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月之影

　　那被扛著的女人不著片縷，膚色非常白皙，身上沒有傷疤和老繭。

　　雖然這個姿勢看不見臉，但是光這個皮膚，就和在場所有皮糙肉厚的人類不一樣，明顯是溫室裏養出來的花朵。這讓在場的人都對她充滿了好奇，女人們也圍觀了起來。

　　把她扛回來的男人隨便拉過一塊皮革，把她整個地裹了起來，嘴裏含糊地說著：“巫，巫做決定。”

　　“巫”應該是部落當中地位最高的人，所有人都很尊敬他的樣子，紛紛點頭。

　　墨菲跟著這些人走，見到地勢較高的地方有一座茅草鋪好的小屋。再往裏走，室內通透明亮，和別的房子不同，正中央壘著一個小火炕，上面燒著一小捆不知名草料，蒸得屋內雲霧繚繞。

　　雲霧後面就坐著這個部落的“巫”，他是個老人，膚色很黑，滿臉皺紋，正端坐在火炕的後面，手裏把著一塊獸骨。

　　打獵回來的男人就把昏迷的女子往旁邊一放，連說帶比劃地向巫師說明了事情。

　　——據說他們在外面狩獵的時候，從天而降了這個女人，她身上的衣服一碰就碎了，整個人也昏迷不醒，不知道來自哪里。他們想知道這個女子能不能留下。

　　巫師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就高深莫測地閉上眼睛，手指撫摸著獸骨。

　　剩下的人，包括墨菲，就靜靜地站在旁邊看著。

　　突然，巫師好像得到了什麼啟示，臉上流露出喜色，然後睜開眼，將手裏的獸骨往跟前的火炕上一砸。

　　獸骨摔得四分五裂，很快又被炙烤出了紋路來。

　　巫師的手指在獸骨上摩挲，根據上面的裂痕來進行計算，很快就得出了結論，說：“留下來，她是我們的人。”

　　他的意思其實就是這個被抓回來的神秘女子，就要加入這個小型的部落了。

　　女子很快就被人帶走了，好像是要先寄養在誰的家裏，等她醒過來以後再說。

　　剩下好多人卻還留在巫師的面前，一個個地上前問巫師一些問題。而後者就用獸骨、貝殼、艾草等東西來尋求上天的答案。

　　趁著人多，墨菲在巫的房子裏頭轉了一下，瞧見後面的木臺子上擺著許多手工雕刻的物件，雕刻出各種各樣奇怪的形象。

　　而其中，被擺放得最高的雕像是一個奇怪的形象，身體是狼的樣子，面部很像是神話中的龍，額上生出彎曲的角。這應該就是這個部落裏所崇拜著的長生種了，巫師會向他占卜詢問對部落來說最重要的事情。

　　雕像的嘴裏似乎還銜著什麼東西，墨菲看不太清楚，於是伸手把這個雕像拿了下來，想近距離觀察一下。

　　這時候他就被巫師發現了，而後者顯然很生氣，把墨菲趕出了屋子。

　　看來他們對自己所信仰著的東西還是很尊重的，墨菲決定以後有機會再仔細看看。

　　因為不知怎的，從剛才起，他感覺一直有人在偷窺自己。

　　墨菲接著在部落裏到處逛了逛，時間很快就到了中午。

　　隨著正中間的巫師一聲令下，就到了可以吃午飯的時間——原始人一天就吃兩頓，分別是午飯和晚飯，而且時間也是由巫師占卜決定的。

　　眾人都紛紛回家了，村中彌漫著一股烤肉的香味。

　　墨菲正準備走的時候，被人給叫住了，正是狩獵隊中最出風頭的那個男人，他應該叫做“裴”。這個時代反正也沒有幾個文字，墨菲按照讀音，自動給他挑了個好看點的字。

　　裴來找墨菲幫忙，說：“新來的女人，我沒有時間看住，你幫忙看她。我給你東西。”

　　又是一個雇傭任務，墨菲左右無事，想了一下就答應了。

　　他跟著裴去到他的家裏，發現那是個建造相對不錯的房子，木制的結構一看就很牢靠，還有一圈屋簷，裏面還有手工做的木制傢俱。

　　被抓來的神秘女子正裹著一件髒兮兮的獸皮，躺在塌上昏迷著。

　　旁邊放著一陶罐的野菜湯，就是裴準備給他們的一天的口糧了。

　　墨菲隨口問他：“你要去幹什麼？”

　　“砍木頭。”裴說。

　　部落裏的男人們有很多工，他們大概每十天就要出動一次集體狩獵，帶回來肉食以後，女人們負責處理。

　　回來的男人們則進行分工，一部分會去采露天的礦脈，礦石可以用來冶煉青銅器，也經常用以跟別的部落進行交易；一部分則會去伐林木，木頭可以用來取暖、造房子、造傢俱、造各種工具；受傷的人會在躺著休養的時候修補其他人的狩獵工具；剩下的人會修補房子，打造工具之類的。

