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趙殺一路扶著腰,走走停停,順原路返回臥房。
等倒在床上,趙殺居然發現自己有些病體沉重的症狀。
他這還是剛領的肉身,身強體健的,頭一次跨出房門,才逛了兩下花園,就落得屁股開花的下場,要是下一回多走幾步,豈不是連命都斷送了。
趙殺這麼一想,就覺得人界如龍潭虎穴,自己不過是名小小判官,不免有些鬱鬱寡歡。
入夜後幾名僕婦送來飯食,滿滿擺了一桌,趙殺正好從書架上整理出幾部經史子集、忠烈傳記,拿朱筆圈起幾處極出彩的地方,叫僕婦給阮公子送過去,臨走前又追著囑咐了一通,讓來日請位老裁縫,替那尊紅衣大佛裁幾件正經儒衫。
等辦完這一切,趙殺才扶著腰走到飯桌前,放眼一看,盡是些大魚大肉,聽說劉司事是湘山人氏,桌上果然盤盤鹹香酸辣,臘味合蒸浮油朵朵,麻辣子雞群椒爭豔,趙殺勉強就著白飯吃了幾口雞肉,辣得嘴裡起泡,出恭時更是血流不止。
他就這樣熬了三日,實在起不了身,只好托人去請大夫。
聽說王府裡就養了一名姓許的大夫,趙殺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救星登門,支起身來一看,不由愣住了。
那大夫莫約二十八九歲,一身白衣,背著藥箱,靜如青松,動似風竹,說不出的清幽雅致。等他走近了些,往燈旁一站,照得一雙彎彎長眉如翠羽,趙殺更是挪不開眼睛,只覺心跳如鼓,恨不得和他掏心掏肺,引為至交。
趙殺心裡明白,這又是判官習性在作祟。自己二十年來耳濡目染,瞧見十惡不赦的厲鬼,就免不了心生厭惡,遇到品性高潔的亡人,又忍不住生出親近之心,想來這人一定是慈航普渡,廣結善緣。
趙殺面上還強裝鎮定:「快、快快請坐。」
那人從善如流,將藥箱放下,抽了把交椅坐在床邊。
趙殺眼角悄悄瞥了他一眼,稍一鬆懈,便開始有些管不住自己的舌頭:「不知大夫尊姓大名,是何地人氏,家中做何營生……」
那大夫倒是脾氣極好,一一如實道來:「我姓許,雙名青涵,家裡世代行醫,原本在城南開了一間醫館,後來城中瘟疫盛行,我自己煎了些藥材,發給貧苦百姓。咳,只是幾百人的藥材,畢竟所費不貲,許某變賣醫館後,還差些數目,多虧趙王爺收留,讓我賺些銀兩還債。」
趙殺又是一通盛讚:「許大夫真是仁心聖手,依我看,將來要取雅號,不如叫白蓮……那白蓮花高潔淡雅,似足了先生。」
許青涵聽得神情古怪,用拳頭掩著嘴角,微微一笑:「王爺深夜找許某來,不知所為何事?」
趙殺如遭當頭棒喝,一下子清醒過來,想到剛才種種狂態,額角不由滲出點點冷汗,半天才道:「府中有人,股間……裂傷,想請大夫開些傷藥。」
許大夫臉上竟是生出些兔死狐悲之色,待了半盞茶的工夫,一撩下擺,跪在了趙殺床邊。
趙殺嚇了一跳,直道:「許大夫,這是做什麼,快快請起。」
許青涵只跪著不動:「阿情年紀還小,還請王爺多多節制。」
趙殺怔了許久,才猜出許青涵言下之意,臉上忽青忽白,當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他是記得阮情提起過一位姓許的大夫,誰知道卻是這般人物。這等功德無量的聖人,平常下到地府,不拜判官,不跪閻羅,面子大得很,想到被許青涵這麼一跪,自己不知道要折損多少陰德,趙殺強打精神,又是一陣好勸:「許大夫先起來,有話好說。」
趙判官一邊勸,一邊撐起病體,往外一撈,好不容易撈住許青涵一隻手,想把他攙扶起來。
許青涵被他握著,稍稍一皺眉,試探著掙了一掙。
趙殺還莫名其妙,低頭一看,發現自己握著的那隻手白如好玉,手指修長,五片指甲像透亮花瓣似的,驚覺佔了別人便宜,忙不迭地把手鬆開。
許青涵這才長舒了一口氣。他天生一副溫柔相貌,受人輕薄,也只是面露難色,好聲好氣地勸道:「我觀王爺臉色發白,精神萎靡,虛汗氣喘,一副縱欲之象。王爺再這樣索需無度,只怕將來要不舉……」
趙殺吃了一驚,原來自己不單後庭有疾,前面也要不舉了。想到眼下自己是肉體凡胎,豈能諱病忌醫,不由斷然道:「阮情好得很,許大夫不必問給誰用的,只管開藥,再備些壯陽的藥材給我。」
許青涵聽到他這麼說,還以為趙殺要大幹一場了,皺著眉頭,臉上鬱鬱不樂,跪在一邊,一直不肯接話。
趙殺只好板起臉來:「許大夫。」
許青涵滿面愁容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腦袋。
趙殺沉聲喝道:「許大夫?」
許青涵低聲嘆了一句:「這些年來,王爺弄回府中褻玩的男男女女不計其數,對許某人也常有輕佻之舉。青涵只想懸壺濟世,無意為虎作倀。」
