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霜之息

　　時隔多日，墨菲又回到了他的王座上。

　　——總而言之，國王還是迎娶了王后，龍只擁有了國王一個月的時間，最後還是回來了。

　　如果說這是墨菲和以諾之間的第三場比試的話，大概可以說墨菲是大獲全勝了。

　　而故事中的女配角，作為政治婚姻的另一方，新來的王后愛羅拉也是相當的如魚得水。她完全不在乎自己名義上的丈夫做些什麼，只要王后的名頭還在她的頭上，而她的家族能夠得以獲取利益，那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像什麼故事裏“被迫聯姻以淚洗面”的公主？不存在的。沒人會把一個定時炸彈送到王宮裏去，那不是聯姻，那是結仇。

　　貴族雙方心知肚明的形式婚姻，有利於一個國家政局的穩定。

　　王后很明白自己的義務和權利，她一邊教導宮中的貴族子嗣，一邊慷慨進行慈善，很快就站穩了腳跟。

　　西曆628年，弗洛達和東邊的薩那蘭分庭抗禮，邊境上摩擦不斷。

　　但因為弗洛達的長城已經建造完畢，成為了橫亙兩國之間的天險，因此一直沒有大規模戰役的爆發。

　　而在明面上，兩國的貴族還在進行往來。最讓人津津樂道的還是薊花公爵和光輝之君之間的孽緣，吟游詩人說薊花公爵因為求而不得還黑化了，現在在東國就以“手段殘酷”而聞名。

　　這一年當中，東國在積籌備戰爭，弗洛達卻跑去點科技樹了。

　　也許是光輝之君突然沉迷上了煉金術，他在全國範圍內徵召起了煉金術師和工匠。他們製備出的玻璃器皿、橡膠產品很快風靡全國——畢竟，國王喜歡的東西誰會不喜歡呢。

　　並且，國王還跟著染上了“潔癖”。他令人在所有城市裏建造出了蔚為壯觀的下水道通路，命令每個城市都有專人清掃街道，禁止所有人隨地便溺。一時間，弗洛達的王城變成了“世界上最乾淨的城市”。

　　另一方面，東國卻傳來了疫病的消息。

　　他們的南邊省市開始流行一種叫做“黑死病”的疾病，染病的人有幾乎一半都在一個月內死亡，病情發展迅猛而且恐怖，讓人聞之色變。

　　疫病以每天幾公里的速度向著北方蔓延，隨著大批貴族恐慌地不斷北遷，就連弗洛達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弗洛達的外交官在歸國後，第一時間覲見了國王。

　　“薩那蘭的教會認為這場瘟疫是有巫師作祟。”外交官說，“他們在全國範圍內捕殺‘巫師’。”

　　墨菲坐在王座上，斜帶著王冠，很有些驚奇地說：“朕還從沒在這個時代見過一個真正的巫師。”

　　外交官說：“恕我直言，陛下，我認為這是無稽之談。薩那蘭的人已經被恐懼給逼瘋了。他們認為黑貓是邪惡的象徵，因此正在大肆捕殺。還有律法規定，養貓的人是邪惡的巫師，過於俊美的男人是巫師，還有，凡是有喜歡巨龍的嫌疑的人，也是巫師……”

　　所有人都反應過來了。

　　養貓、俊美、還喜歡龍，那不就是在暗示國王陛下嗎？！

　　墨菲忍俊不禁道：“他們不如直接說是朕召喚了瘟疫。”

　　大臣們義憤填膺，紛紛表示要為國王伸張正義。

　　但是墨菲完全不在意，還挺好笑的，說：“如果朕改天養狗的話，他們是不是要開始獵殺狗了？”

　　外交官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

　　墨菲若有所思，眼裏閃爍著思索的光，說：“把長城封閉起來，阻止東國任何人入境——就說他們殺貓的行徑，讓朕非常生氣。”

　　也許是墨菲的話語證明了他是多麼的愛貓。

　　貴族們又開始一個勁兒地收集美貓送到王宮裏去了。而且這些貓兒一個個都被調教的很好，都像文靜的小狗似的，有些貓甚至還會討好地舔人。

　　墨菲的床上又開始日常長出貓和以諾。

　　有一天墨菲竟然發現以諾和貓一起在床上——端坐著的龍面無表情，正在看墨菲擺在床頭的遊記；而蜷縮著的貓呆如木雞，被嚇得失去了神志。

　　墨菲說：“好哇，可讓我捉姦在床了！”

　　以諾沉思了一下，拎起貓放在床頭櫃上，然後又捉住了墨菲，戲謔地說：“捉——奸？”

　　“……”墨菲叫道，“是我捉你們，不是你捉我然後奸我！喂、喂喂！”