　　本來墨菲（泓）也應該是其中的一份子，但是他眼神不好，註定無法出外進行危險的任務，也沒法在村裏和女人一起幹太細緻的活兒。

　　所以他算是無業遊民的狀態，經常要幫各家幹雜活兒，以換取一些生存物資，也可以說是受到了部落其他人的接濟了。

　　裴交代完就出去了，完全不擔心墨菲在他家裏胡作非為，也可以說是民風非常淳樸了。

　　墨菲嘗了一口罐子裏的野菜湯，實在是沒什麼味道，而且野菜嚼起來還很粗糙，讓人覺得舌頭生疼。

　　墨菲就在戒指裏翻出來一個超甜的水蜜桃，津津有味地吃完了，剩一個核桃，被他丟到門外。

　　接下來，那個女人還沒有醒。

　　墨菲就在裴的家裏逛了一下，發現這裏的傢俱應該都是裴自己手工做的，想法很不錯，還發明了很原始的椽卯結構。

　　這個人可以雇傭來建造房屋。

　　墨菲琢磨了一下，老住在山洞裏也不是個事兒。他覺得外頭那片山林看起來挺不錯的，似乎可以做個樹屋，這樣也顯得很有野趣。

　　正在想的時候，就聽見了一聲呻吟。

　　床上躺著的女子醒了，迷茫地看了半天天花板之後，慢慢地坐了起來。接著她發現自己是赤身裸體的，床邊還坐著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頓時就是一聲刺耳的尖叫聲。

　　墨菲靜靜的坐著，等她叫完了以後，說：“你醒啦。”

　　女人拼命地拉扯獸皮，想要把自己胸前全遮住，結果越扯越攔不住。

　　墨菲默默地轉過身。

　　女人叫道：“你是誰？這是哪里？我為什麼會在這裏？”

　　墨菲說：“你自己從天上掉下來的，裴把你撿回了部落。至於我嘛，我叫墨菲。”

　　女子聽上去非常懵逼，一時間甚至不知道問什麼好，她說：“我的衣服呢？”

　　墨菲說：“燒沒了，一碰就碎。”

　　就聽見身後一陣細碎的聲音，女子似乎在扯牆上掛著的獸皮大衣，好半天後還說：“你別轉過來！你別動！！”

　　墨菲沒有動，等著她勉強把自己裹起來。

　　好久以後，她說：“好，好了。我叫李妍，我是西市人。你們這邊最近的車站在哪里？送我回家，我爸爸會給你們錢的。”

　　墨菲慢吞吞地轉過來，看了下這個女人，說：“我們這裏沒有車站。”

　　李妍說：“那電話呢？借我一個電話，我自己想辦法。”

　　墨菲說：“沒有電話。”

　　李妍崩潰了，說：“警察局總有的吧！帶我去找員警——”

　　“沒有員警。”墨菲說，“你可以自己走出去看一看。”

　　李妍揪著身上的破爛獸皮衣衫，尖叫道：“我這個樣子怎麼出門啊！”

　　“用雙腿走出門啊。”墨菲笑眯眯地說著，指了指桌上的陶罐，“吃的在那裏面，你自便。”

　　接下來的時間，墨菲也沒有管李妍。

　　在裴的房子的牆角放著一疊很柔韌的篾草，墨菲順手拿來編了個籃子，然後又給加了兩條肩帶，變成了一個背簍。

　　篾草的邊緣很鋒利，很容易劃傷手指。但是泓明顯是做慣了這種活的，粗厚的老繭完全抵抗住了這點小傷。

　　墨菲覺得這一切都挺新鮮的，嘴裏哼起了小曲兒，給籃子上最後加了個蝴蝶結。

　　——沒錯！墨菲大佬就算編個背簍，也必須得是漂亮的背簍！

　　他做這些事的時候，李妍也在房子裏上躥下跳地觀察。

　　透過窗戶，她看到了外頭部落的景象。

　　好像是一下子受到了極其嚴重的打擊，她就呆呆地坐在床上想起了心事，時而又露出咬牙切齒的表情，時而又默默地流著眼淚。

　　外面也有人發現她醒了過來，墨菲估計他去通報給巫師知道了。

　　沒多久，還來了個部落裏唯一的小屁孩兒。他在門口探頭探腦，摸進來以後好奇地看著李妍。

　　這孩子肯定是剛剛在夔牛的飼養場裏幹過活，身上有一股夔牛的騷味兒。

　　李妍滿臉嫌棄，擺手對小孩兒說：“走開，走開！你髒死了。”

　　小孩兒被趕走以後沒多久，裴就回來了。

　　裴明顯是幹活幹得熱火朝天的，光著上半身，渾身都是汗，熱氣蒸騰地進了屋子。

　　李妍果然又是一聲尖叫。

　　裴看了她一眼，滿臉莫名其妙，說：“我，裴。”

　　李妍沒搭理他，他也無所謂，看向墨菲說：“有事情。巫，讓我們過去。”

　　墨菲拎起自己的背簍，道：“行，走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