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霜之息

　　接下來的一年裏，這個世界迎來了可貴的和平。

　　但大家都知道這是非常短暫的，因為曾經三國鼎立的穩固局面已經被打破了。弗洛達擊潰了西國之後，剩下的就是東國與它的爭鋒了，誰贏得這場勝利，誰就將主宰整個世界。

　　在此期間，弗洛達的光輝之君也終於25歲了，選後事宜刻不容緩。

　　人人都在勸墨菲趕緊挑選一個王后，而他的首席大臣在說：他最好迎娶西國的一個公主，或者地位等同的貴族女子，這樣做的話可以儘快將那大片領土和上面的臣民給收服。

　　在迎戰東國薩納蘭之前，國內必須是穩定的。

　　幾名臣子都這麼認為，而且西國的貴族也已經默認了這個做法——他們徹底失去了爭霸整個大陸的機會，現在留下來的就是趕緊建立起自己在弗洛達的勢力，好保證自己的血統和爵位能夠延續下去了。

　　因此，墨菲甚至都沒有去提親，西國已經送來了他們的公主。

　　那位叫做“愛羅拉”的小姑娘長得確實非常美麗動人，而且性格和煦、長袖善舞，很快就在弗洛達的上流社會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同時到來的，還有東國薩納蘭的一位女伯爵，叫做“伊娃”。她不是來和親的，而是來傳播教廷的教義的。薩納蘭認為只要大家都信仰他們的光明神，那麼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整個大陸不需要戰爭也能獲得統一。

　　連續幾天，國王和他的近臣們商議到深夜。

　　他們如何做決定，外人不得而知。

　　但是很快，新的政策就層層下達了。

　　第一條，國王允許光明教廷的神父入境，但是拒絕他們在國內建造神殿，也不允許他們在這裏舉辦活動慶典，或者進行任何傳教。

　　也就是說，他徹底拒絕了東國遞來的橄欖枝。

　　第二條，國王下令在兩國的邊境建造起一座長城，這座長城將會橫亙半個大陸，將兩國徹底分割開。

　　弗洛達的人們認為：英明的國王是在為未來的戰爭做準備，長城將會是一道重要的關隘！

　　而東國的貴族則認為：弗洛達一定是認慫了，才會先建造一個防禦工事。

　　第三條，國王最終還是決定了要迎娶西國的貴族小姐愛羅拉。

　　婚禮將會按照習俗，在今年的第一場雪當天進行，這一天也會成為以後的國立節假日。

　　墨菲本來是不準備結婚的，怕引起諸神的關注。

　　但在這個世界裏他是作為“蓋烏斯一世”存在的，國王的名頭徹底掩蓋了他帶來的變化。

　　只要在婚禮當天，準備一個替身，戴上面具，替他走一趟儀式就可以了，“墨菲”這兩個字絕對不會出現在典禮上。就算天上的神過來看了，也發現不了什麼端倪。

　　這樣一來，他不用承擔什麼風險，也能夠娶到一個王后。如果不娶愛羅拉的話，弗洛達將會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消化掉西國的“遺產”，到時候要是還有東國插手，局勢很可能就不那麼樂觀了。

　　還是娶了一勞永逸，否則後患無窮啊。

　　墨菲把算盤打得很響，但是他忘了徵求一個人的意見。

　　就在當天晚上，以諾非常生氣地在王宮裏現出了龍形。

　　花園裏本來有一棵被龍息染得晶瑩剔透的楓樹，但是被他摧毀掉了。銀龍盤踞在一地碎片裏面，將王宮裏所有人類都趕了出去。

　　這不是龍第一次大發雷霆了，上一次還是墨菲被黑魔法暗算的時候。

　　騎士們想要保護國王，或者把他帶走，但是墨菲命令他們都退下。

　　墨菲獨自站在庭院的門柱下面，仰頭看著銀龍，說：“你聽我解釋。”

　　以諾道：“你解釋。”

　　“寶貝兒，你要相信我是愛你的！”墨菲說。

　　銀龍露出了尖銳的牙齒，這表明了他的怒火。

　　墨菲努力伸手，只夠到了他腹部的鱗片，就撫摸著那裏，說：“我當然不想結婚，但是弗洛達遲早需要一個王后。我必須要迎娶那個叫‘愛羅拉’的女人，但我實際上都沒有見過她長什麼樣子，又怎麼可能真的對她有感情？”

　　以諾冷笑了一聲：“只要她足夠漂亮，你就會娶得心甘情願，是嗎？”

　　墨菲：“……”你為什麼這麼瞭解我啊。

　　墨菲咳了一聲，說：“當然不是。在我眼裏，只有你一個是最漂亮的，其他人都只不過是庸脂俗粉而已。”

　　以諾沒有說話，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好像更生氣了，連脊背上的背棘都立了起來，整個龍都顯露出劍拔弩張的戰鬥姿態。

　　墨菲連忙加速撫摸他，又哄道：“我向你發誓，我不會碰那個女人的一根指頭。婚禮當天，我會派出一個替身來參與儀式。然後我就放一整個月的蜜月假期，天天陪你玩，這樣還不行嗎？”

