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月之影

　　墨菲接見了那個凡人的靈魂。

　　如塔靈所說，這個凡人來自於一個比較原始的世界——原始是指，那個世界當中發展程度最好的文明也只是剛剛抵達了青銅器時代。

　　那是一片很大的大陸，其中林立著各個種族的生物，同一個種族的人普遍以部落為形式聚居在一起。

　　這些種族除了人類和人類的亞種之外，就是擁有不同獸血的“長生種”——雖然名叫長生種，但實際上只是人類的誤稱，許多長生種並沒有很長的壽命。

　　長生種也有很多種形態，比方說長著青色翅膀的畢方、人面馬身的英招、青色蛇尾的冉遺等等。

　　這些長生種大多數量稀少，但都有一些特殊的能力，比如說畢方就能召喚出火災，這個在原始的時代就很恐怖了。

　　和長生種不一樣，人類唯一的特殊能力估計就是繁衍能力特別強了……

　　人類部族一直以來都是數量最多的。雖然生活艱辛，一有什麼天災人禍，族群就要遭遇滅頂之災，但是憑藉人數優勢，還是佔據了一片肥沃的平原地帶，並得以休養生息。

　　而眼前這個，命運中出現了“以諾”的凡人，叫做“泓”，正是平原上的一個人類部落的成員。

　　泓生下來的時候就有缺陷，眼睛看不清楚遠處的東西。

　　這在現代來講可能只需要一個小小的手術；但是擱在原始的青銅器時代，大家都認為他是被神給遺棄了……對的，這個世界的人類普遍有萬物崇拜，把長生種認為是“神”的後裔。

　　泓死于無人照管的一場感冒，他死後的願望是：“我希望我可以變成一個健康的人，再出生一次。”

　　墨菲說：“就是這樣而已，別的什麼都不要？”

　　泓很認真地說：“嗯。”

　　墨菲說：“契約成立。”

　　然後他思索了一下，把這個人類靈魂交給了塔靈，說：“通知一下生命女神，安排這個人去主物質位面轉生。然後從倉庫裏取個健康護符給他。”

　　塔靈領命去了。

　　嗯，實際上轉生這個活是死亡之神的管轄範圍，但是誰讓墨菲和他不對盤，甚至從來沒試圖跟他說過話……

　　正好讓善良陣營裏的生命女神越俎代庖一下，跳過正常的轉生步驟，也能讓這個凡人保留自己生前的記憶，再開個健康金手指就可以了。

　　墨菲很熟練地打開位面壁，悄無聲息地降臨在泓的軀體當中。

　　他先簡單地看了一下周圍的環境，自己似乎身處在一個狹窄的洞穴當中。洞口發出呼呼的風聲，用某種皮毛擋在洞口，可以隱約看見外面正是漆黑的夜晚。

　　這一次降臨和以前稍微有那麼一點不同。

　　因為塔靈非要把它製作的兩個金手指送過來，於是花費了法師塔中積蓄的大量魔力，總算是千辛萬苦地把一隻手鐲和一枚戒指送到了墨菲手上。

　　這兩件東西上面都有耀日的刻印，別人不可能打得開。

　　墨菲先看了一下手鐲，只見裏頭整整齊齊，是二十畝施過魔法的肥沃田地，正中間還有一汪源源不斷的清澈泉水，正是墨菲在自家半位面裏收藏著的一口活性泉水——雖然比不上鼎鼎大名的健康、青春和不老三種魔法泉水，但這個泉水也是很有營養的，而且它還源源不斷。

　　塔靈非常貼心，在田地旁邊還開闢了一個小屋子，裏頭擺滿了種地用的工具。

　　墨菲就琢磨了：我，堂堂大巫妖“耀日”，上個世界剛剛擺脫了給凡人法師組織打工的生活，這個世界難道還要面朝黃土背朝天，親自耕地？

　　——呵，不存在的好麼。

　　墨菲把手鐲隨手一丟，只見手鐲叮咣兩聲，滾落在角落裏頭。

　　接著，他看了一眼戒指裏面的空間。

　　這個就有用多了，裏面是三百多噸的物資……三百多噸！

　　其中多半都是食物，既有完全成品的各色菜肴、點心、酒水，還有調味料、半成品和水果等，以及超大量超大量的食材……

　　是以為墨菲是一頭十噸的大象嗎這麼能吃？

　　墨菲：“……”

　　他家一號法師塔的塔靈，寫作“塔靈”，讀作“老媽子”。

　　原始世界只是原始，也不是說完全沒有好吃的啊。

　　墨菲在這個狹窄的山洞裏簡單地查看了一下。

　　地上有張手工做的木制床榻，上頭鋪著一張豹紋的獸皮，還有一塊很硬的漂亮石頭估計是枕頭。

　　旁邊擱著一個藤編的籠子，裏面放著一堆石頭工具，兩個疊在一起的褐色陶碗。有一把錐子倒是青銅的，被小心地裹在獸皮裏保存著。

　　一張石頭凳子，髒兮兮的。上面放著一套縫製簡陋的衣服，最上面有幾枚貝殼貨幣、一枚青銅貨幣。

　　一堆熄滅了的簡陋篝火，還在散發著餘熱，讓室內勉強保持了溫暖。

　　火光太微弱了，墨菲現在眼神不太好，就沒去翻太邊邊角角的地方。

　　倒是發現了一塊青色的石板，把它搬開就發現了山洞的一個天然凹陷。裏面儲存著一些食物——風乾的不知名生物臘肉，一些乾癟癟的漿果，一條吃了一半的烤魚，沒了。

　　墨菲：“……”

