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下午夏點點只有一個例行檢查，在醫院待了幾天了，夏庭怕她悶著，就決定帶她出去溜達一圈。

當然是得先經過醫生的同意。

「可以啊。」雖然不是夏點點的主治醫生，但寧晉西也對她的情況比較關注和瞭解，「西山那邊剛開了一個遊樂場，今天也不是週末，人應該不多，不如去那裡。小孩子都喜歡那種地方吧。」

夏點點忙不迭地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

夏庭本來怕遊樂設施會不會對夏點點太刺激，但想一想，寧晉西就是醫生，他提出的建議應該沒問題。

於是他便給小公主換好了衣服，準備帶著她出院。

「你跟著我們做什麼？」

下了樓，走出醫院，屁股後面還跟著那個脫了白大褂便顯得有點嬌貴又有點無賴的人。

夏庭本想要叫TAXI，但寧晉西就站在他身後，也不說要跟著他們去，但也亦步亦趨的，明顯是有要一同前往的意思。

「我正好也想去遊樂場，搭個你的便車會死啊？」

抱著夏點點的男人還沒說話，他肩頭上的小朋友已經格外歡喜地：「小西和我們一起去。」

寧晉西有人撐腰，覺得自己如虎添翼，頓時神情都傲慢起來，身邊的夏庭看著他，突然有點無奈地笑著嘆了一口氣：「你怎麼……」

這個人這麼多年過去，比起他們少年時期，反而越發的像個孩子，無賴任性、自我中心。他和他的相處，說不上多融洽，但也不再冷眼相對。

這樣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別忘了現在我和你什麼關係。」寧晉西湊到夏庭耳邊，他覺得自己是時候該拿出點作為「飼主」的權威。

「我知道，我沒說不行啊。」

正說著，一輛計程車從前方過來，夏庭連忙招了手。結果還沒輪到他們，車已經被旁邊別的等車的人蜂擁而上。

看著那些人搶車搶得快要打起來的架勢，這邊的三個人就有點退縮了。

為了給夏點點治病，夏庭自己的車已經賣掉。

這個時候他和寧晉西對看一眼，對方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寧大少咳了一聲：「想坐我的車？你拿什麼來換？」

身前年輕的男人把手裡的孩子放下來，朝他的耳邊一笑。「我現在不都是你的嗎，還要換什麼？」

寧晉西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畢竟在未來的一年，那個人勉強都算是他的。他還能從夏庭身上得到什麼？

那人除了在床上伺候他，在生活伺候他，暫時寧晉西也想不出別的。

只是他玩歸玩，以前倒是沒想過要包養誰。

畢竟那種關係離他這樣未婚、也還沒固定交往物件的人來說，本來是很遙遠的。

這會兒寧大少才突然覺得，他和夏庭這樣的所謂「包養」，是不是有點奇怪。

對啊，哪有人把情夫直接養在自己家裡的？

他陡然生出自己挖坑埋了自己的悔意。

西山遊樂場距離醫院跨了大半個城市。

寧晉西選擇了海邊公路，雖然有點遠，但勝在不堵車，免去了交通之痛。

夏點點和夏庭坐在後座，翻著夏庭給她買的新書。

寧晉西開著車，不時從後視鏡中瞥著後面的光景。

夏庭有時候會教夏點點她不認識的字詞，有時候用手撫摸著小公主的腦袋瓜子，有時候只是很沉穩地坐在那裡，微笑地看著他身邊的孩子。

寧晉西從來沒覺得帶著孩子的男人多有魅力，但夏庭在某一瞬間開啟了他人生的新認識。

他們一路前行，在刮著太陽風的海邊的水泥路上，遙遙地往目的地前行。

當司機再一次不經意地抬起自己的眼皮，彷彿感覺到他的視線，給夏點點講書的男人突然抬起頭來望向觀後鏡。

他在鏡中給了他一個微笑。

「開累了嗎？」

那個笑容簡直讓寧晉西有點眩暈。

那和他們在床上的時候那種帶著無賴的笑是不一樣的。這個下午寧晉西所接收到的來自于夏某人的笑。

是一個實實在在的，發自于真心的溫軟的笑。一如他給夏點點的那種。

沒有任何目的，沒有心機，不帶一點的陳雜。

而這個時候，電臺的廣播裡竟然放起了一首非常非常久遠的歌曲。那裡面的嗓音沙啞的男聲正在唱著來自我心。

耳朵裡的歌聲在後座年輕男人的笑容裡，彙聚成這個午後海邊溫軟的陽光。

透過車窗，讓寧晉西有時光倒流的錯覺。

但他知道，這種感覺不應該在他和夏庭之間出現。

雖然對方已經開始盡職盡責地開始扮演著「情人」的角色。但他們並不是老朋友，更不是真正的情人。

「這點路程累個屁啊。」他回道，聲音有點冷。

他和他之間不過是一場交易。在對方還需要他的時候，當然會對他這麼溫言細語，他根本不必把這個人所表現的溫柔當真。

「怎麼又生氣了？」後座的人好脾氣地看著他，「口渴了嗎？要不要喝點水？」

他說完的時候，已經擰開了杯蓋，把小杯果汁遞到了寧晉西的面前。「天氣乾燥，多喝點水。」

寧晉西瞪他一眼，把車緩緩停到路邊。

他們所在的地方正是C城公路海岸線最美的一段，日光破碎於海面，把那一片世界蕩漾成無與倫比的金黃璀璨。

車一停下來，後座的夏點點就興奮地湊到了窗邊。

寧晉西一手握著杯子，另一隻手開啟了車窗，後座的小公主立刻把頭伸進了車外的嗨風裡。

「哇——小西——」

她對著波光粼粼的水面叫了一聲。

而後覺得很好玩，又繼續面對大海，叫道。

「哇——點點——」

「哇哇——哥哥——」

寧晉西走下車，拉開後面的車門，把夏點點抱了出來。

他親了一下她的臉，朝她問道：「我們下去？」而後看了一眼夏庭。

對方也下了車，站在車的尾部看著他們。

男人在海風之中凝望這邊，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

寧晉西知道，夏庭很久都沒有這麼笑過了。在他們重逢的時候，這個人已經為著夏點點的病疲於奔走。

「下去吧！」長髮公主抱著寧晉西的頭頂，指向大海的方向，朝他回答。

於是寧晉西把她高高地舉起來，無視不准翻越的交通規則，抱著她翻過了公路的柵欄。

下面就通往海灘和大海，寧晉西抱著他們的小公主，一路奔下並不算陡峭的斜坡。

「飛起來了～」

天真的公主發出長長的歡呼。

「你想飛到哪裡去？」寧晉西把她放在自己肩上，帶她沖向潮濕的海岸。

「我要飛到海裡。」

這還不容易嗎。

寧晉西到了海灘，踩著緩慢推進的海水，把夏點點抱進雙臂：「我數1、2、3，就把你扔到海裡去，你就飛了。」

原本還興高采烈的小盆友，一下子就怔了。

「嗚嗚嗚！」她緊緊地抓著寧晉西的衣服，大聲喊「不要不要」，引來跟在他們後面的夏庭。

但寧晉西回過頭，看著朝這邊過來的男人。

那人察覺了什麼，突然邁開步子飛快地朝這邊過來。寧晉西對他勾起一抹笑，便轉回身重新面朝大海。

「我要數了。」他舉起夏點點，大聲說道：「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