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加菜

　巫瑾覺得， 他已經起飛了！

　身後是數個被障礙羈絆的對手，腳下幾百道目光灼灼聚焦——就像在校園裏、被圍堵的水泄不通的籃球場。

　校長PD笑眯眯看着， 教導主任血鴿搖頭感慨， 文化科導師應湘湘兩眼放光， 同窗喧鬧起鬨——

　巫瑾一眼看到的， 還是站在人羣中的衛時。

　馮虛御風， 飄飄乎不知其所以。

　離地四米。

　巫瑾驟然鬆手。

　腦海中構思敲定。他要穩穩當當下落， 要單膝觸地在大哥面前着陸， 要用最標準的速降滾翻減少65%的衝擊，要毫不狼狽的站起，佯作輕鬆向大哥走去——

　場館外， 一衆練習生突然瞪大了眼睛。

　血鴿繼續搖頭：“這個，小巫啊……”

　巫瑾眼神銳利，氣勢一往無前。

　應湘湘忽然捂住眼睛。

　巫瑾絲毫不爲所動， 似乎勝券在握——直到腳腕微涼。

　巫瑾猝然回頭，瞳孔驟縮！

　鋪天蓋地的藤蔓自四面八方襲來， 將少年自腳踝到脖頸嚴密困住， 巫瑾原本的墜勢一頓， 被託舉着向上推去。深綠藤蔓沒有劃破少年肌膚，卻在瓷白的底色上壓出道道紅痕。

　巫瑾反應過來之後立時激烈掙扎，藤蔓卻如同巨蟒愈纏愈厲。被觸手糾纏不休的少年呼吸急促， 從衣衫到碎髮一片凌亂， 外套乾脆被捲到一邊， 黑色的純棉底襯被扒了一半， 腹肌、腰窩都若影若現，原本因爲想“表現成熟”而被撩起的留海在折騰中磨掉了定型，小卷毛順從自然軟塌塌落下，小圓臉霎時顯得可憐兮兮。

　場外突然陷入沉默。

　一秒，兩秒。

　衛時突然向前走去。

　喧譁驟然炸開。

　“巫選手好好看啊……”有練習生神色恍惚。

　“我是在基地呆久了嗎，竟然會覺得……很中意小巫……”

　“這植物成精了吧？臥槽厲害——”

　繼而是凱撒嚷嚷：“看什麼看！這是我們家小巫，你中意就自己養一個去！在我們白月光，偷小巫是重罪！”

　主席臺上，應湘湘臉頰泛紅，看似遺憾，實則喃喃發出奇怪的聲音：“突然從七頭身的小巫變成三頭身的小小巫了……啊啊啊啊！”

　血鴿接過話筒，嚴肅點評：“巫選手進步很大，就是太花裏胡哨了。好好跳下去多好，怎麼一會兒甩衣襬一會兒玩外套的！咱們這一期還沒有女粉絲來基地參觀，這樣搞，胡鬧，沒用！行了，下一組——”

　有了藤蔓拖延，前一組的九位選手陸續越過巫瑾抵達終點。

　第二組選手連忙衝上去，同情看了眼還在天上舉着的巫瑾，在導師催促下慌不迭出發。

　那廂，劇務從旁邊搬了個梯子正要進去放人，冷不丁揉了揉眼睛：“哎這位選手你是不是走錯了，越野賽道在那邊……等等，這位選手你的呼吸裝置呢？！”

　衛時充耳不聞。

　他面無表情走到巫瑾失足的藤蔓旁，指節在根莖上一劃。

　藤蔓突然歪斜，巫瑾纏着枝條翻滾而下，在離地半米處驟停。

　兩人視線相對。

　衛時像拆快遞一般嫺熟解開巫瑾身上的藤條，粗糙的指腹在少年被勒出紅痕的皮膚上有意無意摩挲，挺直的脊背擋住了身後所有視線。

　巫瑾覺得自己要絕望極了，三分沒投中，還把自己給扣到球框裏爬不出來！

　還在大佬面前！

　男人瞳孔如有火焰攢動，目光順着巫瑾裸露的皮膚一寸一寸上揚，又定格在巫瑾臉上。

　就在巫瑾沮喪得快要鑽到地底的檔口，衛時漠然脫下外套，遞了過去。

　巫瑾：“大、大哥……”

　衛時命令：“穿。”

　巫瑾一個激靈，趕緊把大哥的外套穿好，腦海一片空白——打完籃球不是應該遞水嗎，天氣還不是很涼……爲什麼大哥會送外套。

　然而很快，熟悉的氣息激得他腦海咕嚕咕嚕冒泡，被藤蔓輕微劃破的手臂攥緊了衛時的訓練服。

　看臺上，一衆練習生也傻了眼，霎時議論紛紛。

　“衛選手夠義氣，知道先進去救兄弟再跑比賽！仗義！局氣！”

