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一
但聽來路之上,傳來百毒門工的怪笑聲道:“娃兒,老夫倒看看你能跑多遠。”
就在杜君平倒下之時,暗影中突然奔來兩條人影,飛快地從地下將杜君平抱起,疾奔而去。
百毒門主趕到林中,已不見了杜君平的蹤影,不由不怔,自言自語地道:“這就奇了,我就不信他能走得了。”
突然,身後傳來孟紫環的冷笑聲道:“莫老,你太過自信啦,煮熟的鴨子竟讓他飛了。”
百毒門主臉上突現猙獰之色,冷哼一聲道:“老夫倒不信他能走得了。”
孟紫環不便予他過份難堪,冷聲道:“在神風堡時,公羊轂便說過他不畏毒,也是我一時大意了,咱們著人分頭追查,料他跑不了。”說著姍姍往林外行去。
百毒門主甚感沒趣,一閃身沒入暗影之中。
再說杜君平昏迷不知多久,突然醒轉,睜眼一看,竟睡在一張軟綿綿的香妃榻上,不覺吃了一驚,忙坐了起來,卻被一雙纖纖玉手按住,輕聲道:“躺著吧,不要起來,你身上的餘毒還未清呢。”
閃眼一看,原來守在他身旁的,竟是易曉君的書僮,隨道:“你家公子呢?”
小廝道:“他出去了,你現在覺得怎樣?”
杜君平暗中一運氣,只覺周身軟綿綿的,骨節似散脫了一般,不覺頹然一嘆。
小廝知他餘毒未清,又道:“這老毒物不知使了些什麼毒,竟然這麼厲害,還虧公子帶了毒龍丸,不然真不知怎麼辦呢。”
杜君平乃是極其好強之人,萍水相逢,竟然受到人家救命之恩,心中甚覺難受,默然半晌方道:“在下一時大意,倒拖累了你們了。”
小廝格格笑道:“公子何必這樣客氣,你既與我家公子論文,便是自己人了。”
杜君平終覺臥著不好意思,強掙著坐了起來,暗中默記老人所給那本冊子上的文句,從頭至尾背了一遍,終於被他想到一條如何以本身真氣,驅除體內毒氣之法,只是為時太久,須得三天三晚的時間,才能將毒逼出。
小廝見他沉吟不語,復又道:“公子餓了嗎,可要吃些什麼?”
杜君平搖頭道:“不用了,你家公子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小廝道:“如果沒有意外的事情耽擱,天亮以前便可回來了。”
杜君平心念一轉,突然問道:“你們島主可曾進入中原?”
小廝甚感意外地怔了怔道:“我們下人極難見著島主,不知他老人家有沒有來。”眨了眨眼睛又道:“公子認識我們島主?”
杜君平搖了搖頭道:“只是慕名而已,並未認識,不過貴派的任長鯨兄,到與在下有過數面之雅。”
小廝哦了一聲道:“那是三公子。”
杜君平又問道:“貴上共有幾位師兄弟?”
小廝道:“我們島上共有七位門下,號稱‘修羅七煞’,家公子是最小的一位,他與三公子最受島主疼愛。”笑了笑又道:“我家公子原與三公子最好,近來不知怎麼鬧翻了。”看了他一眼突然住口不言。
杜君平原無意探問人家師兄弟之間的私事,是以並不在意。
雙方沉默了一會,小廝突然傾耳細聽道:“有人來了,也許是公子回來了。”
但聽颯然一陣風響,易曉君滿臉怒容地一閃而入,劈頭一句便道:“天地盟居然有這種人物,以後我倒要鬥他一斗呢。”
杜君平不知底細,不便插言,微微一嘆道:“為在下之事,倒累兄台費神了。”
易曉君神態突然變得十分溫婉,微微一笑道:“杜兄,你怎的說出這種話來,不嫌太見外了嗎?”