　　以諾沒說話。

　　床鋪搖晃了起來。

　　龍的注意力完全轉移走了，於是床頭櫃上的貓好像突然被接觸了定身，一溜煙地躥下去逃跑了。

　　隨著國王的一紙詔書，弗洛達“閉關鎖國”了。

　　作為老鄰居，東邊國家卻是每況愈下。可怕的疫病並沒有如他們預料的那樣漸漸停息了下來，反而在半年內席捲了大半個國家，蔓延的速度甚至沒有絲毫停滯。

　　年末，根據弗洛達的預估，薩那蘭的人口已經因為這場疫病下降了兩成。最南邊的城市已經荒無人煙，據說每十個人當中才能有一個幸運兒可以活下來。

　　更可怕的是，他們的王城裏也開始蔓延疾病，國王因此嚇得直接隱居了，不允許任何人面見他。貴族也越來越瘋狂，有些沉迷於吃喝玩樂，有些開始求助於宗教。

　　最後，一部分激進分子組成了一個討伐聯盟，聲稱要幹掉疫病的源頭——他們的劍鋒直指弗洛達。

　　這是他們的最後一搏，因為疫病很可能會消耗掉薩那蘭的國力，來年他們就再也不會有機會發起一場戰爭了。

　　這一役開始前，弗洛達國內也有所準備。兩支精銳軍團駐紮在前線，國王的心腹也已經集結。

　　戰爭開啟的那一天，國王彷彿心生感應，站在王宮的高處遙望著遠方。

　　突然，銀白色的巨龍降臨在他的身後。

　　墨菲看著遠方的赤霞，並沒有回頭。

　　他聽見以諾說：“這是最後一仗。勝利之後，這片大陸上就只剩下一個人類國家，你會是唯一的君王。”

　　墨菲說：“等我做完最後的佈置，我就退位給一個合適的繼承人。然後你想去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

　　以諾說：“記住你的承諾。”

　　巨龍引頸長嘯，聲音響遏行雲。片刻後，他張開雙翼，從高處俯衝下去，然後重新升入了雲端。

　　墨菲目送他飛向天際，他知道以諾會為自己帶來勝利。

　　以諾這個傢伙，從第一天誕生開始就幾乎沒有做不到的事情。很可能他一生當中收到過的所有挫折，絕大部分都是因為墨菲。

　　戰爭爆發以後，每天都有新的消息從前線傳來。

　　——比如伯爵埃爾默又沖在了最前方，結果受了重傷被救回來，神志不清的時候還在念叨著國王。

　　墨菲批復：把他關起來養傷。

　　——比如鷹家的馬庫斯遭到了東國的刺殺，萬幸沒有什麼大礙。

　　墨菲批復：把他關起來養傷。

　　——比如巨龍在正面戰場上摧枯拉朽，贏得了許多場勝利。但教廷派出了他們最著名的部隊，獅鷲騎士們跟巨龍在天上纏鬥了好幾輪，還是巨龍略占上風；只是在獅鷲騎士死光之前，龍可能很難幫到地面部隊了。

　　墨菲批復：把掉下來的龍鱗都給朕收好了然後帶回來！

　　——比如薊花公爵康斯坦丁也出現在了戰場上。他看起來病了，只能在後方進行指揮，還派使者給墨菲送了一封信。

　　墨菲將信拆了開來，原來是薊花公爵感染了重病，他也認為瘟疫都是墨菲幹的。

　　這個人怕是真的黑化了，他在信裏說，就算自己的生命走到了盡頭，也一定要拉著墨菲一起下地獄，他要和墨菲一起在熔岩湖裏受苦，如果有下輩子就還要和墨菲生在一個世界、一個時代。

　　墨菲順手給他回了一封信，說：下了地獄就沒有下輩子了！我不和邏輯不通的叉燒談戀愛。

　　但是，這封信件在到達之前，聽說薊花公爵就死了。

　　他在戰場上被巨龍的冰霜吐息正好命中，回去後搶救了好幾天，最後還是死了。

　　聽說在彌留之際，他大喊了三聲光輝之君的名字，兩手緊緊攥成拳頭，用一種很憤恨的力道。他變成屍體之後，他的下屬不管怎麼用力都無法讓他鬆開拳。

　　在無數人的詛咒中，在無數人的期待中，在無數人的奮戰中，戰爭無情地持續了數月。

　　瘟疫也在殘酷地肆虐著。

　　薩那蘭被迫遷都了，而且限制所有平民進城，妄圖以此來拖延瘟疫的步伐。

　　薩那蘭的軍隊已經無法支持了，無論是前線的士兵還是後勤補給，都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只能且戰且退，最後放棄了邊境的許多城市。

　　而弗洛達的軍隊也沒有繼續追擊，因為他們當中也開始感染瘟疫了。

　　按照國王的命令，所有感染了疫病的人都被隔離了起來，軍中實行非常嚴格的衛生條例。

　　最後，兩國中間方圓數千里的土地上，竟然再沒有一個活人了，好像是生命的禁區，又像是一條醜陋的豁口橫亙在大陸上。

　　這時，幾支軍隊還在回國的路上，巨龍已經飛快地回到了王宮裏。