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桂花自絕(1)
丁廚師嚇出了一身冷汗,摸摸腦袋,雖然不見血,卻成半個葫蘆,刀鋒是貼著頭皮掃過,削成了半個光頭,天啊!只要再那麼深一點點,削去的不是頭髮,就是一層頭皮了。
“說!”小雅冷著一張臉,道:“我不想聽廢話,要句句有內容。”
丁廚師道:“說什麼呢?小人心中一團亂,無從說起呀!倒不如姑娘點題,小人回答,我是知無不言的。”
小雅冷笑一聲,道:“好,先回答,言大人和言夫人是不是恩情早斷?”
“這個,小人其實不知道啊,不敢亂說。”丁廚師道:“但小人一入言府,北內院、南書房就很少往來,飯、萊分開叫,口味亦不同,雖是一家人,但小人這個廚子,卻要作兩家的菜。”
“北內院中有幾人吃飯……”
“姑娘。”丁廚子打斷了小雅的話,道:“這個小人無法計算,萊肴很豐富,饅頭隨便拿,他們有多少人吃喝,我實在算不出來,不過,約略估算,食物的用量,常有變化,證明了人數有時多一兩人,有時少一兩個。”
“你是說北內院用餐的人,忽多忽少。”程小蝶道:“也就是說常有客人來了。”
“南書院也是一樣。”丁廚子道:“照我作廚子的估算,他們的客人都不多,一兩個人而已,這就是我對言府中全部感受的心得,其他的事,我是真的不知道,一個人忙著那麼多人的吃喝,還加茶水、點心,使我難離開廚房一步,雖有男工做助手,但卻幫不上大忙,重要的事,我都得自己動手。”
“為什麼言大人不多請一個廚子幫幫忙。”小文道:“把你苦得這模樣。”
“我也是這樣想啊!”丁廚子道:“也曾把想法告訴了言總管。”
小文道:“言貴怎麼說?”
“他說,會轉報大人請示,不過,卻又說大人喜歡吃我作的菜,加個人,只怕菜味搞亂了。”丁廚子道:“所以,加了我一倍工錢,看在銀子的份上,只好拼老命工作了。”
程小蝶一皺眉頭,道:“言侍郎很怕多請一個人,卻不是為了省銀子。”
丁廚子徵了一怔,道:“這個,我也想不通啊!”
“再問你最後一件事。”小雅道:“言貴的言詞之間,是偏祖言侍郎呢?還是偏向言夫人?”
丁廚子想了一陣,道:“這方面,他是金口不開,明知道雙方的事,瞞不過我丁某人,三年不提一句話,有時,我也想知曉一點內情,故意問上兩句話,怎麼一家人不在一處吃啊?”
“問得好。”小雅道:“言貴怎麼回答你?”
“輕描淡寫的說一句,口味不同啊,所以要多麻煩丁廚師了。”
“滑得很嘛!”小文道:“這傢伙可能知道很多。”
程小蝶揮揮手,張百通帶走了丁廚子,才道:“丁廚子一臉刁相,是那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人,所以,我要給他一點苦頭吃,你們對別人還是要和氣一些,這一次是女的,一嚇唬,恐怕她們把想到的話,給嚇回去了。”
小雅道:“姑娘放心哪!你那裡不遞出眼色,我們絕不敢隨便亂動,還得陪著笑臉幫你呀!”
“咱們是三堂會審,誰先想到疑問,誰就先問。”程小蝶道:“言貴這個人跟了言侍郎二十年。一定知道言侍郎很多事情,我們竟把他給忽略了。”
“現在消息還未洩漏。”小文道:“去抓他還來得及,我請郭副總捕頭帶我同去。”
“不要抓。”程小蝶道:“去通知阿橫、阿保監視他,這個人對主人不夠忠誠,可能還有別的原因?要阿橫他們小心一些,只能跟蹤監視,不許動他,除非他離開京城。”
“知道了。”小文站起身子,快步離去。
阿橫、阿保在哪裡,沒人知道,小文也不清楚,不過,他們就在刑部附近,除了程小蝶、小文、小雅之外,別人也無法招呼他們現身。
“只是一件殺人盜寶的命案。”小雅道:“深入追究,竟是如此的複雜。”
“因為,他不是普通人,是富可敵國的言侍郎。”程小蝶道:“再加上他廣博的學問,能識玉,也知藥,善於算計,精於匿藏,不發生這件命案,有誰知言侍郎如此富有。”
“小姐,我就想不通啊!”小雅道:“他收那麼多奇玉,單是一個避毒蟾蜍,只要洩漏出去,都足以要他的命,他一定也明白這個道理,為什麼不請些高人保縹呢?”
“那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程小蝶接著又道:“保鏢的知道了這些秘密,也會興起貪念,一樣會盜寶殺人,可能殺他的,就是他最好的朋友,為一塊青苗玉下手殺友了。”
小雅點點頭,道:“他種了很多藥物在花園中,就不是一般研讀醫道了,而是在作些試驗了。”
“對,言侍郎身上的秘密太多了,表面上瞧不出一點破綻的家庭,夫婦早已恩斷情絕了。”程小蝶道:“花園中種藥物,也是一著奇招,誰會想得到呢?這個人不簡單,我相信他有保護自己的計畫,只可惜還未及完成。”
小雅道:“如此一個聰明多才的人,死了是不是有點可惜。”
“如沒有發生這件命案。”程小蝶道:“十年後,世間可能又多了一家萬寶齋,也可能是刑部追捕的人……”
張百通帶著一位嬤嬤,兩個丫頭行入了大廳。
兩個丫頭都在二十上下,嬤嬤也不過三十四五的人。
張百通安排三人入了座,立刻退了出去,兩個隨行的捕快,這次沒有跟進來。
這地方有茶、有糖、有瓜子,哪裡象審問人犯的地方,簡直如招待朋友,所以,三個人也沒有驚怕的感覺。
“哪一位是侍候言大人的?”
程小蝶目光在兩個丫頭的臉上轉,發覺她們雖然不是很漂亮,但二十歲的大姑娘,全身充滿青春氣息,並未因坐了幾天牢,有所憔悴,這一點使程小蝶很愉快,證明了她們未受虐待。
“小婢文芳。”坐在右側的丫頭道:“負責打掃南書房,奉侍言大人酒飯、茶水。”
程小蝶點點頭,道:“可是你到廚房取得酒菜、茶水,送入書房?”
“由男僕送到南書房庭院的月洞門外。”文芳道:“小婢再接下送入書房。”
“言大人生前進餐時,是一人獨吃呢?”小雅道:“還是有人陪他?”
“大都由索喜陪同進餐。”文芳道:“小婢從未得此榮寵,但卻負責收拾碗筷。”言來若有不平。
小雅笑一笑,道:“南書房中只有你們主婢三人嗎?”
“是!”文芳道:“主人上朝,或因事外出,只有我和素喜兩個人了。”
“你對素喜知道多少?”小雅道:“不要急,慢慢地想想,記住,不能說謊,也不能說錯。”
文芳凝神思索了一陣,道:“素喜為人,表面隨和,骨子裡卻很高傲,又得大人寵愛,名份雖和小婢一樣,事實上,小婢連她也要侍候。”
“原來如此,可真是委屈你了。”小雅道:“素喜也把你呼來喝去嗎?”
“那倒不會。”文芳道:“她只要瞄我一眼,我就盡快動手了,南書房的事情不算多,不很忙,也不累人,只是心中有點不服,同是丫頭,素喜卻有小姐命,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