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張公子的陽痿，就治好了那麼一夜。

一夜之後，就是他發脾氣，沈小京也只覺得他可憐了。畢竟頭一晚那樣的驚喜，一夜醒來竟然一切都成了空，好不容易從地獄爬到天堂，卻還連狂歡都沒有狂歡完就又突然墜落地獄。

誰能心平氣和地接受啊。

下午張思楚叫來了醫生，講述他的情況。沈小京腰酸背痛地坐在外邊的金屬鏤空長椅上等，不曉得醫生有沒有幫張思楚理出什麼頭緒。後來醫生走了，沈小京才揉揉腰站起來，在保鏢們的目不斜視中回到張思楚房裡。

張思楚翹著二郎腿冷著臉坐在單人沙發上，見沈小京進來，就朝他不怎麼有好氣地勾了一個指頭。少年便聽話地加快步伐走到了張思楚身邊。他心裡，總有些忐忑的。張思楚不好過，他哪裡會好過。

「醫生、有說什麼嗎？」剛問完，眼下伸來張公子的一隻長手，長手扣著沈小京的腰往前一拉，沈小京就踉蹌一下，跌到了張思楚的腿上。

張思楚從茶几上一堆藥裡抽出一盒，非常不高興地用二指夾著遞到沈小京面前。

「？」沈小京不知所以，但還是接過了那盒藥，並低頭一看。他以為是醫治張思楚的陽痿的什麼藥，結果竟是治療嗓子沙啞的。

這一瞬間，沈小京拿著藥竟有些呆。

張思楚說：「只是順便讓他給你帶來的。」

但就算是順便，也讓沈小京受寵若驚。自從張思楚折磨他過後，他就快要忘了這個人其實原本大方又體貼，在花錢上毫不吝嗇，而許多微不足道的地方也很細心。事實上，那時候沈小京不喜歡這樣的張思楚。對每個人都好，讓許多人都不切實際地以為，自己相比別人對他而言或許是特別的。

他們不是是玩玩而已，誰會相信這樣的大家少爺會真心喜歡上他們這樣的MB呢。

至少，沈小京是不信的。

他把藥給了他，少年握著那盒藥，喏喏地說了聲：「謝謝你啊。」雖然把他搞得嗓子沙啞的罪魁禍首就是這個人，但張公子在深深地為站不起來而憤怒懊惱時還能想到給他弄一盒嗓子藥，這樣的感覺，和在Passion裡被張公子塞一兜的錢或什麼高級貨的時候，是截然不同的。

對沈小京來說，錢很重要，再重要不過。但張思楚給他錢不會讓他感動，不會讓他心裡像淌過了一陣暖流。張思楚給他一盒藥，卻會。

「醫生說，我昨晚好了可能是因為我和你玩角色play。他建議我可以多嘗試各種的情趣play（雖然醫生的原話很委婉），說不定多幾次就會好了。」張思楚仍舊不開心，瞪了一眼腿上的少年，「反正我沒治好你就別想走得掉。」

沈小京心想，哪有這麼變態的治療法。嘴上也挺擔心地問：「但是醫生沒有建議每天都……吧？否則我會死的。」他渾身都酸痛得厲害，要是今天再被張思楚怎麼樣，明天他真的沒法下床。

「今晚就放過你，晚上去寧晉西家吃飯。」張思楚掐了一把沈小京的腰，把少年掐得直叫痛，臉上也很不痛快地，「不過你別以為見到了寧晉西就能怎麼樣，他家裡有個又能幹又比你好一萬倍的男人。他是看不上你這樣的。」

「……」任何自知之明，沈小京都有。但他又何須張思楚來提醒。

他從來就沒想過他會和寧晉西怎麼樣。他根本就不會想。因為他之前對張思楚說自己喜歡寧晉西，都是騙人的。心裡刺刺地作痛。不是因為寧晉西那樣非凡英俊的男人看不上他，而是張思楚親口對他說了這樣的話。他知道張思楚和寧晉西是什麼人，而他是什麼人。

雲泥之別麼。

他從一開始就比任何人清楚。

張思楚給沈小京準備了一身嶄新的衣服，給他吹了個頭髮，將他散落在額前的頭髮都用發膠固定起來，露出了光潔飽滿的額頭，一下整個人都變得尤其的精神。

鏡子裡，穿著格子襯衣和背帶褲的少年唇紅齒白，乾淨又可愛。都說人靠衣裝，穿著昂貴的衣物的沈小京搖身一變，站在張公子身前，就像哪家的小少爺一樣。

他們在山裡都過了十日，這一次下山，沈小京有些雀躍。那雀躍的神色表露在臉上，並排和他坐在車裡的男人看著他歡喜的臉皺了皺眉頭。

見個寧晉西就讓他這麼高興。早知道還不如不帶他。

「聽說寧晉西的男朋友廚藝很好哦？」少年的視線從窗外收回來，笑得明媚大方地對張思楚說，「不知道他能不能教我幾招。」

「你學那個做什麼，我虧待你伙食了？」張公子心裡說，你倒是有那麼厚的臉去跟你的情敵學廚藝。

「真是好心沒好報，」少年努著嘴說，「我是想學幾個菜，學會了之後給你做的，既然你覺得沒必要那就算啦。」

「……算什麼算！」張公子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哼地笑了一聲，「我倒是想看看你這麼笨手笨腳的能學會什麼。」心裡卻已多雲轉晴，哪怕根本就不期待沈小京真能做出夏庭那樣好看又好吃的各種美食。

從山莊到寧晉西家足足開了快兩個小時，二人到的時候，天已經將黑未黑。兩人在門口下了車，寧宅的大門洞開，在門口他們就看到寧晉西蹲在遠遠的屋簷下，背上背了個紮著馬尾的可愛小朋友。小朋友附在寧晉西的耳邊講著話，男人的臉上都是徹徹底底的溫柔似水。

一段時間不見，很明顯，寧晉西變得和以前很不一樣了。

沈小京走在張思楚的身後，看著寧晉西站起來牽著那小小的人兒，不知為何很是羨慕。黃昏來臨，寧晉西站在前方等他們，沈小京笑了一下，又落寞地微微低下頭。

就在這時候，他的手心一熱，一個男人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他被牽在了張思楚溫熱寬厚的手中，他的心無端地一跳。

他在那昏黃的天底下抬頭，只看到張思楚目不斜視朝前走的側臉。

很多年前，在他也很小的時候，也有人總這麼牽著他。那一道掌心，是他的整個世界。

張思楚牽著沈小京，對前方屋簷下的寧晉西埋怨地打招呼：「嘖嘖，都不出來接我，你這算什麼待客之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