趙判官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先前只知道劉司事在人間逍遙,沒想到居然這般荒淫。想到許大夫這般清高的人物,被劉司事這般又那般,不知揩去了多少油水,一時間感同身受,聲音也溫和了許多:「那些藥,我是自己用的,因為飯菜辛辣……這些日子,咳咳,有些出血……」
趙殺大好男兒,畢竟不好吐露真相,誰知他這麼一說,許青涵便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王爺應該是得了痔瘡,我開些白術丸就好。」
趙殺聽到藥不對症,慌忙道:「不是白術丸,是止血的傷藥。」
許青涵已經拍拍膝蓋站了起來,自去提筆研墨,筆走龍蛇,眼看一張藥方一蹴而就,趙殺在床上急道:「不是痔瘡,是……出恭帶血……」
許青涵柔聲道:「是與不是,我一看便知。」
趙殺忙沉下臉,威嚴喝道:「大膽!」
許青涵走過來,和和氣氣地同他說:「趙王爺儘管放心,在我眼裡,天下的病人都是一般重要,王孫貴胄我也救,黎民百姓我也救,只要王爺將我這點善念記在心裡,日後痛改前非,也一般地對別人。」
說著,就牢牢壓著趙殺,伸手去脫他綢褲。
趙殺臉色鐵青,聽著他滿口兼愛大同,還想奮起餘勇,捍衛自己一腔尊嚴,然而許大夫力氣極大,只聽「嘩」的一聲,趙殺兩瓣豐臀就露了出來。
室內霎時靜得落針可聞,許青涵看了一眼,就知道不好。
他猛地跪到地上,低聲說:「王爺明察,確實不是痔瘡。」
許青涵說到這裡,又有些難以置信,忍不住抬起頭來,多看了兩眼,見趙王爺後庭紅腫,向外鼓起一圈,還有幾道細小裂傷,說不出的淫靡可憐,才據實道:「應該是情事不慎,有些裂傷。」
趙殺受此大辱,還想臨死一搏:「只……只是吃得太辣,出恭時……」
誰知許大夫尷尬一笑:「王爺說笑了。」
趙殺身軀一顫,撅起屁股,使勁扭過頭去看,想看看許大夫何出此言,誰知目光盡處,自己兩邊臀肉上各留了五個烏青的手指印,當真是白紙黑字、做不得假了。
趙判官在地府二十年,自然知道說謊騙人是要下拔舌地獄的,他冒著這樣大的風險,到頭來還是瞞不過大夫!
趙殺這樣一想,便萬念俱灰,半天才伸出手去,一點點把綢褲提回腰上。
許青涵已經做好了被滅口的打算,低聲說:「我這裡有幾瓶傷藥,王爺連抹三日,剩下的留著備用。」
趙殺聽到「備用」兩字,渾身一抖,嚇得臉上烏雲密佈。
許青涵見趙王爺不怒自威,像足了陰曹地府中的黑面判官,越發篤定自己知道得太多,想必是不能善終。縱使心頭悵然,憑著一份醫者天性,仍柔聲問道:「王爺會上藥嗎?」
趙殺生怕他造次,悶悶一點頭,算是應了。
許青涵看他這般惜字如金,分明是懶得對將死之人聒噪,對自己要被滅口之事,更是深信不疑。
想到這幾日就要闊別紅塵,許青涵滿懷清愁,一會兒暗嘆醫者難自醫,一會兒深覺雖有遺憾並無悔恨,背起藥箱,噙著淚,微笑著走出房間,替趙殺把兩扇門合攏了。
趙殺左盼右盼,終於盼到許青涵走了,簡直是如釋重負。
他深喘了一口氣,把床頭的藥瓶攥在手裡,把褲子脫下來,想好好上會藥。誰知剛開始塗,許大夫忽然從門外繞回來,遊魂似的走到床邊,把藥箱往地上一放。
趙殺手指還抹了藥膏插在屁股裡,既想找個由頭拔出來,又不敢太引人注目,只好板著一張臉問:「許大夫,你這是有何指教?」
許青涵替趙殺把指頭扯了出來,自己拿起藥瓶,把清涼藥膏抹了一手,苦笑道:「我剛才想過了,許某這麼一死,王爺就是我死前看的最後一個病患,要是不能親手把王爺治好,許某縱入九泉,也是死不瞑目……」
趙殺嚇得牙關打戰,好不容易擠出一句:「放肆,誰要你死了,真是一派胡言!」
趙判官為人嚴謹自持,肚子裡只裝了幾句粗話,可惜趙殺把平生所學使出大半,許青涵還是不知悔改,自顧自地將滿是藥膏的手指捅入王爺後庭。
趙殺一驚之下,自然使出吃奶的力氣,牢牢夾緊了。許青涵只覺手指被絲綢一般的細膩肉壁裹得緊緊的,觸手滾燙,忍不住說:「王爺真是炙手可熱。」
趙判官瞪圓了眼睛,趕緊一個勁地喘氣放鬆。許青涵也自覺失言,羞得玉面微紅,想到自己命不久矣,才勉強定下神,借著藥膏的潤滑,往裡又探了探。
可他越是專心抹藥,越發現趙王爺體內濕滑軟熱,甬道狹窄緊致,一不留神就把自己的指頭吐出一截,過了片刻,又深深往裡含去。
等藥膏都塗去半瓶,許青涵這才抽回手,人也回過神來,眉間薄愁又起,朝趙殺勉強一笑:「王爺,我明日再來替你診治……」
趙殺奄奄一息地趴在床上,後庭藥膏乍塗上去還算清涼,可惜被攪來攪去,穴肉都被捅得爛熟,不知還剩幾分藥效。
他睜開眼睛,看著手背上那朵鮮潤無辜的白色桃花,還有什麼不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