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霜之息

　　以諾抓著墨菲，只用了幾個小時的飛行，就回到了他自己的領地上。

　　——那是一片冰封千里的山脈，在某一座山峰的背面，由岩石和冰磚組成了一座巨大的堡壘，就像是懸崖上長出來的一般。

　　對於好面子的銀龍來說，造個堡壘作為龍巢還是比較常見的事情。這個堡壘懸掛在那裏，除非誰有著和龍一樣的飛行能力，否則幾乎是不可能進出的。

　　墨菲對著窗戶往下望，見到腳下茫茫土地都覆蓋著皚皚白雪，凡人摔下去鐵定粉身碎骨。

　　以諾變回了人形，對他說：”你最好不要嘗試從這裏逃脫。“

　　他以為墨菲被自己強行抓回來以後，肯定滿心不情願，說不定還會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要回去。

　　但墨菲沉默了一會兒，觀察了一下四周，又看向以諾冷冰冰的俊臉，心道：夭壽了，牆上地上都看起來很冷，要是有個床還差不多。

　　於是他問：“有床嗎？”

　　可能在以諾看來，這個問題就是這個人心灰意冷的表現了，於是找來了他的龍僕，給墨菲佈置了一個屬於人類的房間。

　　這個龍僕，墨菲也見過。早在他當年第一次看見以諾的時候，就是他帶的路。

　　自從墨菲把以諾哄騙進了人類王宮以後，後者已經很久沒有回到自己的領地上了。

　　以諾消失了大半天，估計是去巡視領地了。

　　每頭龍都有自己的領地範圍，他們在乎自己的領地，比在乎自己的財寶更甚。早在一頭幼龍離開父母之後，他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建立屬於自己的巢穴，擴張領地直到自己滿意為止，然後開始搜集寶藏，堆在自己的巢穴裏面。

　　這項活動會一直進行，直到一頭龍步入老年也不會停止，有些龍甚至在臨死之前還會把自己的財寶統統吃掉（沒錯，龍的胃幾乎可以消化一切物質），就為了沒有人能在他死後得到它們。

　　以諾在北境的這個領地，就有著一個完善龍巢必備的一切條件：領地、獵場、巢穴、藏寶處、龍僕。

　　龍僕，也叫做龍的“眷者”，顧名思義就是為龍工作的生物，受到龍的保護，負責給龍打掃領地、整理財寶、驅逐外來者，以及一切雜活兒。

　　啊，墨菲真是太習慣這個模式了，血族公爵的管家不也是這樣嗎！

　　墨菲迅速且熟練地找到了自己的定位，當天晚上就對“管家”說：“我要吃烤羊肉。”

　　龍僕：“……”

　　估計是從沒見過心這麼大的人類，被龍帶回來以後還能好吃好喝好睡，龍僕很震驚，但還是給他帶來了想要的食物。

　　墨菲美美地用了一餐，然後趴在絲綢床上睡了一覺。

　　就算成為階下囚，他還是長得太好看了，龍僕們個個垂眉順眼，完全不敢多看他一眼。

　　到了晚上，以諾就又出現了。

　　雖然龍的堡壘很大，是為了龍形態來建造的，但是以諾還是維持著人形態，走路沒有多少聲音。不像他在龍形的時候，打個噴嚏都驚天動地的。

　　這會兒，他正在門外跟龍僕說話。

　　墨菲正好醒了過來，聽見外面的僕人說到：“……墨菲先生吃了半隻烤羊腿，大約200克，用了半杯乳酪，還吃了一點葡萄……啊，應該是十七八顆，好的，主人，我下一次會留心的。”

　　以諾的聲音比較低沉，所以墨菲沒聽太清楚。

　　只聽僕人又說道：“是的，他睡了三個半小時，現在仍在睡覺。”

　　墨菲就從床上坐起來，赤腳踩在地上，打了個哈欠，說：“我醒了，進來吧。”

　　以諾走進來，看了墨菲片刻，說：“把你的鞋穿上。”

　　墨菲就不聽話，反而盤腿坐在床上，將兩隻腳丫子藏起來，笑眯眯地說：“你準備什麼時候上我？”

　　以諾的神色微微一變，接著又恢復了平靜，說：“你先好好休息。我帶你回來，不是為了沒日沒夜地交配。”

　　墨菲內心想道：不是吧！沒有性生活你跟我說個JIER！

　　墨菲琢磨了一下，就歪過頭，充滿暗示地對他說：“真的不是嗎？我現在已經從人類的國王變成了你的囚犯，你想對我做什麼就能對我做什麼，沒必要顧忌我的感受——”

　　他還沒有說完，以諾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你……”

　　墨菲：“？？？”

　　“……那天說出那種話，是因為我當時太生氣了。”以諾停頓了一下後說，“你不要放在心上。”

　　對高傲的龍來說，這已經是非常低聲下氣、委曲求全的道歉了！

　　但墨菲甚至不知道他在道什麼東西的歉？

　　墨菲於是問：“所以你不準備把我當做性奴？”

　　天可憐見，墨菲實在是太失落了，以至於看向以諾的眼神裏都充滿了責備和怨懟。

　　以諾沉默了好一會兒，說：“你依然是國王。“

　　“……”墨菲說，“荒郊野嶺的國王？”