　　墨菲迅速地重新看了一下自己的戒指，從裏頭拿出一顆蘋果啃著，然後放下心來。

　　——原始世界也是可以過好日子的……吧。

　　但是總而言之，原主人真的是窮的很可以了，全副身家也就是能勉強維持生活的樣子，只有一把青銅錐可以勉強算是貴重的財產。

　　住也是住在山洞裏的，這個年代應該有人造建築的才對。

　　墨菲根據屋內的痕跡大概推測了一下，應該是原主因為身體缺陷的原因，被部落裏的人嫌棄了，才會趕到這個地方來。

　　平時，泓的食物應該是來自於採摘野果、河裏捕魚，偶爾也會接受雇傭做點簡單的事情，然後換取一些貨幣和工具。

　　墨菲看了下雙手，上面確實有一層厚厚的繭子，還有數不勝數的細小傷口——一個眼睛不好的人，難免是要用雙手去摸索著前進的，能活到現在也是很努力了。

　　墨菲躺在“床”上休息到了天亮。

　　被簡單鞣制的皮革上有股怪味兒，讓他並沒有睡著，只好無聊地數戒指裏面的水果種類。

　　天色濛濛亮的時候，外面的光就透過山洞口照進來幾縷。

　　墨菲翻開“門簾”，就見到這個山洞是在一個小坡上，往下正好能看到整個部落。

　　這個部落用木石壘起了十幾個簡陋的居所，正中央有一個廣場和巨大的篝火，一個比較高的石臺上站著放哨的人。不遠處有半截圍欄，半圈起一片草甸，其中正有人放牧著一群牛。

　　墨菲看這一切都模模糊糊的，他一時還有點不習慣。

　　等到實際走進部落裏面，他才發現這個以畜牧為生的部落，實際上牧的並不是牛，而是另一種叫做“夔”的生物。居所外面也都掛著夔的皮革，還有正在風乾的肉。

　　粗略估計，部落一共有三十多個人類，雖然規模不算大，但也不算小了。

　　每個人都看上去都很忙碌，男人們大概已經出門去了，而剩下的女性則分工在鞣制皮革、燒制陶器、準備食物、縫補衣物……看上去有數不盡的活兒要幹。

　　所以墨菲站了好一會兒，才突然有人注意到他。

　　一個紮著長捲髮的女性走了過來，說：“泓，幹活？”

　　他們的語言很簡潔幹練，沒有任何複雜的辭彙。但這樣說話也太簡單了，並不能讓人準確地領悟到具體資訊。

　　墨菲：“？”

　　這個女人就拉著墨菲回到了自己家，看他看地上的兩大筐漿果。

　　然後她比劃了好半天，才讓墨菲明白了她的意圖。

　　原來這個女人是想要墨菲幫她分揀筐裏的漿果，完成了以後會給墨菲一枚貝殼作為報酬，還允許他帶走一碗。

　　墨菲拿起漿果看了一下，這個果子是暗紅色的，和另一種褐色的果子非常像，但是後一種有能讓人麻痹的毒素，所以必須要分開，然後把莖和葉子都去掉。

　　女人已經坐在了旁邊很熟練地開幹了起來。

　　墨菲看著覺得挺有意思，也坐下來試了試。

　　然後他還嘗了一口——

　　超！級！酸！

　　沒有後世人工育種和基因改良，原始的水果基本都果肉很小，而且甜味匱乏，唯一的相似處大概就是顏色好看了。

　　兩大筐漿果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那個女人做得已經很快了，墨菲才剛剛坐下一小會兒，工作就已經完成了。

　　女人給墨菲塞了一個陶碗，滿滿一碗漿果的最上面還蓋著一片貝殼幣，示意他帶回家去。

　　墨菲哭笑不得，這大概是他有史以來進項最少的一次工作了，還讓人覺得蠻新鮮的。

　　他端著碗往外面走去，到門口的時候就聽見外面吵吵嚷嚷的，人聲鼎沸。

　　女人一下子激動了起來，說：“男人，回來了！”

　　說罷撩開簾子，帶著墨菲走向了廣場。

　　廣場上已經站著好幾個女性了，都在翹首看著一支全由男性組成的狩獵隊伍回來。

　　男人們穿著相當隨性，都將獸皮隨便一裹就行，一個個膀大腰圓、奎武有力，或扛、或拖、或用坐騎載著獵物的屍體回來了。

　　最神奇的是，在其中一個男人的肩膀上分明扛著的是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