　“等等，他好像沒戴呼吸設備？他進去多久了？！有六分鐘了——講義上不是寫的30秒嗎？？還是屏住呼吸了？”

　應湘湘看向臺下，卻似乎想到了什麼，露出些微疑惑的表情。

　在場數量衆多的直男無一察覺。

　血鴿倒是拿起話筒：“血液分壓變化跟身體素質有關，30秒是一般練習生的承受上限，衛選手能比你們更多點。”他看了眼體檢報告：“6分鐘才會出現氧結合抑制反應，9分鐘內必須佩戴裝置……”

　那負責分發設備的場務趕緊向衛時揮了揮手：“這邊，這邊！”

　7分鐘，巫瑾終於從藤蔓區披着外套走出。

　8分鐘，兩人接近場地邊緣，那場務舉了一套設備，卻眼睜睜看着衛時往反方向走去，把巫瑾送到玻璃罩外。

　巫瑾身上訓練外套拉鍊拉了大半，露出一小截鎖骨。

　衛時忽然給他往上提了提，又勾勾手示意。

　巫瑾反應不過來，下意識把腦袋往男人跟前湊了湊。

　衛時擡臂，溫熱乾燥的手三兩下卸了巫瑾的呼吸裝置，戴給自己。

　原本乾淨的玻璃罩因爲巫瑾先前劇烈運動而鋪了一層白霧，帶着軟乎乎甜絲絲的少年氣息。衛時眼神淡淡，固定好裝置，最後看了眼傻愣着的小兔子精。

　還帶着紅痕的肌膚被包裹的嚴嚴實實，裝置內殘留的呼吸餘溫暫時安撫了內心暴虐的躁動。

　仗着這漫山遍野的攝像頭，他還真不怕被自己當場辦了。

　衛時最後看向拉鍊，警告一眼，頭也不迴向賽道走去。

　玻璃罩外，巫瑾思維運轉滯緩。

　大佬拿走了他的呼吸裝置。

　四捨五入——等於間接接吻……

　心跳突兀加快，亂七八糟情緒一應涌出，先是悄咪咪的慶幸，繼而是落地翻車的羞愧，沮喪、緊張，後悔。

　巫瑾麻木走向等待區，一羣練習生卻嗖的一下涌出。

　“小巫好厲害！”

　“就差一點！”

　“巫選手太拼了……都是被食堂給欺負的！血鴿導師說了，跑的最快的能給明天食堂點餐——小巫最後那個炫技哪裏是耍酷，明明是太想吃好吃的了——被餓的！可以理解！”

　巫瑾勉強露出笑容：“我……”

　凱撒從斜刺裏衝出，一把摟住巫瑾，豎了個大拇指：“雖敗猶榮！等着，哥去給你跑個手抓餅回來！”

　佐伊在人羣外感慨：“衛選手對咱小巫真好。上次給小巫減麻醉氣體的也是他，這次把人放下來的也是他。衛選手之前當過護士吧？”

　腳下，訓練場內。有了巫瑾示範，第二批練習生無一不把“遊戲規則就是沒有規則”發揮到極致。繞着藤蔓埋伏人的也有、上躥下跳當人猿的也有。

　巫瑾的視線緊緊跟隨衛時，大佬速度不慢，但究竟耽誤了太多時間，加上隱藏實力，最終在一組十人中排名第六。

　臺上，血鴿的催促下，第三組再度跟進。

　凱撒蹂身而上，還對着臺下比了比肌肉。剩餘的練習生頓時一片鬨笑，鬧騰不止。

　“手抓餅！”凱撒一聲怪叫向藤蔓衝去，一旁的明堯不甘示弱喊了聲“佛跳牆”，人羣裏頓時一邊倒開始爲明堯打CALL。

　左泊棠笑眯眯抱臂看着，身後吵成一團：“麻辣香鍋！”、“紅燒蹄髈”！“去他媽的蛋白粉，老子想吃刺身大鮑魚，紅燒小河豚！”

　不等血鴿催促，兩百餘名練習生前仆後繼向賽場奔去，有的甚至還矇混過關試圖打第二次。

　血鴿數人數的頭昏腦脹，正想回頭叫應湘湘幫忙，忽的發現應老師託着腮看向某個方向，滿臉寫着“有趣，有趣”。

　血鴿：“……應老師拍戲呢？”

　應湘湘一個回神，刷刷開始幫着數人：“現在的直男，情商低也就算了，數都不會數了！”