杜君平搖頭道:“小弟並非客氣,只是覺得此刻危機四伏,而我又餘毒未除。”一面說著話,一面強提真力,掙紮著下床來道:“易兄請不用管我了,有事只管請便。”
易曉君歉然道:“杜兄何故如此,你此刻功力未復,若是與天地盟的人遇上豈不麻煩。”
杜君平搖頭道:“易兄不必為我擔心,小弟出去找個地方呆上兩天便可沒事了。”說著踉蹌往外行去。
易曉君伸手一攔道:“杜兄縱然可以自行運功排出餘毒,但無人在旁護法亦是危險之事,你我道義之交,何用客氣。”
杜君子堅持道:“不用了,易兄要辦的事情尚多,不可為小弟之事誤了正事。”
易曉君不由有些著惱,秀眉微皺道:“你這人是怎麼搞的,你我既已淪交便是自己人,若是如此見外,他日還能同生死共患難嗎?”
他乃性情偏激之人,冷笑一聲又道:“杜兄此刻離去,那是不把兄弟視作知己之交了。”
杜君平無可奈何地苦笑道:“小弟絕無此意,若果易兄一定要我留下,小弟遵命就是。”
易曉君這才回嗔作喜,挽著杜君平的臂膀,將他推倒榻上道:“你安心歇著吧,取藥之人明天一定可以趕到。”
杜君平點頭道:“易兄不用為我擔心,就是沒有藥,小弟也可慢慢將餘毒排出。”
易曉君隨口道:“但願如此。”略作思忖又道:“昨晚兄弟得著一項秘聞,可惜杜兄餘毒未除,只怕無法參與了。”
杜君平急問道:“是何秘聞?”
易曉君道:“小弟昨晚將杜兄護送來此後,料定他們一時之間無法找到這裡,遂留下小玉看護,重又去那廟裡,不想無意之中,竟獲得一項秘聞。”頓了頓接道:“江南各派,在天地盟逐步威逼之下,已同意於近日參與天地盟所召開的秘密會議。”
杜君平急問道:“可知何時何地?”
易曉君想了想道:“好像是金陵,時間只怕就是這幾日之間。”
杜君平又問追:“易兄可是從那宮裝婦人口中聽來?”
易曉君哼了一聲道:“就是她,昨晚因為不願惹麻煩,是以沒與她正面交手,總有一天我們定要鬥鬥她。”
杜君平見他答非所問,知道必是行藏為孟紫環所覺察,是以不曾聽完,說不定還吃了一點小虧,故回來時怒氣勃勃,當下不便繼續詢問,徐徐道:“易兄如若有意參與此會,不妨就此趕去金陵,不必以我為念。”
易曉君輕籲一口氣道:“杜兄餘毒未除,縱有天大的事情我也不能丟下你一人在此。”
杜君平乃是極重情誼之人,見他如此關切,心中不禁十分感動,沉忖有頃道:“如果易兄是奉命前來察看天地盟的動靜,便不該以私廢公,將來無法對師門交待。”
易曉君似乎不曾想到此事,經杜君平一提,俊臉倏現為難之色,半晌方道:“放棄此事不管,自是有違師命,可是杜兄之事,比這更為重要,小弟寧願將來受責,亦不能就此撒手不管。”
杜君平知道處此情況之下,確實令他難於處理,仰面看看窗外的天色,見東方已現魚肚白,知道天已快亮了,不覺暗中嘆道:想不到江湖之上,竟是這等險惡,稍一不慎便有性命之危,死固不懼,可是父仇迄今未有頭緒,看來恐怕要成為杜門不肖之孫了,唉……
正當他感慨萬千之際,易曉君突地一躍而起,哈哈笑道;“我真是急糊塗了,現成的一個辦法卻不曾想到。”
杜君平被他嚇了一跳,見他滿面得意之色,不禁問道:“究竟你想起了什麼辦法如此得意。”
易曉君笑道:“此去金陵乃是大道,咱們盡可雇輛大車,順著大路趕去金陵,沿途我再留下本門的暗號,取藥之人可以照著暗號所示的方向追來,豈不是萬無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