎立刻爬起來給它壓陣。

　這位導師關掉頁面：“即便是同一星球，同一世代，生態位也未必能抵抗衝擊。19世紀，藍星一塊大陸通過船運引入家兔以供狩獵，在19世紀末迅速繁衍到100億隻。兔子沒有天敵——兔子的跑速在70km/h以上，是霸王龍的3倍——除了電影中的變異特效霸王龍。”

　“當地人爲了制約兔子，再度以船運引入狐狸、野貓。這兩類物種再次對原生態形成入侵。20世紀，由於捕食者太多以至於影響畜牧，人類不得不再度捕殺狐狸、貓，並不可控地‘順便’滅絕了另一類同生態位捕食者，在一旁圍觀，無辜被牽連的土著袋狼。”

　“以上，”夏薇揚眉：“生態位就是今天的課題。下面請大家將講義翻開……”

　四小時，兩節課結束。

　巫瑾合上筆記，再擡頭時發現夏薇正沉默看向魏衍。似乎察覺到巫瑾目光，她轉過身來，和藹一笑。

　巫瑾隱隱有種錯覺，夏薇導師看的不是魏衍，而是在透過他看別的什麼。

　然而凱撒很快打斷：“哎小巫，我記得食譜上有麻辣兔頭來着，是今天不……這課上的我都餓了！”

　“……”佐伊把凱撒拎開，和巫瑾對照下一場淘汰賽的已有線索。

　紅皇后定理，協同進化，物競天擇，史前環境，生物鏈，生態位，物種入侵。

　巫瑾再度打開克洛森秀投票頁面。

　佐伊：“在想什麼？”

　巫瑾忙道：“佐伊哥，我在想……第四場淘汰賽入侵的物種。”

　佐伊樂了：“這都能預測？”

　巫瑾：“陸棲羣居哺乳動物，具備一定野外生存以及團隊作戰能力——不過還不確定。”

　佐伊給他豎了個大拇指：“慢慢來，不急！”

　一日訓練一晃而過。

　巫瑾洗完澡，趴在牀上軟乎乎寫訓練日記，順便擼了一把兔，表揚：“兔哥，你竟然跑的比霸王龍還要快！”

　兔子蹦到窗前，用屁股對着巫瑾。

　此時接近宵禁，走廊上串門嘮嗑的一堆一堆，巫瑾努力思索，想要找個理由去大佬的寢室蹭一圈。

　如果實在沒有理由——

　巫瑾一個翻滾下牀，把兔子抱起。

　“兔哥，走着！帶你去串門！”

　“兔哥你怎麼在喵喵叫——”

　巫瑾忽然一頓，愣愣回頭。

　窗外，一張黑的跟煤炭似的貓臉貼在玻璃上，綠瑩瑩的貓眼看一會兒巫瑾又看一會兒兔，爪子對着玻璃就是一陣亂撓。

　巫瑾瞬間認出這隻黑貓，喜上眉梢：“兔哥，咱們去給大哥獻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