　　以諾避開了墨菲的視線，他避重就輕地說：“……如果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可以吩咐龍僕。如果他們辦不到，你就告訴我。不管是什麼都可以。”

　　墨菲翻了個白眼，翻過身蓋上了被子。

　　荒郊野嶺真的是太無趣了，尤其是對一個被電子遊戲腐蝕了心智的巫妖來說。

　　第二天，墨菲把所有龍僕都叫齊了，讓他們跟著自己打桌球。

　　這些龍僕裏面有一名精靈，他的天賦特別高，跟墨菲打得有來有回的。墨菲就很高興，吩咐他們把桌球棒做得更精細一點。

　　但這個時代的手藝也就這樣了，墨菲只好親自上手，教他們說：“看見嗎？這個地方要先抹鬆油，然後再把多餘的木刺削掉……”

　　結果因為鬆油的品質太好了，墨菲自己不慎手一劃，被小刀刮到了手，頓時血流如注。

　　龍僕們說什麼都不願意讓他繼續幹下去了，圍著他給他上藥。

　　就這件事情，竟然還驚動了以諾。他到的時候，將龍僕都趕了下去。

　　墨菲還坐在原地，聞聲仰頭看去。

　　以諾說：“我聽說你試圖傷害自己。“

　　墨菲：“哈？”

　　以諾的表情很冷淡，他走過來看了一眼墨菲被五花大綁的手，說：“你不會有這個機會了。”

　　然後到了晚上，龍巢裏所有的刀具都消失不見了！而且連一根針都沒了！

　　墨菲：？？？

　　晚飯過後，墨菲在逛龍的超大書房，從古早的石碑到羊皮卷軸，再到比較近代的書籍，擺滿了一個個展示架。

　　走到最後兩排的時候，墨菲看到高處有一本《龍類大全》，於是踮起腳去看——這座為龍修建的圖書館真是太大了，他不可能夠到。

　　就在這個時候，以諾出現了在他身後，問：“你在看哪一本？”

　　墨菲說了以後，以諾就動了一下手，讓那本書飛了下來，正好落在墨菲的手裏。

　　墨菲翻開那本書一瞅，隨手一翻，正巧翻在了介紹銀龍的某一頁上。他看到有一張彩繪的插圖，頓時笑道：“啊，畫的真難看。”

　　以諾很溫和地說：“人類的審美和龍不同。”

　　“哪有，我看你就覺得特別漂亮。”墨菲說，“比這圖上的模特兒好看了不知多少倍。”

　　以諾鉛灰色的眼睛看著他，漂亮的瞳仁裏倒映出了墨菲的身影——墨菲也在看他。

　　片刻以後，以諾試探地偏過頭，唇瓣輕輕碰在墨菲的唇角。

　　金色的夕陽正在從窗戶棱子裏斜射進來，將以諾的側顏照得輪廓分明。

　　墨菲頓時就被煞到了，心花怒放地伸出手勾著以諾的脖子，和他忘情地擁吻了起來。

　　剛被拿下來的書又被“啪嘰”一聲扔得遠遠的，墨菲被按在了身後的窗棱上，接著又漸漸變成坐在了窗臺上。

　　以諾咬了一下墨菲的耳垂，說：“留下來。”

　　“不然去哪兒？”墨菲輕輕喘息，笑著低下頭，蹭了一下他的肩膀。

　　以諾將他抱著，說：“我……”

　　墨菲：“嗯？”

　　以諾像是忘詞兒了一樣，自己先低聲笑了一下。磁性的聲音籠罩著墨菲，不知道為什麼墨菲就也跟著笑了。

　　以諾接著說：“我很高興。”

　　晚上，墨菲自然而然地又擁有了性生活！

　　於是墨菲也變得很高興，縮在以諾的懷抱裏，發出很舒服的哼唧聲。

　　突然，以諾半坐了起來，絲綢從他身上滑落到腰間，這又是一副很漂亮的景象。以諾說：“我也許在更早的時候見過你。”

　　墨菲笑了一下：“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新鮮話呢。就這件事嗎？”

　　以諾看著他。

　　墨菲打了個哈欠，枕在他的大腿上，說：“我跟你講，你曾經向我求過婚，和我簽訂過共生的契約，不過你也說過很絕情的話……”

　　“我說過什麼？”以諾問。

　　墨菲說：“你說我要是死了，你不會為我難過。”

　　以諾說：“我沒有說過這種話。”

　　墨菲又道：“你還對我做過很過分的事情，比如讓人抽幹我的血，又比如把我的屍體丟進星界……”

　　以諾的表情變了，說：“這是你做過的夢境？”

　　墨菲凝視著他，突然笑了笑，說：“不過沒關係，我也對你做過很過分的事情，比如——”

　　“比如傷害你自己。”以諾說。

　　他有點怔怔的，輕輕握住了墨菲纏著繃帶的手，然後低頭吻了一下手背。

　　這一瞬間，墨菲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想起血族的公爵在自己的床邊，也是這樣低著頭；他還想起某一次死的時候，人魚祭司的懷抱。

　　以諾說：“我知道人類很脆弱，很容易受傷流血，或者是生病，然後輕而易舉地死亡。墨菲，你一定不能那樣，那很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