　克洛森秀後山一直熱鬧到太陽西下，衆人才恍然反應過來——

　障礙越野，大家成績七七八八，愣是沒有一個人能快的過人形兵器魏衍。

　R碼娛樂的練習生都是精密儀器，平時營養靠藥物補充，不說刺身大鮑魚了，估摸着就連個鴨血粉絲湯都沒有吃過……

　等到血鴿報完成績，場內瞬時陷入詭異沉默。

　魏衍孤零零的站在山坡一側，周圍空無一人。

　他抿着脣，面無表情，向血鴿導師輕輕點頭，愣是沒有一個練習生上去和他搭話。

　應湘湘微微一嘆，正要開口，忽然一眼瞥到小樹林後面，薄傳火關了直播使勁兒從人羣中擠過，她神色微亮，巫瑾卻是比薄傳火速度更快！

　巫瑾噠噠跑到魏衍面前。

　魏衍看向他。

　巫瑾舉手：“我、我想要手抓餅！”

　魏衍一頓，緩緩點頭。

　接着是薄傳火：“哎魏神，給加個鮑汁扣鵝掌唄！”

　魏衍記下。

　紅毛在人羣中起鬨：“上啊，媽的機會千載難得！這沙雕食堂，哥幾個吃窮它！”

　山坡上頓時再度喧譁，練習生鬧個不停，跟着“魏哥”、“魏大大”喊着。魏衍夾在人羣中，看似面無表情記菜名，眼神卻可以算得上緊張。

　基因改造體情緒不顯。除了同類，幾乎沒人能看得出來。

　衛時收回目光，越過人羣，望向巫瑾。

　巫瑾正伸着頭往人羣裏看着，起初沒有注意到衛時的目光，手卻始終美滋滋攥着外套。

　他忽然一頓。

　脊背立刻挺直，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撩起來的劉海下，小圓臉故作沉穩。

　他轉頭，狀似不經意看到大佬，迎着夕陽的餘暉緩緩走去。

　紅撲撲的耳朵正好被亂翹的碎髮擋住，看上去正經無比。

　*****

　將近入夜。

　紅毛去前臺登記了包裹預收，並準備了少許貓糧，表示門衛要是收到喵喵叫的快遞可以倒一點進去。

　回寢路上，紅毛戴着耳機在克洛森基地夜跑，正聽到某浮空城廣播臺深夜情感諮詢欄——

　“浮空城出版社精裝《和人氣愛豆談戀愛》第二部火速推出！第一部熱銷兩千本！提供全面售後服務，一對一戀愛班主任爲您排憂解難，7X24小時無佔線！雄厚諮詢團隊爲您的情感護航！詳情諮詢069-419-……”

　紅毛想了半天，聽到價格瞬間咂舌。

　神他媽熱銷兩千本，這一本書都能在二線星球買房了！

　賣書送顧問……倒是合情合理，營業稅改增值稅之後，比版稅高上不少。紅毛隨手將這家電臺的捆綁銷售舉報爲偷稅漏稅，繼續留了半耳朵聽着。

　“現在下單信用點八折，深空點七折！是的您沒有聽錯，是的就是七折！”

　“只要買書，任何問題我們都能替您解決！真實案例一：有讀者向我們諮詢，明明已經和戀人互摘面具，確定關係。爲什麼一親吻，戀人就會害羞逃跑？資深顧問回覆，您的戀人是否爲內傾型人格呢？不用擔心哦，要循序漸進，用男友力讓對方敞開心扉，就能想怎麼親就怎麼親啦！適當的關心能讓戀人更依賴你，比如睡前晚安小短訊，提醒對方蓋好被子……”

　紅毛忍無可忍換臺：“就這玩意兒還能賣2000本？！”

　克洛森南塔。

　巫瑾從訓練室出來，趕上最晚門禁。

　寢室門剛一關上，巫瑾立刻精力充沛彈起。

　幾小時前，他和大佬短暫探討訓練方案，並單方面“假裝忘記”了比賽翻車和之前的戲中吻。

　一切相當順利！

　快速補全完訓練計劃後，巫瑾高高興興把自己捲進被子，任隨兔哥在他身上踩來踩去。

　終端突然亮起。

　衛時：手傷擦藥了？

　巫瑾趕緊點頭回復，加上六個感嘆號，刷刷又刪掉四個。

　配一張圖，左手食指被繃帶包紮成胖乎乎的麪包樹。

　衛時：嗯。

　衛時：蓋好被子。

　巫瑾對着麪包樹想了半天，最終還是把受傷的左手整個塞進被子裏。

　蓋上被子，被子上面再蓋一層兔子。

　巫瑾滿意睡去。

　越野評測後，在克洛森基地的時間過的飛快——一切以大佬不逃課爲前提。

　自評測第二天起，食堂人頭攢都，節目PD爽快實現了諾言，收了魏衍上交的248行菜品清單，一天20道分批兌現。

　第六天，巫瑾心滿意足啃了手抓餅，又打包了一份蹦躂出去，許久傻樂着回來。

　佐伊笑說：“小巫這是跟哪個小朋友去玩了？”

　白月光隊長就着早餐打開終端，習慣性看了眼克洛森論壇：“今天流量怎麼爆了？——哦對！”

　“小巫，你廣告要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