　　以諾仍然很冷漠，反問道：“你是我的個人財產，卻要向全世界宣告你屬於一個卑微的人類。你覺得我會接受這種條件？”

　　墨菲說：“只是名義上的啦……”

　　銀龍仍然不買賬，氣得噴出了一口雪白的龍息，將墨菲跟前的土地全都凍上了。

　　墨菲只好伸出雙手，輪流加速撫摸他的鱗片。

　　但是以諾突然抬起身子，不讓他碰到自己，緊接著陰沉沉地說：“不用再繼續妄想了，我不會同意這種荒謬的事情。你如果繼續一意孤行，我就把你帶回以前的巢穴，讓你徹底遠離人類社會。除了我之外，你不可能再見到任何人。”

　　用哄的根本沒戲，龍不可能理解人類會被迫和一個自己不認識的人結婚，他也根本沒有“社會”和“婚姻”這種觀念。

　　他只是固執地要佔有墨菲，不會讓其他人擁有他哪怕一個名頭。

　　墨菲歎了口氣。

　　一人一龍在花園裏僵持了好一會兒，周圍的溫度越來越低。

　　墨菲打了個噴嚏，將自己的衣服裹緊了，試圖從另一個角度來解釋：“我記得，對龍來說，獨自居住是常態，每一次發情的時候才會出去尋找合適的對象，在結束之後又會各回各家，避免侵犯彼此的領地。所以龍的一生當中，總是會和不同的物件生龍蛋……”

　　以諾很冷淡地說：“說直白點。”

　　墨菲就說：“你就類比一下嘛，把我當你的母龍。上一次我倆那啥……了一下，這次你就換一個物件，我正好也換了一個。再有下次的話，我們還可以繼續合作愉快的，對不對？”

　　以諾沉默了一會兒。

　　周圍的氣溫突然突破了冰點，地板都在發出哢哢開裂的聲音，草木紛紛都變成了冰雕。

　　以諾可能是氣極反笑，說：“那麼，你為什麼沒有給我生一窩龍蛋？”

　　見勢不妙，墨菲後退了一步，小聲說：“因為，我沒有那個功能？”

　　“既然沒有龍蛋，那就沒有結束——我們之間，還遠遠沒有結束。”以諾銀色的龍目像燒灼的水銀，他兇狠地盯著墨菲說，“我會繼續上你，不分日夜，就像對待一條發情的母龍，我會咬住你的脖子，把你按在地上、牆上、任何地方。你將會動彈不得，求饒、哀嚎和哭泣都沒有半分作用，一直到我玩膩了、或者你懷上一窩龍蛋為止——”

　　“……”

　　咕咚，墨菲咽了一下口水。

　　他怎麼回事，竟然感覺到了三分畏懼，還有七分嚮往？

　　總之，一人一龍的這場談判，最後應該可以說是不歡而散……吧。

　　不管當事人的想法如何，時間還是一步步往後推移。

　　西曆627年，弗洛達王城的第一場降雪發生在12月1日，早已準備好了一切的禮儀官有條不紊地將一切安排了下去。

　　儀式開始的時候，替身穿上了王的禮服、戴著王冠和面具出發了。說實話，要扮演“光輝之君”，他的內心是非常惴惴不安的，生怕被別人看出端倪來。

　　但墨菲就不擔心，說：“看出來了又怎麼樣？這場婚姻本來也就是形式上的，沒人會說什麼的，放心吧。”

　　龐大的儀仗隊伍就出發了，國王和新任的王后可是有一整天的流程要走。

　　這一天，全城都在張燈結綵，民眾們比過年還要興奮。儘管仍然看不見國王的真容，這多少讓人感到遺憾，但是還有一個美麗大方的新娘子可以圍觀啊。

　　就在整個城市熱鬧非凡的時候，墨菲正坐在王宮的高處，寂寞地一個人喝茶。

　　王宮裏已經有一陣子沒有出現過以諾的身影了。

　　在墨菲面前擺著一張棋盤，他正在自己跟自己對弈。

　　玩了一會兒，外頭的喧鬧聲更加大了，墨菲回過頭看了一眼腳下，不由地歎了口氣。

　　正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很大的風聲。

　　銀色的巨龍突然從天而降，落在了陽臺的邊緣，一隻龍爪攀附著欄杆，一隻龍爪向著墨菲伸了過來。

　　墨菲：“？”

　　墨菲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抓住了。那龍爪堅固又平穩，就像一個牢籠把他關在裏面。

　　然後巨龍展開翅膀，飛上了高空當中。

　　墨菲：“啊啊啊啊啊放我下去——”

　　這時，底下的民眾不明所以，只看到國王和王后的儀仗還在前行，一頭巨龍突然從王宮裏飛了出來。於是，他們都以為是龍也在慶祝國王的新婚。

　　沒有人發現那頭龍擄走了真正的國王陛下！

　　但這不妨礙民眾們歡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